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莫天悚追上莫桃,看见莫桃失血后惨白的脸色心里就痛,叫南无安排人把蝶飞先送去巴相,朝前走不远,早早住下来。没力气去说莫桃,只是让人把林冰雁叫来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问:“你怎么会帮桃子做这种事情?做也就做了吧,为何不留他在家里好好养着?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还非要他自己千里迢迢去上清镇?”
林冰雁苦笑道:“你是知道他脾气的,我不帮他,他就要自己动手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真不知道他居然还是如此在意妖不妖的!”
莫天悚皱眉道:“他知道所谓的妖气没除,不都过去那么久了吗?”
林冰雁道:“他这次回来和空竹一起去找阿兰。阿兰也很惊讶,说青凤蛊的确是有剧毒,但她很小心,你和桃子都没吃下去过,不过是接触片刻,根本就不会中毒。只是她也不清楚桃子为何会又有妖气。后来空竹背着桃子告诉我,当初桃子身上的确是完全没有妖气了,早已经无所谓妖也无所谓人。现在又显露出妖气,多一半是桃子又觉得什么事情没做对,心魔太重,被一些邪气趁机侵入。不想桃子耳朵灵,把这话听了去。进来问空竹为何他如此容易被邪气侵入。空竹还是说桃子是心魔太重,没放下的缘故,但桃子自己解释为因为他娘的缘故,空竹刚走,他就要我帮他。”
莫天悚幽幽长叹,颓然垂下头,只有他才了解,莫桃是因为野原麻子、黄用荐和艾叶绿等等一大堆事情觉得心里内疚,底气不盛,才会被所谓的邪气侵入。这些邪气说不定就只是他自己的负面情绪。最近莫桃可能又因梅翩然而更加内疚,越发容不得水青凤尾的身份了。站起来道:“我想去看看他的伤势,你不会怪我多事吧?”
林冰雁忙道:“你怎么这样说?正好我还没给他换药。走,一起去换药。”
刚打开门,就见孟恒站在门口,急切地问:“你们商量出来帮我娘的办法没有?”
林冰雁诧异地看着莫天悚。莫天悚笑笑解释道:“孟恒是想问你有没有办法帮翩然整容。”林冰雁苦笑道:“天悚,你知道我没办法做那种精细的手术了!割还可以,缝合却不行,桃子背后的伤口都是猫儿眼帮我缝合的。再说再说”
孟恒顿时沉下脸:“再说什么?你可以把方法告诉别人,要别人来动手。”
林冰雁摇头道:“不成的。若可以,你娘和我情如姐妹,这么多年,她自己不会来找我吗?”
孟恒勃然大怒,恶狠狠瞪莫天悚一眼,掉头就走,大声叫道:“孟威、孟武,我们走,离开这里,回家去。”
莫天悚一把拉住孟恒:“不许走!”
孟恒怒道:“不走,留在这里继续被你骗吗?怪不得你一直不肯回巴相。不过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你点我的穴道啊,我就走不成了。”
莫天悚不禁叹口气,心知越是强迫,越会增加孟恒的反感,松开手,也大声叫道:“凌辰,你送孟少爷回听命谷。”
孟恒不屑地道:“不用,我自己走快些,带着一个人类累赘!”显然很为水青凤尾能飞而自豪。
莫天悚不免又想起莫桃,真不知道能说什么,却不放心孟恒自己回去,正想叫袁叔永来劝说劝说,莫桃从房间里出来,不怒自威,淡淡道:“你真就这样回去了,如何对你爹交代?”
孟恒才想起,为免得母亲失望,整容的事情他父母并不知道,在表面上,他只是出来学习的。这一段时间不仅仅有莫天悚的指点,还有莫桃也经常指点他天一功的诀窍,他获益匪浅,如此快回去是有些说不过,推开莫天悚,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用力摔上门。
莫天悚松一口气,朝一边看热闹的袁叔永示意,看着袁叔永追进孟恒的房间后,才和林冰雁一起回到莫桃的房间里,给莫桃换药。
伤口处理得很好,但当年嗤海雅说的话很对,这里是水青凤尾的要害,有着非常发达的血管,尽管莫桃没用嗤海雅说的那种霸道功法,血还是流了很多,且往日疗伤神效的天一功这次显然作用不大,伤口一直都有些流血,久久不能愈合。万幸的是泰峰有的是好药,莫桃的身体素来又强壮,不然他肯定得趴床上起不来。
直到重新包扎完,莫桃也没听莫天悚说一个字,自己先忍不住道:“天悚,你别这样。我就图个心安。”
莫天悚苦笑长叹道:“是啊,你心安了,可我心不安!当年我和达达费多大的力气才给你保住翅膀?算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总之是都是我害了你!从明天开始你得换马车,不然你就给我回家去!”
莫桃赔笑道:“行,我都听你的!”
换过马车以后继续朝上清镇走,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三月底,镇妖井早被泥土填满。张宇源虽然还没接位,但已经搬进天师府住,依然想安排莫天悚一行住天师府西园的蹈霞馆,但莫天悚坚决不同意,仅仅在上清镇吃了一顿饭,就去了贵溪县他自己的泰峰绸缎庄。
莫素秋平日难得出远门,又从来没来过上清镇,第二天刚吃过早饭,硬拉着南无和林冰雁去爬龙虎山。正好上清宫有一个很盛大的祭孤科仪,莫素秋很想观看,说好在天师府住一夜,明天再回来。
房间里只剩下莫桃和莫天悚,小伙计来报,张宇源到了。莫桃就想出去迎接,莫天悚头疼地道:“你能不能少动弹多休息?我去接他行了!又不是外人!”莫桃只得老老实实又在床上趴下来。
莫天悚快步走出去,穿过前面的店堂,就见张宇源又非常客气地等在门口,重重叹息道:“一个是你,一个是桃子,我素来都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为何又站门口不进去?走、走、走,不管有什么话都进去再说。”
张宇源失笑,轻声道:“我没进去是觉得桃子伤重,有些不重要的事情不想惊动他。你和我一起去找我七叔好不好。二伯和孙姑父都倾向于天师的意见,只有七叔态度暧昧。我们若能争取到七叔的支持,天师说不定肯让我重新打通镇妖井。”
莫天悚苦笑问:“你为何一定坚持要重新打通镇妖井?那里已经是平地,就重新打通又如何?你七叔在什么地方,你自己不会找他说吗?”张天师的几个二子,莫天悚最熟悉的是老二张宏果,与老七张宏桑几乎没打过交道,只听莫桃说他特立独行,然为人很是不错。
张宇源笑笑,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七叔在暖春阁住了好些日子了!我自己一个人有些怕去那里。镇妖井下面大得很,爷爷填的仅仅是井身和下面的中央石室,石室后面的奇门遁甲阵并没有填上土。不管是妖精还是鬼魅,都有生存的权力,随便断其生机有损阴骘。我还想爷爷好好的多陪我一些日子。”
莫天悚对一众妖精是不是有活路一点也不挂心,仅是知道莫桃的脾气,陪他过来是想他死心的,可张宇源那句妖精也有生存的权力深深打动他,朝小伙计吩咐一声,和张宇源一起离开绸缎庄。
袁叔永手里捏着一份例报,门也没敲就闯进来:“三爷,你得赶快下决心了!再这样下去”到里面才看见只有莫桃一个人趴在床上,急忙又退出去。
莫桃皱眉叫道:“别走,什么事情你要天悚赶快下决心?”
袁叔永赔笑道:“没事没事。二爷好好歇着,我去看看三爷在哪里。”
莫桃正百无聊赖,伸手道:“你找不着他,张宇源把他叫走了。把你手里的例报给我看看。”
袁叔永急忙将例报背在身后,可看见莫桃沉下脸,还是只有递上例报,赔笑道:“不是我对向总管有偏见,他的确是错失好多时机。”
莫桃翻开例报一看,上面说江西发生瘟疫,向山调过去药一是不及时,二是数量不够,少赚不少银子不说,还严重影响泰峰的声誉。落款是莫天悚给向山安排的两个副手。一个是向山的本家侄子,一个叫向德顺的人。另外一个副手叫邓成,是云翔书苑出身的一个苗人秀才。向德顺虽然是莫天悚安排在向山身边的人,但他也可说是向山一手带进泰峰的,莫桃没想到他会在背后打小报告,难过地放下例报。
袁叔永嗫嚅道:“春季是疫病的多发季节,每年这时候,总有那么几场疫病发生。其实向总管完全可以预先预备一些扶正祛邪的药物,用不着等到疫情发生再来着急。但他总怕增加运输成本”见莫桃没出声,笑一笑道,“向总管为泰峰操心了许多年,总在外面奔波,难得回家。他母亲年事已高,向总管又孝顺,一直很内疚没时间陪陪老母。二爷也该关心关心他,让他回家尽点孝心。”
莫桃沉默片刻直接问:“你是不是觉得阿山真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