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悚气急败坏叫道:“什么叫白白丢掉义盛丰?他是抓不住义盛丰,与其被我上门去逼债,到不如做个姿态出来,一箭四雕,扭转劣势。义盛丰这时候我还不能要,桃子,你明天一早就再去找罗天一趟,把义盛丰还给他!”
莫桃更是糊涂,嚷道:“怎么个一箭四雕?你说清楚一点好不好?罗天还说他进京以后上朝都没出声,没去皇上面前告密。也许我们根本就误解他了!”
莫天悚“砰”地重重坐下,没好气道:“只有你才那样好哄!罗天骗你还少了,你居然还去上当!有范书培和夏锦韶在,用得着罗天亲自出马去告密吗?现在这样多好,既把我们卖了,还不损他的侠名。你还总把他当好人!我看你是忘记当初在云南,罗天出卖倪可的事情了!”
冲锋陷阵对莫桃来说不是难事,他最烦的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钩心斗角,更担心莫天悚总是这样容易激动会出问题,低头没出声。
过片刻,莫天悚已经平静很多,轻声道:“我知道不怪你。你不很了解局势,罗天又太高明。不过你日后可得注意一点,尽量少和罗天接触。”
莫桃迟疑问:“天悚,我走后,谷大哥又和你说了什么?”
莫天悚摇头道:“不是谷大哥,是历勇公公出来传旨,让倪可写信叫我和你一起进京。历勇公公没想到我们已经在京城,私下告诉我一些事情。范书培的确是把你在海州府的事情告诉万岁爷。哼,罗天行事素来周密,从前我怎么找他都找不着,你在海州府的消息若不是他有意泄露,夏锦韶如何能知道?你看看,他这一手多漂亮,是夏锦韶去告的密,中乙一点也说不着他!
“这还是次要的。最头疼的是范书培知道你在海州府以后,对‘罄竹’也起疑心了,把‘罄竹’的事情也告诉万岁爷了。万岁爷已经知道是‘罄竹’要救项重,救项重出狱将更为艰难。抗倭也将没有我们插手的份。”
莫桃苦笑道:“这就是你说的一箭四雕的第一雕?”
莫天悚点点头,接着道:“万岁爷也对倭寇头疼得很,我估计他听过范书培的密报后,已经意识到有夏锦韶和罗天互相指责,内耗太大,海边的倭寇不可能清。翩然他们若能把沙鸿翊真找回来,重新启用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当初是我们把沙鸿翊踢开的,目前还没人知道翩然他们离京的目的,罗天的心目中一定另有抗倭人选,只不知道是谁。因此这一雕我们已握有少许主动,还算不得罗天的杀手锏。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没有万岁爷的支持,不管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我们进京就是来找支持的,罗天的这第二只雕就是要让万岁爷不再支持我们。
“义盛丰事关军备,万岁爷一直很在意。因此前段时间我一直隐忍未动。此刻万岁爷正为你在海州府而生气,罗天又把义盛丰还给我。万岁爷看见的是罗天为顾大局而委屈自己,可我呢,就会要银子,置朝廷大事于脑后。忠奸立辨啊!你去海州府和我救项重都变成欺君惘上,万岁爷能高兴吗?
“还记得我们去上清镇时张天师的火气吗?罗天的第三只雕儿就是三玄岛和正一道。正一道有很多人在义盛丰做事,张天师肯定是非常非常不喜欢的。从前还没什么,但此刻正一道和三玄岛矛盾日深,这批人还在京城就显得碍眼。可正一道又是三玄岛目前必须依靠的力量,中乙和无涯子肯定得想办法改善和正一道的关系。这两个老东西可能想不出好办法,罗天把义盛丰还给我,义盛丰就和张惜霎没关系了,正一道的张家人怎么还好再留在义盛丰?此举正好讨好张天师。你说老糊涂中乙不得更喜欢他这个委曲求全的好徒儿吗?罗天在三玄岛的地位又上升不少!
“我若是把罗天弄去三玄岛,他说不定还真能当上岛主,哪里还有流放的意思?根本就是享福嘛!你龟儿子又不准我去宰了罗天,那你说我该把他流放到什么地方才合适?他这第四只雕儿分明就是给我出难题!”
莫桃原本听得忧心忡忡的,至此却是忍不住笑了。
莫天悚也是好乐,不甘心地嘀咕:“听说罗天的儿子大的叫罗永仁,小的叫罗永义,不过和孟恒差不多大的年纪,就立志要和他们的老爹一样‘永远仁义’。你说我去把他们偷出来送给柳青儿的姐妹养如何?”
莫桃忍俊不禁,手指点着莫天悚的鼻子,大笑道:“你啊你,少动这些歪脑筋,好好想想明天进宫的事情吧!罗天怎么说也算是你师侄,你真好意思把他儿子送给婊子乌龟养?”略微犹豫,决定等自己先去槐树胡同看看再告诉莫天悚元亨的事情,只与莫天悚商议进宫之事。
第二天天还没亮,莫桃先去义盛丰嘱咐文功林把文书都还给罗天。文功林非常不愿意,莫桃不得不和他多说了几句,回来时莫天悚早准备好要用东西。两人一起来到皇宫。
小太监早在宫门口等候。没带莫天悚和莫桃去平时皇上见莫天悚的书房,而是将他们两兄弟领到比较正式的养心殿。
莫天悚等小太监一走就和莫桃小声嘀咕:“看样子皇上真的生气,你赶快去把姿势摆好!”
莫桃皱眉道:“真得那样吗?太做作了吧?我做不出来!”
莫天悚推莫桃一把,气道:“总跑罗天那里去上当你怎么做得出来?别磨蹭,动作快一点!越早开始越能显示出你的诚意!”
莫桃很不情愿地嘀咕:“你为何自己不来?就让我一个人去做展览!”
莫天悚失笑道:“可是你昨晚让我想办法的!要不是你稀里糊涂的又上罗天一个大当,把义盛丰拿回来,今天是不用这样!”
莫桃冷哼一声,说不过莫天悚,几把脱下上衣丢给莫天悚,露出一身疤痕累累的贲起肌肉,去养心殿前面的广场中心跪下,“负荆请罪”
莫天悚是真的有点气莫桃昨夜也没回来商量一下就接过义盛丰,正好报复,笑嘻嘻地跟过去,打开带着的包裹,将里面早准备好的“荆”拿出来,用力扎在莫桃的后背上,顿时流出血来。
莫桃皱眉叫道:“你轻一点!当真不是扎在你身上!”“荆”就是莫天悚上次用来做菜的海胆。海胆又被称为“龙宫刺猬”,外形是一个刺球,比拳头略大,浑身上下布满长而尖的黑刺。里面的肉已经让皇上吃了,只还剩下外面的硬壳。
莫天悚笑道:“轻一点哪有诚意?”不过手下还是轻多了。实际只有最开始肩头下两个扎出血来,莫天悚顺手将鲜血抹得整个后背都是。只剩下一个海胆后才住手。严冬季节,北风呼啸,大雪铺地。莫天悚可不愿意在外面的雪地里吹风,布置好以后就一点义气也没有地丢下莫桃回到养心殿里去打瞌睡。
剩下莫桃一个人光着上身孤零零地跪在寒风里,无以御寒,只好运出拙火定。片刻后物我两忘,竟然并不觉得辛苦。这时候他的拙火定比当初救莫天悚时可高明多了,热力内敛而不外散,身上不再喷火,表面看起来一如平常。
老天爷似乎也有意帮忙,又飘起雪花来。路过的宫女太监看见后都是触目惊心,不久就远远地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要知道莫桃整个后背曾经被严重烧伤,好了之后满是伤疤,没一块好皮肉,被莫天悚放上十几个刺球,到处抹上鲜血,再加上天寒地冻的,整个一标准的自虐形象。
知道莫桃在成花军中,皇上第一反应是愤怒。莫桃如此插手军政,置朝廷于何地?当时就听从范书培的建议,要派人去抓莫桃进京。历勇担心得很,拟旨的时候轻声道:“爷,犯大人说二爷在成花军中,可有其他人证?”
皇上一听也是,事关重大,岂可听范书培一面之词?况且夏锦韶本来就与莫桃有仇,又远在漳州,是如何知道海州府发生的事情的?处理莫桃最少也该先问问冯兴淳。于是只给冯兴淳下了一道旨意。
历勇松一口气,范书培一离开皇宫,他就找一个小太监去给谷正中报信。只是他老奸巨猾,怕受牵连,却没和谷正中说得太细。
下午皇上冷静下来,却又想起朝廷这么多年都受倭寇困扰,莫桃躲躲藏藏去广东,广东立刻捷报频传,莫桃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受益的还是朝廷,便没那样生气了。然军权是他绝对不能放手的权力,万一莫天悚和莫桃持宠生骄,日后不可控制也麻烦,此事不能放任不理。可又想最近几个难题都是莫天悚帮忙解决的,倪可刚刚才和莫天悚团圆,别又吓得莫天悚不敢进京。考虑来考虑去,决定选一种温和的方式来处理。让历勇去莫府去示意倪可叫莫天悚进京来,实际已经是非常照顾莫天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