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笑一笑,亲热地拉着莫天悚一起坐下,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叶尔羌汗僿依德遣使来朝。使节的夫人叫依丽。听说管你叫三哥,特意打听你的消息。他们很快就要进京了,到时候你就又能兄妹重逢!”
莫天悚的确一直满惦记依丽的,喜形于色:“真的?这臣可得赶快回家去告诉倪可。万岁爷不知道,当初倪可在撒里库儿的时候,多亏依丽照应,两人的感情就像姐妹一样。”寻思依丽和荷露感情也很好,这消息还该告诉荷露。见皇上再无其他吩咐,谢恩告退。
离开皇宫的时候又差不多快天亮了。皇上没空再去休息,直接去上早朝了。莫天悚觉得皇上也满辛苦的,可还是气不过重建义盛丰的银子得他来出。实在是太没道理了!心中萌生退志。不过以他目前的地位,却不是说退就能退的,而且他也不是那种遇到一点挫折就后退的人,不过想想罢了。
回到府里,莫桃和倪可一起围上来问情况。莫天悚四处看看:“罗天不在吗?”
莫桃道:“他说他相信你一定能行,回家去了。对了,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递上一叠银票,“七万两。罗天说是他全部积蓄。当初卖义盛丰时留下的。他知道很不够,但他也没有更多的了。”
莫天悚一愣,接过银票问:“他还好吧?”
莫桃摇头,黯然道:“哪里能好呢?他家里的下人本来就没几个,又全部都被张惜霎遣散了,剩下两个和罗天比较亲近的,也被张惜霎带去义盛丰偌大的尚书府里只有他一个人冷锅冷灶的天悚,皇上究竟想怎么处理此事?”
莫天悚长叹道:“大概会削掉罗天的爵位,不过总督一职会保留。还有就是要罚罗天一些银子也罚我一些银子。比罗天多很多。皇上要重建义盛丰,所有的银子都要我出。唉!万岁爷真是越来越不好伺候!这次我比罗天惨多了!”
倪可愕然道:“皇上怎么能这样?义盛丰没了,他该抚恤才是!我进宫去找他评理去!”
莫天悚急忙拉住倪可道:“算了,就当是我帮你大哥好了!你一晚上都没睡觉吧?去休息吧,这种事情不用你操心。对了,你大哥有一个好消息让我告诉你,依丽要来了!你这些日子可千万别瘦了,让依丽看见,还以为我怎么亏待你呢!”
倪可还是很难过,轻声道:“天悚,你真大度!依丽是不是真的要来?嗤海雅达达来不来?”
莫天悚道:“依丽是跟着她相公作为叶尔羌国的使节来的,达达肯定无法跟着。你去歇着吧,我和桃子还有事情要商量。”
倪可温顺地点点头,告辞离开。莫天悚没一点形状地瘫软在椅子上,迟疑片刻道:“帮我去槐树胡同看看翩然的情况,顺便找罗天把他答应我的事情办了,好不好?”
莫桃皱眉道:“该你自己去吧?道元表哥呢?我问倪可,表哥没来我们府上!罗天那里你放心,只要皇上的圣旨下来,他肯定不会食言!”
莫天悚道:“我让表哥来家里住,表哥不肯。我不敢去见翩然,你就帮个忙好不好?再说义盛丰还有很多善后需要我去处理,我也没时间乱跑。对了,我还记得你说有个芝麻什么的?是什么,我还没闹清楚呢!”
莫桃在皇宫生一阵气,吵一通架,几乎将此事忘了,跳起来道:“啊呀,你不提我还真忘了!走,跟我一起去看看她。然后再商量商量怎么处理她,还有,你说这事要不要告诉罗天一声?”朝外走几步见莫天悚没动地方,又回头去拉莫天悚。
莫天悚赖在椅子上不起来,头疼地道:“喂,究竟是什么事情?还得告诉罗天?我累得很,不想动,你说明白不就行了吗!”
莫桃苦笑道:“我捡着一个女人,叫做野原麻子!”
莫天悚一听就急了,站起来吼道:“你捡了一个女人?你要是太干,想要找姑娘,我给你弄去,汉人、藏人、塔吉克人、僮人随便你挑,你别弄一个大和呸,是‘小不和’的添乱啊!”
莫桃啼笑皆非,啐道:“去!为何你一天到晚怎么就是没好听的出口?”从头到尾详细解释一遍。
莫天悚还是跳起来,戳指瞪眼大声道:“你这还是添乱嘛!招惹谁不好,你去招惹历公公?现在我还指望历公公帮我们说好话呢,你可倒好,先不先就去把人家的隐私给揭开!于公于私你都不该管这闲事!这事要是捅出来,谁兜得住?芝麻呸,是‘麻烦’!天大的麻烦!现在哪里?我立刻叫凌辰去把她处理掉!”边说边朝外面走。
莫桃皱眉,一把拉住莫天悚,轻声道:“天悚,你听我说,这是个机会!”
莫天悚愣一下,稀里糊涂问:“什么机会?”
莫桃缓缓道:“天悚,你想一想,这个宋素卿、宗设原本都不过是商人,不得已才变成倭寇,还有我们在海州府杀的樊浪砚和刚刚才击败的汪志,原先也都不过仅仅是商人。罗天曾经说过,‘市通则寇转为商,市禁商转为寇。’倭寇要打,但要想从根本解决倭寇问题,还得开放海禁。皇上的确是越来越难伺候了!你想一想,你自己不愿意去和皇上说这个问题,何不找个人帮你说?”
莫天悚愕然看着莫桃,迟疑道:“你是说利用那个‘天大麻烦’去威胁历公公,让历公公帮我们说?”
莫桃点点头,压低声音道:“从前罗天和我谈开禁的时候我就问过他,皇上被海边倭寇闹得不得清静,非常恨倭寇,又觉得有倭寇的原因就人们想经商,不管谁提开禁他都生气。我知道历公公一直很帮我们的忙,不是想威胁历公公,带‘芝麻’回来,也是怕更多的人知道此事,我仅仅只是想求历公公帮忙而已。历公公天天在皇上身边伺候,最了解皇上的心思,看准皇上高兴的时候,慢慢和皇上说这事,比我们贸贸然去说容易成功。”
莫天悚苦笑道:“最近这段日子别想皇上能高兴!此事急不得!我看这样,暂时就先关着‘天大麻烦’,别让任何人看见她。我先去打听一下宋素卿的情况,再决定如何处理这个名副其实的‘天大麻烦’!”在屋子里再也坐不住,起身朝外面走去。
莫桃跟上去,轻声道:“天悚,麻子没有错,流落异乡已经够可怜的了,你可千万别就想着杀人!”
莫天悚扭头看着莫桃,喃喃道:“她是人,留着干嘛?再生几个小来抢我们的东西?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你懂不懂?”
莫桃赔笑搂住莫天悚一起朝前走:“麻子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
莫天悚叹气道:“听你的!先去看看她!”
野原麻子被孤零零锁在房间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莫桃会拿她怎么办,很明显一夜都在担惊受怕,面色憔悴苍白,刚看见莫桃就过来跪下道:“留下我吧!我什么都能干!”
莫天悚皱眉喃喃道:“是满可怜的!”细细打量,此女和中国人看起来没有区别,姿貌端华,眉目如画,谦恭的跪姿更特别惹人爱怜,又忍不住道,“她也没长麻子,何以要叫麻子?”
莫桃失笑:“就你废话多!”
莫天悚摇摇头,在椅子上坐下,又问了问野原麻子在历勇府上的一些生活细节。由于他自己就常去历府,听麻子说得丝毫不差,知道此女的确是在历府生活过一段时间。
出来后,莫天悚依然叫人将屋子锁上,又将野原麻子换下来的衣物要来打开,是一件很华丽的长袖和服,愕然皱眉问:“桃子,你没觉得奇怪吗?历公公送大麻烦出城,为何不给她换一件寻常衣服,穿这个太招摇了吧?”
莫桃脑子一直不得空闲,还真没想到这问题,一愣道:“是满奇怪的!还是你心思缜密。要不这样,我这就去打听打听宋素卿的情况,你去找历公公问问。”
莫天悚抬头看看天色:“这时候历公公一定在皇上身边呢!我看你是没法丢下我回巴相了!也好,你去打听宋素卿的情况,暂时别去对罗天多嘴,我去处理义盛丰的善后。晚上我们再一起去找历公公。”
将和服包起来收好,和莫桃一起离开以后分头行事。
事涉正一道,先给张天师写一封信去。清理义盛丰现场用不着莫天悚自己去动手,他所关心的乃是大理寺。过去一问,早朝的时候皇上已经把义盛丰的案子拿给大理寺审理,还特意指示大理寺卿多找他了解情况。
莫天悚连忙赶去大理寺,和大理寺卿喝一阵茶,聊一阵天,觉得大理寺卿圆滑老成,便放心地去了义盛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