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悚小声嘀咕:“亲兄弟,明算账。万岁爷,不管我是不是拿得出来,账还是要算算清楚的。除霹雳铳以外,还有那么些弹药万岁爷最少该把本钱给我!”
皇上失笑,淡淡道:“不用再表白了,朕知道你贪财不贪权。不过朕留你下来,就是还想你再出点血。山东齐元敬可是你推荐的,朕也听你的把他调去浙江了。问题是齐元敬也说浙江‘兵无节制,卒鲜经练,士心不附,军令不知’,所以他要‘招募新兵,亲行训练’。你是知道的,这得一大笔银子。天悚老弟,你自己说的,大哥的事情就是你的事情!”
莫天悚瞪眼看着皇上,苦着脸道:“大哥这不是剐小弟的心头肉吗?”见皇上没任何表示,一咬牙道,“万岁爷要多少银子?”
皇上伸出一根手指头。
莫天悚惨叫道:“一百万?万岁爷,臣刚给秦浩捐了马,又给苏州捐了霹雳铳,爷是不是体恤体恤?五十万,行不行?”
皇上愕然!他知道莫天悚和藏人的关系非常好,一千匹军马实际上要不了多少银子,但霹雳铳加上弹药却真得不少银子,其实只打算再要莫天悚十万两。国库的确空虚,但莫天悚刚刚又立一个大功,皇上心里明白他该赏赐的,可就是有点气不过,乃是故意找茬。的的确确没想到莫天悚一开口就给五十万两,竟然非常感动,过半天才轻声问:“你是不是真的有?没有少拿一点也没关系!”
最近两年莫天悚的银子赚得非常顺当,顺当到有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又一大笔银子就进了腰包。他早已经将京城变成高档蜀锦最大的销售地,每年运来京城销售的蜀锦占整个蜀锦产量的四成,这其中有一半他又是打着送贡品进京的幌子,沿路所有的关卡都没交税。同样的,大公井变成贡井以后,盐税也少交不少,仅此一项,每年就可以为他带来几十万两银子的收益。莫天悚贪财,可并非守财奴,他也知道近些年国库空虚,一是出于私人的交情,二是为日后做铺垫,并不想太明目张胆贪国家税银。只不过是觉得把银子给下面税务官,皇上也不知道,不如直接给皇上好。因此他买马和运霹雳铳的时候,根本也没想过要皇上的银子。其实一百万两他也能拿出来,是故意做出肉痛的样子讨皇上开心的,万没想到皇上会如此说,也非常感动,淡淡道:“臣所有的银子都是皇上给的,还一点给皇上乃是天公地道的事情。再说,臣每次运送贡品,都有捎带,省了不少银子,给一点皇上用不算什么!”
皇上大喜,想了想道:“从明天开始,你还是恢复成骥国公吧!这次朕怎么也得给罗天升一升,不能让咱们自己人被外人比下去,你说是不是?”
莫天悚眉开眼笑,跪倒谢恩:“陛下真是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天后,拖了许久的范书培的案子和浙江海道汤时哲的案子一起判下来,都是斩立决。皇上指定罗天监斩。罗天邀请莫天悚和莫桃一起去观斩,被觉得堵得慌的莫桃一口拒绝。莫天悚笑嘻嘻道:“皇上杀鸡,猴子不去看,岂不是枉费皇上的一番苦心。他不去我去!”和罗天一起走了。
剩下莫桃一个人很无聊,又知道莫天悚一直在为义盛丰烦恼,便溜达着去了义盛丰。正好看见张惜霎在和谷正中斗嘴。
义盛丰雇佣不少上清镇的工人,除当初莫天悚留下来的以外,还有几人是后来张天师又特意写荐信送过来的。张惜霎对此非常不满意,总找借口要这些人回去。莫桃为此专门和罗天说过好几次,罗天答应劝服张惜霎不来义盛丰,可一直没效果。从前莫桃还勉强能认为是罗天不在京城的缘故,可最近罗天回京,张惜霎竟然变本加厉,越闹越过分了!
莫桃心里正不好受,勃然大怒,过去恶狠狠扇了张惜霎一个耳光:“回家去好好照照镜子!天师尚且愿意他们留在义盛丰,你算什么东西!”
周围发出一阵哄笑。莫桃出手实在是快,张惜霎半天才感觉出疼痛来,捂着脸道:“莫桃,你给我等着!”
莫桃冷冷地道:“好,我等着你!我看你能去找谁帮忙,只怕皇上、天师包括罗天知道后都只能是说你!”周围的人越发笑得痛快。
张惜霎紧紧咬住嘴唇说不出话来,终于掉头离去。璇珠急忙小跑跟上她的脚步。进京以后就总跟着张惜霎的袁叔永和元亨也急忙跟出去。
莫桃甚是厌恶,冷哼道:“自取其辱!都听着,日后把门关上,不准这女人再随便进来!”
谷正中眉开眼笑道:“还是你的办法痛快!三爷总要我敷衍她,其实张天师都不说什么了,有什么必要敷衍这个蠢女人?走,老哥陪你喝酒去!”
莫桃摇头道:“没兴趣!不知道张惜霎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真不明白罗天平时在家里是怎么忍受她的!”
谷正中叹道:“怨妇的脾气自然比较古怪。不过这事你回去得先和罗天、三爷都说一声。我总觉得罗天是故意让张惜霎来闹事的,三爷也是因此才敷衍张惜霎的。”
莫桃心里又不舒服,罗天真有如此阴险吗?他依然是直来直去的脾气,没心思在义盛丰多留,各处转了转也跑去法场。
围观的人山人海。莫桃就皱眉,闹不明白杀人究竟有何好看的?费很大力气才挤进去,刽子手刚好完成任务在收拾。八风眼尖,看见莫桃,大声招呼。
罗天和莫天悚都很奇怪,一起迎过来。莫桃也不隐瞒,说了刚刚在义盛丰发生的事情。罗天尽管越来越厌烦张惜霎,可听了之后还是非常生气。回京这几天,袁叔永和元亨就总去找张惜霎,显然是莫天悚纵容的!真怨不得张惜霎生气。再说张惜霎再胡闹,也还轮不到莫桃去出手。然而他面色上可丝毫看不出来,微笑着淡淡道:“贱内就是喜欢胡搅蛮缠,你帮我教训她一下,她日后也能老实一点。”
莫桃直肠子,听完就没把此事再放在心上:“我知道我做得过分了,罗兄回去帮我向嫂夫人道个歉!”
罗天又客气几句。三人分手各自回府。路上莫天悚埋怨:“小不忍则乱大谋。目前海边的事情刚刚开始有点眉目,我都忍着没去动张惜霎,你怎么会出手?即便你要出手,也该讲究讲究方式方法!”
莫桃道:“我还不是想帮你!罗天都说不计较了,你还唠叨个什么?”
莫天悚没好气地道:“你真想帮我,告诉你媳妇加点油,早点拓展出僵蚕的新用途。义盛丰你以后还是少插手的好!我看你是最近和罗天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又忘记冰妹对他的评价,‘小气又记仇’,但愿张惜霎不要捅出什么漏子来!”尽管莫天悚一再对粮道强调不能让所有人都养蚕,可蚕茧和僵蚕的价钱实在太好了,种桑的人还是增加很多。蚕茧的用途就那么些,莫天悚一直没忘记开发僵蚕的新用途。
莫桃不以为然道:“不会吧?我看你是杞人忧天,总对罗天有偏见!反正你也不喜欢我在京城给你帮倒忙,我想回巴相去看看阿妈。爹还答应我劝先生一起来榴园,我也想早点回去看看爹到了没有。你在京城待够了就来找我。我们一起去找齐元敬。”
莫天悚好笑地道:“你老实说,是看阿妈和禅师还是看冰妹?叫你多讨一个你又不肯!羡慕我了吧!要走你就走,我得看看张惜霎会不会做什么才离开!对了,你回去后把袁叔永和猫儿眼的事情和大嫂说一声。”
莫桃没好气地道:“我就算回去看冰冰也没什么吧?喂,你真的不反对猫儿眼和袁叔永吗?”
莫天悚摇摇头:“真不反对。袁叔永虽然有点滑,但我也觉得他真不错。要我整天对着元亨那样的,动不动就冲我耍脾气,才真是要命!”
莫桃失笑:“你好像是开始接受他们两人了!”
莫天悚得意道:“像我这么大度的人,谁都可以接受!困难的乃是要他们接受我。”
莫桃好笑:“你啊,永远都有话说!”
回到府里,莫天悚先去检查达娃的功课。莫桃反正没别的事情,便陪莫天悚一起过去。
出了上次老虎当街惊扰行人的事件后,莫天悚当时被达娃撒娇混过去,可后来越想越不对。本想花功夫好好管教管教达娃的,但不久接到海边警报,他又必须离开京城,根本没空。而央宗从来舍不得说达娃一句!莫天悚暗忖小孩子跟什么人学什么人,他没空,可倪可有空。便让达娃留在京城跟倪可学学女红和礼仪。
达娃一听就蹦起来,又撒娇又赌咒。奈何莫天悚这次是铁了心,就是不为所动。达娃无奈,只好去搬母亲出来当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