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练武人的本能,莫天悚的手正扣在荷露的脉门上,一下子觉出荷露的脉分明是喜脉,不由得喜上眉梢,凑近荷露的耳朵边,压低声音道:“龙飞要有个弟弟了!以后可不许你再熬夜。”
荷露也很高兴,可也更害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回到房间里,莫天悚巴结得很,忙前忙后亲自帮荷露卸妆。荷露真感觉幸福得很,依偎在莫天悚怀里,迟疑道:“三哥,若这真是个男孩,你说让央宗姐姐抚养,好不好?”
莫天悚一愣:“都是一家人,你抚养还是央宗抚养不一样?再说你舍得吗?”
荷露轻声道:“不一样。我在巴相,虽说也是难得和你团聚,到底有大嫂和二嫂做伴,又有龙飞在身边。你非要央宗姐姐去成都,眼看梦飞也到了出嫁的年纪,日后姐姐一个人岂不孤单。姐姐一直想要一个儿子,作为日后依靠,但你已有两子,收养的话她说不出口。要不,你就让姐姐回榴园来住,也无所谓跟着我还是跟着姐姐。”
莫天悚的眼睛一下子就润了,楼住荷露道:“我爱你!最爱你!就听你的,等我们回去,我问问央宗的意思,若她愿意,让她回榴园来住。”他今天一整天都心情烦躁,固然是因为昨晚和蕊须夫人反目,可也是因为他也怀疑曹横为何没揭穿他易容的秘密,但他答应过梅翩然不要解释,所以尽管怀疑,却一直忍着没有问。这让他很不舒服。荷露,宁静的港湾,总能抚平一切创伤。
在学会龟鹤脉以前,莫天悚根本就不是貘君的对手,也不是蕊须夫人的对手。昨夜蕊须夫人来谈判,却显然没有想过用武力威胁。易容对莫天悚来说是有明显好处的。梅翩然从前也解释过,莫天悚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怀疑梅翩然。忽然想,若事情发生在荷露身上,他还会怀疑吗?答案是肯定的,即便荷露瞒着他什么事情,他也绝对不会怀疑。不过荷露也绝对没有梅翩然的才干。梅翩然和田慧联手,几乎没要他操心,就完成备战任务,同时也没荒废渔行生意。
荷露远没有莫天悚的脑袋转得快,高兴地道:“你肯同意姐姐回榴园真是太好了。日后也有人帮我管管榴园的事情,我可以多点机会跟你出来走走。这次要不是听说你的腿中毒,大嫂还不肯答应暂时帮我管着榴园呢!”
莫天悚的心思一下子被拉回来,指头点在荷露的额头上,畅快地大笑:“小妮子,原来你也有阴谋!”
早上起来,莫天悚虽然还在怀疑梅翩然,但已经没昨天那么大的脾气,莫桃等人还没有回来,他也没没昨夜担心,派炎风去海边等消息。
巳正三刻,莫桃和空竹一起来找莫天悚。莫天悚才知道他们的事情办得非常顺利,活捉唐虚白,画眉上次平安离开听命谷,这次运气不好,战死了。他们带出来的人质是中乙的师兄,无涯子的另一个徒弟胡安固,道术比中乙还高。仅仅是因为无涯子喜欢像中乙和典白那样不传子嗣,捐身事三清的人,胡安固才一直没得到重用。他能获救,空竹算是得到一大臂助,对于了解西玄山目前的情况则更是大有帮助。
道路鬼的情报并不很准确,唐虚白和画眉这次出来,固然是来试探的,还有一个目的也是想找梅翩然和澄闲师太打听当年智光和尚、画师的事情,以确认顾毗鹊的身世。带胡安固就是因为他们不想出来就打仗。由于僧道云集海州府,不管是妖还是鬼,都无法再在海州府活动。貘君显然失去了对海州府的了解,有些慌张了。
胡安固也中了九幽之毒还没完全解开,又受很多折磨,很是虚弱,上岸以后就跟着中乙和潘英翔回去修养,没来渔行。
事情如此顺利,莫桃他们还回来这么晚,是因为他们拐弯去了下砂岛,将澄闲师太接来岸上。此刻映梅陪着澄闲师太和萧瑟一起去看望左顿。
空竹交代完就想走。他们的房子本来就紧张,这回连俘虏带解救下来的人质,一下子就多出近三十人,光安排住处就够让人头疼的。莫桃显然也想到这问题,叫住空竹道:“天悚,你看是不是找几个人帮空竹他们搭几间棚子出来?”
莫天悚道:“先生答应我回莫宅住,能空好几间房子呢,先对付着住吧!不过空竹,你没觉得你还少交代一件事情吗?”
空竹不觉有气,恼道:“你又怎么了?蕊须夫人不喜欢翩然给你易容,说那些话是故意离间你们的,你有脾气别总冲我来!”
莫天悚倏地站起来,大声道:“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扣在翩然头上!我问你,澄闲是个尼姑,为何会有一个和尚师兄?又为何会对她的和尚师兄的事情如此热心?”
空竹勃然大怒:“你实在太龌龊!拜你所赐,我师傅不就是个尼姑!”推开莫桃,负气而去。
莫桃头疼不已,轻声道:“昨夜的事情空竹都告诉我,智光是澄闲师太的师傅捡到的一个孤儿,在普济寺长大。仅仅是因为他是澄闲师太的师傅送去普济寺的,澄闲师太就尊称他一声师兄。蕊须夫人多半从来没把智光打上眼,搬家的时候才忘记拿走智光画像。天悚,大战在即,你能不能也体谅体谅空竹?他也是怕你又被蕊须夫人说动。虽然我也不赞成空竹利用蕊须夫人和你的关系,在下砂岛伏击夫人,但你昨夜未免也把澄闲师太伤得太重。她千里迢迢过来,毕竟是来帮我们的。”
莫天悚终究是理亏,小声嘀咕:“空竹事先瞒着我就不对。好了,知道你和他要好,去看看他吧!还有,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该出发的人就可以出发了。你和空竹商量着安排,腾出房间,也正好可以让他们三玄极真天的人住。既然我们都是在帮他们打仗,叫他们也别那样清高,就是要自己单独住!”
莫桃摇头叹道:“我是真的服了你,总这么多话说,还总这么有道理。”他也真担心空竹,加上在船上时间匆忙,又有外人在场,还有很多情况没来得及了解。离开渔行就去找空竹。
空竹回去后什么事情也没做,一个人在喝闷酒。莫桃大讶。空竹苦笑道:“别奇怪,我理解天悚为何总这么大脾气。从前我真没想到龟鹤脉对他的帮助如此之大!他是被师祖一步一步逼着,不得不和蕊须夫人作对的,但我也真的很烦他每次有脾气准冲我来。
“我并不想他不开心,但是我必须回三玄岛,不能让他念念不忘老祖母。本来我以为蕊须夫人吃一个大亏回去,一定会让貘君替她报仇,最不济也该取消这次活动,招回唐虚白和画眉。但蕊须夫人回去以后居然什么都没做。
“我有一个直觉,蕊须夫人打算靠剪除慧莲和顾毗鹊的羽翼来削弱他们的力量,以此来彻底断绝貘君想离开峚山的想法,同时也维系她和你们的关系。可夫人越是这样,天悚就越是内疚。我真怕天悚打退堂鼓。”
莫桃正色道:“你放心,天悚绝对不会打退堂鼓。倒是你,既然答应我们要阴阳平衡,真不该还去伏击夫人,尤其是不该选择夫人约见天悚那样一个时机。顾毗鹊的身世只有夫人一个人清楚,她忽然泄露给慧莲,并且不阻止画眉和唐虚白出海来找澄闲,自己还来找天悚,说明你刚才的猜测很有道理。这没什么坏处!你为何一定要逼天悚和夫人生死决战?”
空竹急道:“不是我安排澄闲师太去下砂岛的,是师祖从前安排的。”
莫桃皱眉,一点情面也没留:“元亨去问过澄闲师太,她根本是在无涯子前辈轻举以后才来的海州府。我知道你们和峚山有深仇大恨,但我告诉你,若你不按照我们商议好的来,我立刻去找天悚,建议他把人都撤出海州府。”
空竹愕然瞪着莫桃,见他很认真,只好认输,嘀咕:“我只嘱咐过大伯,没想到元亨也这么帮你们。”
莫桃丝毫不客气地道:“我看你是没想到天悚会不顾一切救了夫人。担心他发现澄闲师太是你埋伏在下砂岛上的,更得和你翻脸才这么烦恼。”
空竹幽幽长叹:“我真是生错时候,才会遇见你们兄弟两个。幸好天悚在为翩然烦心,不然说不定他已经发现。喂,你不会去告密吧!”讨好地给莫桃斟酒。
莫桃哭笑不得,轻声问:“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放夫人和貘君一条生路?”
空竹白莫桃一眼:“这还需要问吗?我现在该和司马迁一样发感慨,银子还真的是个好东西啊!就因为没银子,我被你们兄弟俩活生生阉割了!你们有老祖母,拼了命也要保下来,我的师祖为何就必须丢下我?”
莫桃还从来没见过空竹说话如此难听,忙岔开问:“天悚和翩然又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