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贯养尊处优的世子被人抓住当成人质,怎么也咽不下心头那口气,再没有以往的修养,逼住项重不放要他去找出刺客。
项重何尝不气,可是现在的勋阳不再是以往的勋阳,不是他一个人说了就能算事。历瑾话里话外都在说牛兴敬突然冒出来偷袭有蹊跷,项重明明知道上次牛兴敬突然被截是莫天悚弄鬼,可此事他自己也有把柄,竟无法反驳历瑾。更要命的是,项重手底下的将士也再非以往的将士,脾气比他还大。项重正焦头烂额,如同风箱里的耗子,几头受气,心里对世子也是越来越不满意。
这时候梅翩然和凌辰终于回来,还带回项重的家人。到达荆州后,梅翩然觉得真要设计湘王杀害项重家人,万一日后被项重知道肯定是麻烦事,到了之后一边努力收集情报,一边考虑有没有别的办法。
项重的女儿项丽嫁给一个知县做填房,成为官家夫人。朝廷律典,奴仆的身分比长工、佃农更为低贱,一经与主人立契,世代都不能脱籍,称世仆。项重正是世仆,其女儿一出生就是湘王府的女奴,虽然因为湘王重用项重的缘故,他们一家都受到尊重,可是项丽当上官家夫人以后,还是女奴身份。平时也还罢了,和人闹气吵嘴的时候往往被人拿出来说,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也始终不大看得起她。
人活于世,难免和人有个摩擦。梅翩然和凌辰到达荆州后的三天,正好项丽受了委曲回娘家。梅翩然想办法结识项丽,怂恿她去找湘王脱籍。项丽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要脱籍,但禁不住梅翩然三说两说,果真去找湘王。
湘王正怕项重真听朝廷的话去戍边,又觉得勋阳的事情一团糟,项重一家都受礼遇还想脱籍,不正说明项重有异心吗?不肯答应。项丽回去找母亲哭诉。项夫人又觉得项重为湘王出生入死,忍辱负重,如此一个小小请求湘王也不答应,心头也是气愤,又去找过湘王几次。双方的矛盾越来越大。
梅翩然去献策,让他们全部逃出荆州去找项重,再不受人约束。项夫人开始还不同意,但禁不住女儿三天两头的哭闹,终于还是收拾细软,在凌辰和十八卫的帮助下逃离湘王府。
湘王大怒,派人追击。路上双方交手两次,项重的儿媳也受伤了,好不容易才逃到勋阳。
项重见到妻子和梅翩然,心里气愤异常,但也知道这又是莫天悚干的好事,大怒下去找莫天悚。
莫天悚语重心长道:“我帮将军解决了后顾之忧,将军还不满意?难道将军真想一辈子做别人的家奴!子子孙孙都跟着永远被人看不起?”
说得项重也是心动,但始终顾虑不愿意沾上一个叛主的罪名。莫天悚头疼之极,但也越来越佩服他。
好在去朝廷请旨的人也终于回来。皇上一共下了三道圣旨,第一道圣旨让湘王换个地方,离开荆州去长沙,当然不可能再带着他的护卫兵了。这是莫天悚无奈之下想出来的,说不动项重换地方,只有让湘王换个地方。这道圣旨自然有太监去荆州传旨。
来勋阳的太监带回两道圣旨,一道正是给项重的,呵斥他违旨不尊,总留在勋阳没动地方,不用他去戍边,官降****,留在湖广建立一个军屯。其实就是恢复项重原来的官阶,调动他去离这里不远的地方。
到此地步,项重也只能接下圣旨。不过他对湘王府还是极有情意,并未为难紧追在梅翩然他们身后的追兵,还派人护送世子回去,安排好一切后才调动军队去新的屯地。莫天悚见了,简直有些敬重项重了,特意又嘱咐历瑾不可给项重小鞋穿。项重后来知道后也是十分感激莫天悚。
最后一道圣旨却是莫天悚假公济私,请求皇上下给张天师的。勋阳死伤之人太多,需要超度亡灵。这超度之事自然非张天师莫属。于是皇上下旨让莫天悚去上清镇请张天师做法事超度亡魂。
料想湘王失去项重后不敢不遵朝廷的迁徙令,后面的各项事情自然有历瑾留下处理,莫天悚摇身一变,堂而皇之成为钦差,动身去上清镇。没有官职,有龙牌也不能让所有人俯首听命,勋阳的事情简直是一团糟,因此这次莫天悚也想尝尝当官的滋味。
临走前莫天悚问向山:“你在勋阳府干得不错,都御史也重视你,想不想留在本地图个出身?我从来不阻人前程,你如果愿意留在本地,我就去给你谋个官职,再派人回去把你老娘接来和你团聚。”
向山的头摇得拨浪鼓一般,还有些生气了,怒道:“三爷,你把我向山看成什么人了?向山能有今天,全靠三爷提携,若是出去帮三爷办事可以,去跟外人,不是陷我于不义吗?”
莫天悚莫名其妙问:“你不是一直想出去自己干一番事业吗?你书得不多,日后再想找这样的机会可不容易!”
凌辰大笑道:“你以为天下人都和你一样,从来不知道‘忠’字怎么写?先鼓动十八魅影都背叛了龙王,又鼓动二公子背叛了蜀王,再鼓动项重背叛了湘王,自己又总想着不尊皇上的圣旨,能躲就躲,能逃就逃。我们可是非常忠心的!对不对,阿山?”
气得莫天悚叫道:“凌辰你皮痒了是不是!”
莫桃在前呼后拥中再次来到龙虎山,不免感慨万千。先在贵溪县安顿下来,住一夜,第二天一早莫天悚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太监官兵去上清宫传旨。张天师带领一众弟子排开香案跪接圣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娄泽枫不是道士的缘故,上清镇所有的重要人物都来了,人群中却没有娄泽枫的影子。
张天师领旨谢恩完毕后,请众人到里面奉茶,坐下后笑道:“三爷出手不凡,果然好威风!二爷,镇妖井的水你还喝不喝?宇源还在那里等你呢!”
莫天悚见张天师眼睛微微有些红丝,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暗忖刑天并没出来胡闹?笑一笑,道:“天师和魏公公慢慢商议如何做法事,我们兄弟无聊,能否在你这里到处看看?”
张天师微笑道:“老道难道还能限制三爷的行动吗?这里二爷熟得很,也不用老道安排人给你们带路,请自便。”
离开大殿,莫桃多少有些不自在,低声道:“天悚,你能不能别让凌辰他们都跟着?”
莫天悚道:“你去跟凌辰说,看他是不是肯不跟着!镇妖井在哪里?我也很想去见识一下那里面的三十六雷阵。”
莫桃叹气,指点莫天悚朝后面走去。镇妖井转眼就在眼前。
这里比前面清静多了。伏魔殿前只有张宇源一个人,也果然在镇妖井边担水。然而张宇源看见莫桃也不像以往那样招呼,而是一低头假装没看见,担起水担子,晃晃悠悠地走了。莫桃更是不自在,忙追过去,招呼道:“光范真人,好久不见。”
张宇源道:“是好久不见了。二爷,小道隔段日子不见你,你就有些变化。”
将莫桃被说得讪讪的,低声埋怨莫天悚:“我说不让凌辰他们跟着吧!”
莫天悚回头大声道:“你们都没长着眼睛啊?没见光范真人担水很辛苦吗?都过来帮光范真人担水!”
十八卫一拥而上,不由分说抢下张宇源的水桶,提着水桶就把里面的水全部倒回镇妖井。急得张宇源大叫道:“三爷,你不能这样!”
莫天悚亲热地搂住张宇源,笑道:“你这两桶水反正也是担到水井里倒掉,倒在镇妖井和倒在东隐院的善恶分界井不一样?以后每日这七七四十九担水十八卫就帮你挑了,不用你再受累。”原来张宇源去巴相找莫桃求救没获得张天师的同意,回来以后受罚,每日需从镇妖井挑四十九担水去善恶分界井,一共要挑一年时间。他早上起来就挑水,一直到此刻还没挑完。其他人都去前面看钦差传旨,也没他的份。少年人好热闹,他心里便不很痛快,上次莫天悚不准莫桃跟他来上清镇,他也很不高兴还记着仇。
张宇源惊奇地问:“三爷,你知道?”偷眼朝后看去,十八卫倒完水后又从井里提水,然后又就近倒回去,看来四十九担水片刻就能担完。
莫天悚笑嘻嘻的,一口气道:“可是我不知道三十六小洞天的第十五洞天龙虎山鬼谷洞贵玄司真洞天在龙虎山的那个地方。”然后呼出一口长气,嘟囔道,“这名字也太长了,我差点喘不过气来!光范真人,能不能带我们去三十六小洞天的第十五洞天龙虎山鬼谷洞贵玄司真洞天拜见罗天师公中乙的师父潘公讳岛炲道号无涯子的记名弟子得传神霄雷法的张子真张大真人?”然后再夸张地喘息几口,高声嚷道,“哇!这名字更长!我真的喘不过气了!光范真人,去你们三十六小洞天的第十五洞天龙虎山鬼谷洞贵玄司真洞天的路可千万别这么长。”卖力地喘气,很辛苦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