莫桃点头道:“不能否认,你说得非常有道理,但是另一个无可否认的事实就是现在天悚的实力大增,而孟绿萝的实力大减,还要靠天悚去解读《天书》。若说以前天悚是靠了别人的帮助,那今后八风先生和中乙道长还是会帮助他的,且还要加上我爹和张天师、左顿大师、汪达彭措法王,甚是还有无涯子道长,当然还有悬灵洞天的少主阿曼。你以为我们去飞翼宫就一定要靠你?翩然,我最后再说一次,我这次来找你并不是天悚的意思。你真的把天悚惹火了。大丈夫恩怨分明。在上清镇你有大恩于我,我也该回报你一次。今夜你愿意去万府,既是帮我也是帮你自己。说老实话,我心里是很希望你能离开天悚的。但是在斯拉桶,天悚舍命救我,唯一的遗言仅仅是‘善待翩然’四个字。你真走了,最痛的那个人绝对不是你!你是知道很多事情,但有一件事情你一定不知道,天悚在把我推出来气你之前,曾经要我答应他绝对不伤害你。”
梅翩然沉默良久,低声问:“晚上我的笛子曲吹给谁听?”
莫桃笑一笑:“万时的管家万洪和总漕平江伯万宣的管家万景福。”万景福是万宣派来吊孝的,也住在万府。莫桃详细说完计划,起身朝外走。
梅翩然送莫桃出门,低头愧疚地道:“你的心肠比天悚好多了。对不起,我以前曾经那样害你!”
莫桃摇摇头,伤感地轻声道:“我已经没事了,那次的事情在成都咱们已经清了。你对不起的人是翠儿!翠儿一阵风就把田慧她们几个弄出上千里远的距离,又让邓秀玉变得乖乖的,恐怕不仅仅是你办不到,就算是孟绿萝也不容易办到吧?哼,丫鬟?翠儿、卓玛、雪笠一个比一个厉害,没有一个是当丫鬟的材料!翠儿的身手在飞翼宫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可是阿曼居然从来没听说过她。你算是帮我们除去一个厉害的对手。只是翩然,你晚上睡觉的时候真能安稳吗?”
梅翩然很难得没有反驳,眼眶还红红的泪珠盈盈欲滴。好在莫桃没法看见梅翩然的神情,不然一定非常奇怪。
感觉莫天悚又翻一个身,央宗实在无法再忍耐,猛地坐起来推莫天悚一把,气乎乎道:“天悚,你要实在担心翩然就去找她,别在我这里装睡,弄得我都睡不着了!”
莫天悚急忙也坐起来去拉央宗,赔笑道:“你又生气了?我不是担心翩然,而是想不明白下午桃子连向山都没带,一个人去找翩然谈半天,都谈了些什么,要弄得两个人都晚上不睡觉要先后出门。”
央宗用力推开莫天悚,冷笑道:“所以叫你去看看他们。翩然可是桃子的母亲给桃子物色的媳妇!你人在我这里,心不在我这里,有什么用处?你从来就没有真心对待过我,我不要你假惺惺的。你走吧,去找你的梅翩然去。”
莫天悚顿时很火,怒道:“早就过去的陈年烂芝麻又翻出来说!我真走了你可别后悔!”
央宗气道:“看,说真话了吧!我就知道你不想陪我!我后悔嫁给你!”鼻子一酸,泪水涌上眼眶,突然哭道,“你欺负我。我要回家,回官寨去找我阿爸!”
莫天悚非常内疚,心又软了,忙赔小心说好话,费半天力气才哄得央宗睡着。心里越加烦闷,再也睡不着,披着衣服起身走出卧室,在起居室的桌子边坐下,点燃蜡烛,随手拿过一本例报打开。刚刚披阅一本,心有所感,回头一看,央宗也披着衣服走出来。莫天悚愕然起身,迟疑道:“你没睡着?央宗,是我不好,总是气你。你别往心里去。这时候不比平时,你该多休息,熬夜可不好。”
央宗似乎很感动,将一套夜行衣递给莫天悚,轻声道:“我还以为你会出门去找翩然呢!天悚,去找她吧,我没有生气,不想看着你两头挂心。”
莫天悚愣一下,接过衣服随手丢在桌子上,笑着道:“我还是不去了。桃子的感觉敏锐得很,发现会不高兴的。”
央宗道:“可梅姑娘正在气头上,桃子毕竟眼神不太好,万一把事情搞砸了不好收拾。若是凌辰和北冥跟去,桃子可能真不高兴,你去就没关系了!”拉下莫天悚外衣,拿过夜行衣帮他换上,轻声道,“我以后尽量不拖累你。”
莫天悚急道:“你没有拖累我,是我拖累你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
央宗转身又拿来烈煌剑递给莫天悚:“快走吧!万一去晚了就没有用处了!”
莫天悚也实在是担心,终于还是穿好衣服走出房间,诧异地发现向山站在外面。
向山过来施礼,将一张万府的地图递给莫天悚:“二爷命我在这里等三爷。梅姑娘是去的万府,二爷去宫里接皇上一起去万府。凌爷还想跟着二爷来着,被二爷训了一顿。”
莫天悚借着月光一眼看出地图是谷正中的手笔,知道莫桃准备充分,放心不少,问清楚情况,也来到万府。按照向山说的位置翻进万府,避过一个巡夜的更夫,十分顺利来到管家万洪的房子顶上。探头朝下一看,皇上还真和莫桃一起蹲在窗子下面偷听。觉得十分有趣,伏在房顶,也把耳朵贴在瓦上凝神细听,正好听见一个声音在说:“不该躲出去杀了沙全,更不该没告诉万大人自作主张!现在漕运的问题没解决,大理寺又查得紧,你突然又回来,疑点重重,查到你头上怎么办?”
莫天悚更是觉得有趣,揭开瓦片,才看见屋子里除万景福和万洪以外,谷正中也在,蹲在窗子下面,嘴巴里含了一个东西,一人扮两人说话,竟一点破绽也没有。万景福和万洪对谷正中一点反应也没有,显然是迷迷糊糊。
莫天悚完全放心了。坐起来调息静气,努力捕捉,竟然真的听见一丝刚才听不见的极细笛音。虽然很不真切,还是如一个霹雳在头顶炸响,震得莫天悚浑身麻木,口鼻都像是被人用棉花塞住,出气也无,进气也无。他无法接受这个意料之中的事实,过好半天才逐渐恢复知觉。紧紧咬咬牙,循着笛音找过去,看见隔壁的房檐上插着一支竹笛,笛子上一只美丽的绿色精灵在缓缓煽动翅膀,又是浑身一震,一坐在房顶。怪不得莫桃上次没找到梅翩然,原来她处于这样一个意想不到的位置,又不是用嘴在吹奏,而是恢复原形利用翅膀煽出气流发出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莫桃先带着皇上飞檐走壁地离开了。紧接着谷正中也走了。
莫天悚发现自己面前忽然多出一个人来,歪着头细细打量熟悉的容颜,雪白的肌肤下依然是熔岩般滚烫的激情,唯有令人心悸的茶眸和以往不同,莫名其妙地映出一个鬼魅样的黑色影子,感觉是那样好笑,咧开嘴绽放出一个无声的灿烂笑容,轻声呢喃:“你是妖,我是鬼,可不是天生的一对吗?桃子是人,皇上是人,所以他们一起走了!”
梅翩然害怕地抓住莫天悚,压低声音叫道:“天悚,你这是怎么了?”
莫天悚道:“桃子就这样走了还是有破绽。”拉着梅翩然跳下房顶,推开万洪的房门,就见里面两个人还一动不动的,傻呆呆坐在桌子旁边。
梅翩然低头道:“桃子说要他们明早起来不记得今夜的事情。”
莫天悚淡淡问:“他们疯了吗?”
梅翩然摇头道:“没有。不过明天头会很晕。”迟疑片刻,又补充道,“天魅音并不能做太精细的事情。万洪曾经被北冥抓住毒打,我怕天魅音并不能让他把所有事情都忘记,就算是他忘了,别人追问也会让他又想起来。”
莫天悚亲热地搂着梅翩然,淡笑道:“听说见过你师父的人都只会说一句话,‘美,太美了!’你有没有这样的本事?让万洪也学学?既然天魅音还不能做太精细的事情,必须要让谷大哥来此演口技,那么就不能让万岁爷有机会再听见他们的声音,桃子做事情还是太迂!你去把万洪老婆的剪刀拿来塞在万洪手里,戳死万景福。”
梅翩然惊疑不定地看着莫天悚,良久才点点头,轻声道:“好,我就照你说的做。”莫天悚放开梅翩然,柔声道:“那你忙,我先回去了。”
莫天悚走了,梅翩然在隔壁找来剪刀塞在万洪手里,站在门口,笛子横在唇边,却久久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按照莫天悚的要求去做。
远处响起一声鸡啼,似乎在催促梅翩然早下决心。梅翩然终于吐出兰气,奏出哀怨的笛音。万洪身不由己地站起身来,双手握剪,刺向还傻呆呆一动不动坐在凳子上的万景福。但是剪刀刚刚接触万景福的衣服,梅翩然忽然深深叹息,放下笛子,万洪也停在万景福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