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批蜀锦运到昆明。莫天悚亲自选一些出来送礼,其余的让荷露先给父母挑选几匹可心的。荷露只选中等的拿了六匹。莫天悚就纳闷:“那么些好的你不拿,为何只拿中等的?六匹也太少了。多拿几匹回去。”从中选几匹素雅的在荷露身上比划,“这几匹你做衣服肯定好看!”又找出几匹,“这个你阿妈穿合适!也拿回去。”
荷露却将他选出来的蜀锦都放下,轻声道:“这几匹的花样大嫂肯定喜欢。日后我跟着你,什么穿不着?我阿妈平时又不出门,穿什么花样的衣服都无所谓。我们就这样一走了之,阿妈肯定伤心,收到你送的蜀锦,也算是安慰。再说二嫂的父母也在巴相,该多拿些回去让他们也做几件新衣穿。”
忽然听见莫桃笑着道:“天悚,真是羡慕你!”
莫天悚才看见莫桃到了,忙问:“我走后阿妈说什么没有?她有没有叫你传话让我们回去?”
莫桃摇头道:“暂时还没有说。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看阿妈只是在找台阶而已。这边的事情你安排好没有?”
莫天悚掩饰不住的失望,点头轻声道:“都差不多了。去宁波也不是就不能管生意。”有心想回巴相去,朝荷露看一眼,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荷露若有所思,出去以后吩咐家人蜀锦先放在榴园,不急着运回巴相。
莫天悚很看重何戌同,一直让何戌同留在京城。此刻却颇有些心灰意冷,回到书房就将凌辰叫来,让他安排人送信,调何戌同回成都发展僵蚕。同时也帮何亦男的相公在四川谋一份职务。
凌辰非常意外,也担心得很,安排好以后就去找荷露。
荷露喃喃道:“阿妈真把三哥的心伤透了。他这是要将重心转移回四川。”
凌辰低头道:“三爷从小没娘,一直将老夫人当成自己的亲娘一样。就是看他转移,我才担心他。”
荷露道:“你尽管放心,阿妈那里我会去想办法的。”
两天后,莫天悚和莫桃前脚刚出发去浙江,荷露借着送蜀锦的名义,带着文龙飞一起回到巴相。文玉卿本来是很希望见到荷露的,听说荷露回来甚是高兴,可面子上无论如何过不去,很有脾气地看也没看荷露一眼就进房间了。
荷露很是尴尬地留在外面。上官真真过来将文龙飞抱着追进房间里,教文龙飞喊奶奶。可文玉卿连文龙飞也不肯理会。上官真真狠命在他身上掐一把。文龙飞嚎啕大哭,张开双手大叫奶奶。
文玉卿再也忍耐不住,终于将文龙飞抱起来轻声安慰。上官真真忙出去和荷露一起将蜀锦捧进来。文玉卿孙子都抱了,不好再为难媳妇,又见蜀锦花样大方雅致,终于还是接过来。等荷露前脚刚离开,文玉卿后脚就找来裁缝。第二天早上,身上已是焕然一新。
荷露莞尔,叫上上官真真和林冰雁,又带着文龙飞和莫鹰飞一起去巴结奶奶。文玉卿终究不能对三个媳妇两个孙子两样态度,且本来也不是不喜欢荷露和龙飞,纵有再大的脾气也发不出来,悻悻地道:“天悚那个臭小子,还不如女人有肚量!”几个媳妇一起笑起来。
一场不小的风波就此过去。林冰雁还是埋头做研究,管家之事由荷露和上官真真共同承担。至于药坊的事情则全部丢给莫素秋一个人了。荷露急忙写信告诉莫天悚。
莫天悚接到信以后又惊又喜,更是将荷露爱到心里去了,让莫桃等着他,单骑赶回巴相。文玉卿笑呵呵地抱着龙飞,竟然还赌气不肯见莫天悚。莫天悚伤心之极,但莫桃还在等着他,他不可能耽搁久了。
文玉卿听说莫天悚要走,竟是气得哭,自己一个人跑去佛堂念经。
荷露对莫天悚道:“看来这次阿妈是气你不肯多留两天。自古忠孝难以两全,你尽管放心走吧,我会照顾阿。”莫天悚黯然道:“你去看看阿妈,不用送我!”自己走了。
上官真真等在大门口,过来道:“天悚,阿妈年轻的时候就是那样的脾气,你别往心里去。昨天她还和我说呢,猫儿眼若是真喜欢袁叔永,只要猫儿眼肯回巴相,和袁叔永都住在榴园里,她就同意这门亲事。你知道阿妈年纪大了,就喜欢看见儿孙满堂,可她身边总也没留下两个人。她是在气你把她的好媳妇和乖孙子都拐带到昆明去,心里还是当你是儿子才会想不通。等过段时间,我再和荷露一起劝劝她。”
莫天悚没口子的答应了。回去见到袁叔永,就把这消息告诉他。袁叔永一喜一忧。猫儿眼太喜欢京城了,让她回来恐怕不容易。
中秋前夜,莫天悚和莫桃抵达宁波。罗天和齐元敬率领从义乌招募三千新军出城列队迎接。莫天悚见这支新军果然是盔甲整齐,军纪严明,大喜。当场就让齐元敬演练演练。
齐元敬也不推辞,一声号令,就在野外操练起来。他和莫天悚一样,不重视军队中某一个人的武艺,却非常重视整体配合和军纪。主张“严号令”,“明恩威”,“擂鼓进军,虽水火不却步;鸣金收兵,虽金银不贪”,“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其时梁泉设计的新兵器狼铩已经运到。这是一种长十二尺有余的类似长枪的兵器,除最前端有利刃外,长杆四周还装有尖锐长刃。齐元敬看了也很喜欢,针对倭寇惯于用重箭、长枪作战的特点,创造出一种“天地三才阵”
新军采用营、官、哨、队四级编制,指挥严明,配合默契。队是基本战斗单位,设队长一名,总体指挥,火夫一名,负责发放火铳。四名狼铩手,两名盾牌手,四名大刀手。接战时,敌人远时,盾牌手掩护火夫先以火铳攻击;稍近一点,狼铩手便利用狼铩前端的利刃刺杀敌人,掩护大刀手推进;再近,大刀手持短刀冲上前去劈杀敌人。此阵不仅长刃与短刀、盾牌、火器紧密结合,充分发挥各种兵器的效能,且阵形变化灵活,可根据情况和作战需可变纵队为横队,变一阵为左右两小阵或左中右三小阵。两小阵时称“天地阵”,左右盾牌手分别随左右狼铩手和大刀手,护卫其进攻;当变成三小阵时称“三才阵”,狼铩手和大刀手居中,盾牌手在左右两侧护卫。野外不比专门的较场,地形比较复杂,可新军依然进退有据,丝毫不乱,足见训练有方。
莫桃看得眉飞色舞,大声道:“倭寇平矣!”
莫天悚也看得眉开眼笑:“龙趵没骗我,怪不得历大人要将将军藏起来私用呢!”
齐元敬很不好意地道:“这还是二爷的兵器设计得好。再说若没有三爷捐的军饷,元敬再有本事也是枉然!”
晚上,罗天设宴给莫天悚和莫桃洗尘。莫天悚料想倭寇垂死挣扎,接下来的战斗必定很紧张,见齐元敬果然擅长治军,甚是放心,趁着还有点空闲时间,带着凌辰、八风和袁叔永连夜去了杭州,照顾自己的生意。只有莫桃领着元亨去参加洗尘宴。
齐元敬毕竟和莫天悚不熟悉,又早听龙趵说过他最看重生意,一点也不意外也没往心里去,只是很感叹地道:“怪不得三爷能拿出如此多的银子来给朝廷呢!”新军的训练费用当然不只是莫天悚捐的那一点点,朝廷也有拨款。不过有莫天悚的银子以后,这支军队装备,粮饷都比其他的好。
反而是罗天心里忐忑,宴会散了之后特意和莫桃一起回驿馆,小声问:“桃子,天悚还在生我的气吗?”
莫桃道:“哪里有?你是知道的,他那人就那样,最亲的永远是孔方兄!他临走的时候还留下一份礼物给你呢!一会儿到驿馆我拿给你。”回去以后,将梁泉新造的宝剑递给罗天。
罗天也是看剑鞘和把手都很简陋,并没太在意,抽出来一看简直惊呆了,爱不释手喃喃问:“真是给我的?”
莫桃淡淡道:“天悚花二十万两银子买的。他这一辈子最是宝贝翩然,在京城不是有意逼得你倾家荡产。你知道他重面子,自己不好意思找你,才让我转个大弯子把多余的都还给你了。你大人有大量,别记恨他!”
罗天苦笑叹息道:“我真没想过要记恨。天悚表面小气,其实极有胸襟,还在京城就送我一座宅子。再说京城的事情都怨惜霎,天悚的损失比我大多了!我若记恨,还是人吗?”
莫桃看出他言不由衷,突兀地道:“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
罗天一愣,半天才道:“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怨人者穷,怨天者无志。的确是我的不是!”郑重其事将宝剑收起来,想起莫天悚的宝剑叫灵犀,遂取名犀照,剑鞘和把手都保持原样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