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日总共三子一女,长子不过才十五岁。这是在告诉莫天悚,追日已经把家里的后事都安排了!且南无也赞成支持追日。莫天悚想不明白,十八魅影除凌辰和南无以外,各个家里都是一堆老婆,追日自己就有一妻三妾,比他的三个妻子还多,怎么就如此反对他再娶一个呢?但是莫天悚也知道,十八魅影人人都是在血水中泡大的,没一个人怕死,个个都非常坚持自己的信念。莫天悚非常伤心,却也没法不顾忌凌辰的话,竟然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
袁叔永上前一步,笑嘻嘻道:“凌爷、杨总管,你们来迎接三爷,接风宴准备好了没有?说实话,我可是满想念和戎的手艺,都有点等不及了!我们快点进镇子吧!”不由分说,拉着凌辰和追日就走。追日原来姓扬,很早就恢复姓氏叫做扬追日。他和袁叔永不熟悉,有些碍不过袁叔永的面子,轻轻挣一下没挣开,也就被袁叔永拉开了。
莫天悚在原地站着没动。格茸牵来挟贞,低声道:“三爷,走吧!有什么话,回庄子以后再说。”莫天悚接过缰绳自己牵着,却没上马,走路回到百忍庄。庄丁却告诉他,接风宴在祠堂举行。莫天悚气得脸色煞白,还是只有嘱咐格茸帮忙招呼孟恒,留下八风,独自去了祠堂。
守在门口的依然是光伯,看见莫天悚老远就迎上来,唠唠叨叨地道:“三爷真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孝子,每次回来都是先来祠堂拜祭。老爷和夫人泉下有知,一定非常欣慰。他们二老若是在世,看见三爷这么有出息,睡着了都会笑醒。”
莫天悚甚烦,没好气地道:“是我把我爹送去地府的,他若真泉下有知,只怕早从地下爬起来教训我了!”
光伯一愣,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莫天悚已经跨进祠堂。
享堂是祠堂的正厅,又称祭堂,是举行祭祀仪式或宗族议事之所,在祠堂建筑群中是规模最大、用材最考究、装饰最华丽的建筑。莫氏祠堂也不例外,由于财力雄厚,这座大厅三层重檐式,翼角高翘,雄奇瑰丽。可惜莫家人丁不旺,几代单传,里面的牌位却没两个。
莫天悚唯一认识的就是他的生父和生母;祖父、祖母别说是他,连莫桃都没见过,只知道一个名字;再朝上溯,却连莫桃也仅仅只知道祖祖和祖婆这样的称呼,连名字都没留下来。莫天悚只知道祖祖和祖婆是逃荒来到九龙镇的,在本地既没有亲戚,也没有地位,至于他们的老家在哪里,早已被繁重的生活所湮没。
追日和凌辰不在前面,光伯也不敢胡乱再出声,宽大的享堂里静悄悄的。莫天悚在旁边的铜盆里先洗干净手,然后抽出三支香点燃,跪在地上一口气磕了十八个头,才站起来将香插进香炉。随手拿起供果盘上的苹果恶狠狠咬一大口,又将苹果放回去,转身去了后面。
光伯看傻了,忙把缺一大块的苹果换下来。看了看,没舍得扔,可也不敢吃,拿回自己的房间收起来,闻闻味道也不错。要知道春季乃是青黄不接的季节,这些苹果是央宗从藏区运出来专门做供用的。别的人家这时候最多也就能供一点干果。
后院的桌子上早已经放好四荤四素八个凉菜,人却不多,只有追日、凌辰和袁叔永。看见莫天悚进来,三个人一起站起来。旁边的厨房里传来“哧”的一声菜倒进油锅的声音。一个丫鬟端着一个放着一条热气腾腾的手巾的托盘过来。
莫天悚来到桌子边坐下,拿过手巾擦干净手,出声招呼,其余三人才重新落座。莫天悚拿起酒壶,挨个酒杯倒满,端起杯子一口喝干,放下杯子后道:“这里除小永小半辈以外,我们三个当年都是在孤云庄一起长大的。彼此什么样子,谁心里都清楚,所以用不着说废话。追日,我就想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如此拼命地反对?我取老婆,究竟碍着你什么事了?”
追日也将酒一口喝干,轻声道:“谢谢三爷还肯和我一起喝酒。我们自己常常会说,孤云庄里住的都是孤儿。这话其实不对。最少我不是孤儿。我母亲、我的叔叔、伯伯现在都还健在。你们都知道我姓扬,我父亲是河南伏牛山伏虎派的大弟子,当年因争夺掌门之位惨败而被赶出伏虎派。但是你们不知道,我母亲后来嫁给了现在的伏虎派掌门,我的大伯。而我祖父就是伏虎派的掌门,我父亲完全有资格成为下一代掌门。”
和戎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出来放在桌子上,又回到厨房接着炒菜。
追日一边吃一边语气淡淡地接着道:“当年我还很小,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我并不是很清楚。但我一直记得我是伏牛山出来的,后来偷偷想去见我母亲,结果还没上山,就听见不少闲言闲语。我才知道,母亲本来是伏虎派最美丽的女子,很多人都想得到母亲。父亲是其中最风流倜傥才华出众的一个,最终抱得美人归。但是祖父要将掌门之位传给长子。母亲极为要强,怂恿父亲去夺位,事败后被祖父赶出伏虎派,生活一落千丈,竟达到揭不开锅的地步。贫穷是一个方面,最主要是别人奚落嘲笑的目光。母亲不堪忍受,与我大伯偷情,被父亲发现,两人又设计给父亲下毒。父亲中毒以后带着我仓皇逃出家,临死前遇见龙王派出去找小孩的人。我就这样来到孤云庄,当时只有五岁。
“伏虎派虽然号称伏虎,其实不过是一个小门派,弟子也没多大出息,多是靠给人当保镖护院为生。你们都知道的,我家里的护院有七个是伏虎派的人,只不过他们不知道我其实也是伏虎派的人罢了。我最喜欢雇佣伏虎派的人!我大伯见到我,总是点头哈腰巴结得很。
“三爷,相信你和我一样的,觉得暗礁才是我们真正的家。我比你大两岁,也和母亲一样,不是很喜欢做人下人,因此我和南无不一样,一直不是很情愿听你的命令,可十八魅影的其他人都那样拥戴你,而我要维护暗礁的完整,这么多年,也一直没对你说半个不字。但这次,你若一定坚持要取梅翩然,我们兄弟的情义从此就断了!与其等着你再次让我变成有家的孤儿,不如我自己先离家出走!”
袁叔永听得有些稀里糊涂的,但莫天悚显然是听懂了,放下筷子,正色道:“你既然可以做人下人,怎么就认定翩然不可以?再说,我不喜欢你们把我的私事当成了不得的公事来讨论,更不喜欢你们因未必能实现的未来如此攻击我。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我从来也没当你们是属下,因此也不存在人下人之说!”
看追日没出声。凌辰急忙笑着道:“我证明,三爷的确是当我们都是兄弟,包括小永,三爷也没当成属下,而是当成侄女婿,对不对,小永?”
袁叔永忙媚笑着端起酒杯:“对!三叔,杨总管也是怕泰峰出事情。小永今天先敬你一杯,日后再喝你的喜酒。”
莫天悚端酒杯刚要喝,追日突然一把抢下酒杯:“天悚,就因为你没当我们是属下,我们也从来没当自己是外人,追日今天才如此放肆!否则泰峰跨了,我最多回去开赌场就是,何苦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来劝你!天下的女人多了去,你说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天涯海角我也去给你寻!”莫天悚勃然大怒,起身掉头而去。
追日还想追,被凌辰紧紧抱住,朝袁叔永努嘴:“你和三爷说一声,今夜我和追日就住在祠堂里。”
袁叔永点头,飞奔出去追上莫天悚。
莫天悚冷笑道:“你也和他们串通好了吧?凌辰是不是告诉你,今夜他们不回百忍庄了?”
袁叔永赔笑道:“三叔,你不要一竿子打倒一船人,我什么时候反对过?说实话,我压根也不懂杨总管为何会拼命反对。”
莫天悚幽幽长叹,忽然问:“你支持吗?”
袁叔永赔笑道:“这种事情哪里有我说话的份?杨总管也真是的,二爷和倪夫人都没反对,他跳出来做什么?”
莫天悚苦笑道:“看来你和桃子他们一样,不反对可也不支持。没想到我为大家呕心沥血,到头来却因为喜欢一个早就喜欢的女人而闹得众叛亲离。”
袁叔永道:“三爷想太多了,别人我不知道,至少我可以保证,我和凌爷一辈子都会追随三爷。我从前真的是支持三爷的,不过觉得孟恒也是有点可怜。”
莫天悚道:“这几天你跟孟恒跟得紧一点,别让他出什么意外!”
袁叔永愕然道:“会有什么意外?”
莫天悚轻轻叹口气,忽然又问:“你说荷露和央宗会是什么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