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子里外之人都吃一惊。毕竟还是莫天悚反应快一些,急忙施礼道:“公主。”
细君公主一醒,转身就走。
莫天悚急忙探头出来,扬声叫道:“公主,草民好不容易才见着公主,请进来坐坐再走!外面在下雨呢!”
细君公主停下,背对着莫天悚幽幽道:“夜雨沉沉,落尽深红空余绿。”
莫天悚应声道:“天雷阵阵,劈开乌云再架虹。”
细君公主缓缓转过身来,迟疑道:“你是朝里大学士假扮的郎中吧?你真是皇兄派来的?”
莫天悚摸出龙牌亮给细君公主看,苦笑道:“公主看我这黑头黑脸的样子,有哪一点点像是大学士?我是买药的装成书生,不过我真是皇上差遣来的。”
细君公主“噗哧”一乐,抿嘴笑道:“我开始看你写的字条,还以为来的是个老头子呢,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这么有学问。”
莫天悚笑笑,轻声道:“我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找的不是一个姑娘。”
细君公主的笑容倏地又消失掉,转身又要走。
急得莫天悚一跃穿出窗子,纵身一跃,飘落在细君公主前面,张开双臂挡在细君公主面前:“公主,这里真的就比京城好吗?哈实哈儿的王子总不至于是一个傻子!也不至于让公主深夜独自一人出来淋雨!”
细君公主不得不停下来,低头道:“可是我回去可能连淋雨的机会也没有了。以后你不要再叫我公主。”
莫天悚急道:“皇上对公主很好,以后的确是不用二姐淋雨,即便是二姐想看雨景,也有下人给二姐撑伞。二姐,你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我们先进屋再说好不好?”
细君公主犹豫一下,点点头,返身朝房门口走去。
莫天悚大喜,抢在前面去推门,才发觉门是从里面闩上的,回头笑一笑,尴尬地道:“二姐稍等片刻。”依然从窗子跳进屋里打开房门。
细君公主正要进门,却听见一声声音很低的怒喝:“三更半夜的,你们在干什么?”苗染跑过来,看见莫天悚连衣服都没有穿好,气得脸色煞白:“莫天悚,你好大的胆子!”
莫天悚心里暗骂,昂首道:“嫂溺叔援,权也!”
苗染冷哼一声,对细君公主躬身施礼道:“小姐,你忘记自己的身份了,怎么可以在夜里自己跑出来见一个衣冠不整的男人?万一传出去,成何体统?”
细君公主对莫天悚歉疚地笑笑,还是跟着苗染掉头走了。
气得莫天悚不行,关上门低声咒骂道:“狗奴才,老乌龟,不得好死,断子绝孙!”骂完自己却是一乐,太监自然是断子绝孙的。如此一闹,莫天悚倒是又将梅翩然丢开,重新上床后不久便进入梦乡。
翌日一早,莫天悚留下凌辰继续监视情况,自己带着向山不紧不慢地回到醉雨园。刚到门口就看见蜀王世子气乎乎地从醉雨园里面出来,不觉十分诧异,急忙上前招呼。世子冷哼道:“莫天悚,你别以为巴结上万岁爷就了不起!日后咱们走着瞧!”
莫天悚莫名其妙,问一旁的家丁,才知道他走的这两天世子天天打着来找他的借口到醉雨园骚扰荷露,每次都是田慧或者萧瑟应付走。今天田慧去见周堂主,萧瑟去迎接娄泽枫都没在,世子终于见到荷露,却被得到消息赶回来的高立丰很不客气地臭骂一顿。
莫天悚头疼得很,怎么过了这么长时间,世子还没有忘记荷露?高立丰也是,在商场混了那么多年依然分不清轻重,明明知道对方是蜀王世子,多少该留些面子才是!回到烟雨楼,高立丰还没有离开,正在和荷露说话。
荷露一见莫天悚就丢下高立丰,过来接过莫天悚手里的幽煌剑:“三哥,你回来了。”高立丰却稳稳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看得出来还是很生气。
莫天悚坐下问:“刚才世子有没有对你无礼?”
荷露摇摇头:“三哥别担心,田姑娘和八风先生都在帮我。你坐一下,我去沏茶。”福一福,朝门口走去。
高立丰道:“阿露,把门带上,我和三少爷有话要说。”
荷露皱眉叫道:“阿爸,这根本就不关三哥的事!”
莫天悚笑笑道:“荷露,我不想喝茶。我也有话想和你阿爸说。阿山在外面,你们几天没见面了,你去看看他吧。”荷露这才带上门离开。
不等莫天悚开口,高立丰先站起来,对莫天悚深深一揖,沉声问:“三少爷究竟打算怎么安排荷露?难道一直就让荷露这样主不主,仆不仆,妹非妹,妾非妾地跟着你?事到如今,我也不指望别的,仅希望三少爷能给荷露一个正式的名分。”
莫天悚苦笑道:“高掌柜,你先坐下。还在昆明我就告诉你,我对荷露没有一点非分之想。你要是能给她找个好人家,说服她嫁过去,嫁妆就包在我身上,绝对让荷露风风光光的。这事最好尽快点办,免得世子插手!”
高立丰颓然坐下,看莫天悚一眼,深深叹一口气。
莫天悚道:“是不是对方嫌弃荷露?你看上谁了,我去帮你说。现在我们的当铺有皇上御笔对联,药铺又是奉旨开的,天下谁还敢嫌弃我们?”迟疑一下,轻声问,“高掌柜的觉得阿山如何?我看荷露和他关系挺不错的。如果高掌柜的看得起阿山,过一段时间等阿山多学点东西,积累一些经验后,我放他出去独当一面,肯定不会亏待荷露。”说完之后竟然觉得有些心疼,舍不得。
高立丰愕然看着莫天悚,皱眉道:“三少爷,我知道你曾经拒绝过央宗小姐,但是我们家阿露和央宗小姐不同,她能当一个偏房便心满意足了。”
莫天悚感觉很烦,摇头道:“高掌柜,你不觉得这样太委曲荷露吗?”
高立丰忽然跪下来,凄然道:“三少爷,你知道当初在昆明荷露是怎么离开家的吗?我和她阿妈把她锁在房间中。她水米未进地饿了三天。她阿妈心软,不得不放她出来找你。我这辈子没出过远门,这次跟着田姑娘出来才知道赶路的辛苦,可是听说荷露走的那条路比我们走的还要艰难百倍,我简直无法想象她是怎么追上你的。”
莫天悚恼火得很,拍桌子吼道:“这能怪我吗?我现在已经够烦的了,你别再拿这样的事情来烦我。你自己的女儿,你有本事就赶快把她带走!”
高立丰叫道:“荷露又不会要求三少爷太多。”
莫天悚勃然大怒:“你没见玲珑和望月都是自己住一边的吗?你是不是想我当荷露是花街柳巷的女人,那我还不如去找一个正宗的回来!我花工钱请你回来,是给我帮忙的,不是添乱的!你最好立刻就带荷露走,省得世子惦记!”起身冲出房间。出来便看见田慧和荷露都站在门口,可能都听见他的吼声。莫天悚心力交瘁,看见荷露又是一肚子的火,冷冷道:“荷露,你立刻搬出醉雨园,以后别在跟着我!”然后才问田慧,“八风先生回来没有?”
田慧摇摇头道:“还没有。八风先生出门先去的药铺,你回来的时候他才刚刚走。漕帮周堂主听说你回来,跟我一起过来,想见见你,此刻在笼沙轩等着呢。”
莫天悚点头道:“好,我这就过去。”瞥见荷露低头没出声,掉头朝外走。
田慧急忙跟上他,出来以后忍不住轻声问:“三少爷,荷露还不够好吗?别人求还求不来呢!你究竟在坚持什么?世子那边不得罪也得罪了,最多今后请二公子帮忙周旋周旋便是!再说蜀王甚是精明,不会纵容世子胡来的!”
莫天悚恶声恶气地道:“你们一个个怎么都这样?我的生活一团糟,做人更是善恶不分卑鄙无耻,想要一个美满的,自己能做主的,不含有任何利益关系的正常婚姻行不行?”
田慧不敢再劝,陪着莫天悚来到笼沙轩。漕帮之事莫天悚也没有好办法,不过是硬压下烦心事,堆起笑脸捡好听的应酬一番。
送走周堂主,莫天悚疑惑地问田慧:“漕帮也不是想把朱记水运的生意全部抢去,仅仅是想吃一点剩下的残羹剩饭,就算是看皇上的面子,赵大人也不该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田慧苦笑道:“漕帮吃残羹剩饭也是不得已,一旦让他们吃上残羹剩饭,他们就该想大鱼大肉了。赵大人一点不松口却是为了何大人。每年到这时候,农田灌溉需要大量的水,可要保证漕运畅通,运河就得有足够高的水位,各处都建坝、建闸堵塞排水通道,大量农田都得不到灌溉。何大人着急开闸放水,一直咬着赵大人不放。赵大人恼火得很,自然对我们也没有好脸色。”
莫天悚头疼地道:“这种大事哪有我们置喙之处?何大人也真是的,得不到灌溉的又不是只有扬州,漕运还是海运关他屁事,管这闲事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