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无指指人群中一个略有几分姿色的纳西女孩,淡然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东流昨夜去找一个纳西少女。那少女快活以后又翻脸了,今早带人闹上门来。他们也不想想,若非我们九死一生除去婴鸮,他们都只敢龟缩在自己家里,能这样心无旁骛的来闹事吗?一个女人算什么,被我们救下来的不知有多少条人命呢。央宗最过分,才几天时间,就忘记是谁把她从卓玛手里救出来的,跳得比外面的纳西人还高!”
莫天悚明白了,却更是头疼,皱眉道:“采花之事人所不齿,你怎么不约束一下东流?他想找女人,离开这里以后妓院中多的是,何苦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南无立刻翻脸,冷冷地道:“少爷,别人不明白,难道你也不明白?做我们这一行的,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平时不找点乐子来放松一下,怎么活?再说你应该知道,为不引人注目,我们做此类事情向来有一个原则,对方不乐意是绝对不会做的。东流也没有用强,那女的昨夜是半推半就。东流有点喜欢她,给她留下大约五十两银子。她大概是觉得东流有钱,今天一早找过来,开始也不过是想东流带她一起走的,后来听东流不肯带她走,才闹起来的。你是不是被左顿说几句后,就只跟他穿一个裤裆,忘记你应该帮谁说话了?”
没有人的武功是真正天下无敌的,不引人注目乃是杀手能保命的一个重要条件。莫天悚自然知道暗礁的这个原则,仔细打量那纳西女孩一眼,尽管有几分姿色,然而不仅比起五鸟来是大大逊色,就算是孤云庄的丫鬟也比她生得标致,加上年龄怎么说也有二十好几,看起来比东流还大好几岁,更主要是神情木讷,实在是不值得东流为他神魂颠倒,倒也相信东流不会破坏这个原则,急忙道:“你先别激动,去看着东流,让他也别激动,等我和左顿大师谈谈再说。还有,你让青雀想办法去探探那女人的口风,问问她要什么条件才肯放过东流。”
南无冷哼道:“我们早找那女人谈过。她不是什么贞洁烈妇。说要么东流就带她一起走,要么就是东流留下和她一起过。那女人除了长得漂亮一点以外一无是处,不仅是和东流,还和另外一个赶马的纳西人有染,东流怎么可能看上她?也是不愿意骗她才对她说实话的。不然我们明着带她走,离开这里以后随便找个地方杀了她,干干净净的什么事情也没有!”
莫天悚一愣,再打量那纳西少女,头低着,目光一直不敢与怒气冲冲的东流相交,显得甚是局促不安,衣服尽管鲜艳,可身上连一件像样的首饰也没有,隐约觉得事情似乎还有内情,还没有出声,央宗就不耐烦地叫道:“莫天悚,你们谈完没有?究竟肯不肯留下东流?想始乱终弃,门都没有!”
莫天悚的头更疼了,央宗哪里是在帮别人打抱不平,分明是借题发挥。抬头朝央宗看去,却正好看见左顿明显是带着幸灾乐祸意味的狡诈微笑。莫天悚抬头看着天上浑圆的明月,忍不住想自己为什么要回来,跟着梅翩然在外面吃烤鱼赏明月多好?
想起梅翩然对付那些依附在石头上的鱼的办法,莫天悚知道硬碰硬没有用,对央宗璨然一笑,嬉皮笑脸道:“美丽尊贵的央宗小姐,我在外面两天没有正经吃东西了,你能不能叫人点起一堆篝火,杀只羊或者牛或者猪什么的来烤,然后邀请外面的纳西人一起围着篝火跳跳你们的锅庄舞,喝点酒,吃点烤肉,给东流和纳西女孩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大家握手言和。”
说得所有人都是一愣,南无首先不满意地叫道:“少爷!”
莫天悚用力抓住南无的手,低声道:“南无,在九龙镇,我是幽煌山庄的人,而你们是孤云庄的人,但是在这里,我们就同样属于暗礁的人!无论如何你都要相信我一次。你去对东流说,不要打了,叫他先听我的。”
南无犹豫一下,点点头道:“少爷,我暂时听你的。但你若是真要留下东流来讨好左顿和央宗,我会跟你拼命的!”
莫天悚诚恳地道:“信我一次,让东流去找那女人心平静气地谈谈婚事,看她要些什么样的彩礼。她应该是一个很有地位的女人,一天时间就能聚集如此多的族人来帮她说话,看来我们需要多准备一些彩礼才是。”
南无一愣,皱眉道:“你知道为避免麻烦,我们向来不会去碰有地位的女人,那女人极为平常”忽然看见莫天悚对他眨眼,蓦然间明白什么,舒展眉头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东流,和那女人谈谈婚事。”
南无正要离开莫天悚,莫天悚又一把拉着他,低声道:“记得,只和那女人以及那女人的家人谈,把她们一家人和其他纳西人分开,别和他们领头的接触。不管他们有什么条件,你们都先听着就好,别急着答应她,但也别和她翻脸,把事情先拖着。领头的留给央宗。”南无笑着点头,回去安排去了。
莫天悚来到左顿和央宗的面前,先对央宗笑嘻嘻地道:“小姐,我已经说让东流和那女孩成亲了,你是不是也该消气了,让人准备篝火?再把外面的纳西人请来一起跳舞。”
央宗满怀疑虑地打量莫天悚一眼,冷哼道:“姑且先听你的,到时候如果东流不乐意我再和你算账!”气哼哼地离开左顿,让人安排去了。
莫天悚再对左顿笑笑道:“终于清净一些了。大师,你看我们是不是找间屋子,弄点酒菜,坐下来慢慢说?我九死一生才能回来,真的很累了。”
左顿失笑道:“我看你精神好得很,多半还不大想回来呢!外面清风明月,的确是很逍遥快活。”这里的房屋也是下层是牲口,上层住人。左顿领着莫天悚上楼朝中间的屋子走去。
莫天悚莞尔道:“若非大师在这里,我可能早就回来了。”
左顿大笑:“我看见梅姑娘过来给你拿衣服都没有出声,没这么恐怖吧?”
莫天悚才不会相信左顿的这句话,更大的可能是左顿没办法留下梅翩然,苦笑道:“大师真的没有出声吗?那央宗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左顿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摊手道:“她也是一个高手,比你也不逊色多少。”
莫天悚叹气,找不着话来反驳。
左顿又是一阵大笑,推开房门,吩咐几个喇嘛守在门外,和莫天悚在矮桌旁盘腿坐下。
没人拿酒过来,但立刻有人送上香喷喷的酥油茶。莫天悚双手接过酥油茶喝一口,知道左顿极为精明,也不说废话,开门见山问:“虎跳峡中除我们现在待的这个寨子以外,还有你们的地盘吗?”
左顿一愣,上下来回地细细打量莫天悚,竖起拇指道:“高明,刚回来就把握到事情的关键。央宗小姐到此刻都还没明白。”
莫天悚苦笑道:“她哪里是不明白?而是就顾着跟我生气了!大师,你才是真正的高明,缩在一边不出头。不过你不出头也不该怂恿央宗闹事啊!好歹给我出出主意,让大家都过关。你总不至于想多吉旺丹土司再和纳西人开战吧?”
左顿失笑道:“我可没有怂恿央宗小姐和你过不去,是你把她一个人丢在牛井自己跑去和梅姑娘快活,怨不得她生气。”
莫天悚气道:“我可是把她安排得好好的才走的。而且若不是这里出事了,我也不会立刻就离开牛井。大师,说正事吧。”
左顿缓缓道:“卓玛和婴鸮原本都是这里的生灵,他们喜欢虎跳峡,才会来本地湾建造寨子。整个虎跳峡的确就只在这里有一个我们的寨子。这个寨子也不像其他寨子那样有头人管理,而是由官寨直接派人驻扎的。”
莫天悚沉吟道:“这也算是孤军深入了,纳西人当初怎么会同意藏人在这里修建一个寨子?”
左顿道:“你对纳西人信仰的东巴教知道多少?”
莫天悚摇摇头,表示自己一点也不知道。
左顿道:“纳西族全民信教,最普遍信奉东巴教,也有一部分人信仰喇嘛教。‘东巴’是纳西语,意为‘智者’,也就巫师和祭司。东巴教是一种原始巫教,崇奉多神,山水风火等自然现象均视为神灵,非病死者及冤家仇人则视为恶鬼。东巴没有寺庙,一股都是不脱产的农民。纳西人崇拜祖先、鬼神也崇拜自然。最开始卓玛带着婴鸮一出现,他们就认为婴鸮乃是一种神灵,所以没有阻止藏人在这里修建寨子。而且本地湾开始不过是一块空地,并没有影响到纳西人的利益,他们也用不着反对。”
莫天悚恍然,皱眉道:“那他们现在闹什么闹?”
左顿笑笑道:“在这里设立关卡以后,虽然过路的马帮越来越少,但总有行人要从这里过,银子比其他方法来得容易。纳西人也眼热,这里周围毕竟是纳西人多,今天的事情不过是投石问路而已。”
莫天悚瞪大眼睛,吃惊地叫道:“大师,你们不打算取消这个关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