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依微微蹙眉,有些担心的看向苏夜,果真在苏夜的眼底看到了强烈的震惊,就连流风,那张向来睿智早熟的小脸上都写满了困惑和不解。
然而,引起这一切的百里澈却若无其事的一笑,对苏夜道:“看来你还不知道?”
他敲了敲流风的脑袋,一本正经的说:“傻徒弟,你这个捡来的父王也不比你聪明多少。”
流风默默的汗了一把,暗道他离开四方城有一段日子,竟然都忘了自己师父这刻薄毒舌又小肚鸡肠的性格了。
父王方才那嚣张的举动,显然已经让师父记恨上了,所以,连自己亲爹都被他给卖了,就为了见缝插针的去打击父王。
流风突然有些想哭,他应该提前告诉父王,别看师父长的谦谦君子人模人样,通身的气质更像是不染凡尘的仙人,但他那张比鹤顶红还毒的嘴巴……啧,流风实在是不想承认,自己能将人喷的狗血淋头气的七窍升天的本事,全都是跟师父学来的啊……
此刻,听到百里澈直言不讳的骂苏夜愚蠢,流风默不作声的退到了瞳依的身边,他觉得……他父王马上要暴走了……
果然,百里澈话音刚落,苏夜俊脸直接一黑,一把上前揪住百里澈道:“你什么意思。”
百里澈抬手一拂,脚尖一点轻飘飘的后退了数步,脸上的微笑更加优雅,不带任何火气的继续道:“嗯,这点苏漓倒是把你教的挺好,是男人就该用拳头说话。”
他弹了弹袖子负手而立,一脸漫不经心的勾着嘴角,“虽说你定然打不过我,但你敢像个男人一样跟本城主决斗么?让你十招,十招内若你能不败,本城主就告诉你苏漓为何变成了现在这样。”
苏夜觉得他快炸了。而瞳依和流风,满脸黑线不约而同的望天,已经有些不忍心看了。
眼前这两人哪里像是位高权重的王爷和城主,完全像是两只在掐架的斗鸡,瞳依觉得自己重生后是不是生辰八字哪里不对,怎么总是会见到一些表里不一,言行举止完全对不起长相的奇葩。
苏夜的嘴角也露出了一抹邪气却阴惨惨的浅笑,他觉得,即便是十年囚禁内遭受的所有非人待遇累积起来的屈辱,也比不得眼前百里澈随随便便的一句话来让他冒火诛心。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这辈子还从未被人如此鄙视过,尤其是还在瞳依的面前。听到百里澈跟自己叫板,苏夜觉得他必须马上教教他如何重新做人。
广袖一挥,苏夜身子一闪就掠至百里澈的面前,冷着脸一巴掌就朝百里澈拍去。
“父王打不过师父的。”流风有些同情的看着前方一来一往穿梭移动的两道人影,抬头对瞳依道:“小爷有没有提醒过父王……小爷的师父为人特别阴险特别无耻特别狡诈特别没有下限特别不择手段……”
瞳依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囧。
听了流风一连数个加重语气的特别,再看看百里澈脸上优雅到极致的微笑,瞳依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将阴险狡诈无耻没下线这些词套在这个有仙人之姿,看上去特别正经特别君子特别优雅特别有风度的人身上……
但转眼间,瞳依果真就见识到了百里澈到底有多么的‘特别。’
衣袂翻飞,苏夜显然是动了真怒,一身妖艳的红衣在盎然的杀气重仿若地狱盛开的火莲。但百里澈身影飘忽,行动间不疾不徐,如同山间静静淌过的流水,轻而易举的便将苏夜的招式一一化解。
两军对垒最忌心浮气躁,一旦心有杂念便会破绽百出,瞳依知道,苏夜定是听了百里澈言明苏漓残疾皆是为他而心神不稳,即便他心智再强,眼看着很快便能知道长久以来追寻的真相,也不可能保持全然的镇定。
百里澈火上浇油的挑衅和蔑视,像是点燃了苏夜心底郁火的引信,瞳依微微摇了摇头,无声的叹息,现在的苏夜完全失了往日里的水准,竟是被百里澈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
瞳依不由得有些担心。
在她看来,苏夜同百里澈动手,借以发泄一下心底的焦躁也并非坏事,他心思太重,也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复杂的情绪不愿言明。即便他每天都看似笑意盎然,如哥孩子一般胡搅蛮缠,但瞳依知道,也只是不想她看到他藏起来的悲伤。
傀楼七长老连腾曾说过,碎心之毒诡异莫名,虽然能压制销魂蚀骨,但对他身体的耗损却是比销魂蚀骨更甚。如今销魂蚀骨虽解,但连腾依然告诫他,碎心一日不除,他便最尽量不要跟人动手,即便是非动手不可,最好也不要超过一盏茶的时间。否则,他的心脉持续耗损,下场不会比销魂蚀骨毒发好上多少。
瞳依觉得,眼下苏夜的发泄已经有些过头,而且情绪也变得更加糟糕,显然已不适合再跟百里澈继续比试了。
于是,瞳依眉心轻拧就要上前,打算出手阻止,让百里澈和苏夜停手。此时,就见百里澈突然扬手洒出了一把白色的粉末,苏夜盛怒之下一心只想着要教训一下百里澈,冷不防被百里澈迎头洒了个正着,一股难闻的气味顿时传来,苏夜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身子顿时一软,直挺挺的朝下倒去。
“阿夜!”瞳依大惊,一步上前扶住了苏夜倒下的身体,就看到苏夜脸色沉郁,满眼杀气的瞪着百里澈,而百里澈则拍了拍手,将手中残留的药粉清理干净,然后对苏夜道:“可惜,只差一招你便要赢了,连防备暗算都不会,不愧是我傻徒儿的父王。”
苏夜顿时七窍生烟,而瞳依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这百里澈……能不能有点高手风范宗师的气度。听说他的武功在九州大陆排名前三,她看他如今也有二十好几,怎么用了下药这种高手不耻的方法不说,还一个劲的落井下石,跟苏夜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计较。
果然跟流风所说的一样‘特别,’瞳依觉得,眼前这位城主大人真是太不讲究了。
百里澈一击得逞,便不再理会失去反抗能力的苏夜,而是转向瞳依说道:“中了销魂蚀骨和碎心还能练出这等武功,虽然笨是笨了点,但本城主还是夸他一夸,免得他被本城主打击过头。不过,这等武功却完全不是长生国中人的对手,若是他无法变得更加强大,不但会将大雁断送到长生国手中,而且,苏漓也会死。”
嗯?百里澈的话是什么意思。
苏夜虽然脸色依旧难看,但眼底的火光却在一瞬间消失,变成了一片冷凝的死水。百里澈见他情绪已经稳定,于是便取出一个药瓶丢给了瞳依,“喂他服下。”
瞳依嘴角抽搐了两下,却不疑有他的取出瓶中的药丸喂给了苏夜。片刻之后,苏夜脱力的状态便全部消失,并且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感觉在体内扩散,他眯起眼睛看着百里澈,然后问道:“你同我王兄是旧识?”
“严格来说,本城主同你王兄也勉强算是有八拜之交。”百里澈嫌弃的看了苏夜一眼,“不然,本城主岂会拿碎心来救你。”
“阿夜身上的碎心之毒是你下的?”瞳依瞬间一愣,就连流风,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没错,是本城主下的毒,否则这小子今日便只会是个废人。”百里澈温和的一笑,“当年,还是苏漓求着本城主给你下毒,不然本城主也不愿浪费我难得寻来的碎心。”
这百里澈,说话就不能不这么夹枪带棒的么!瞳依无语的叹了口气,感叹了一下城主大人的小肚鸡肠,然后又有些担心的看了看苏夜,生怕他一个没忍住再次被百里澈惹毛,不过此时的苏夜倒是非常的镇定,不管百里澈说什么都面不改色,唯有眼底的冷光越来越阴霾而已。
百里澈见苏夜已经彻底的冷静下来,倒是对他高看了两眼,于是,他的目光转向瞳依道:“过来。”
瞳依觉得,若不是自己像苏夜一样想知道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定会现在就上前揍百里澈几拳,流风见自家师父那刻薄的性子已经发挥到了极致,连忙上前偎在他身边道:“师父啊,我父王和母妃的身上剧毒未解,您就行行好别闹了成么,等我以后跟您回了四方城,我一定好好孝敬您跟您赔罪。”
说着,一脸乖巧的赔着笑容开始为百里澈捶腿。
百里澈瞥了流风一眼,眼睛一眯,“吃里扒外的东西,为师这不就是要叫你母妃过来诊脉么。”
苏夜闻言轻轻一笑,脸上的阴郁一瞬间散尽,他推了瞳依一把淡然的道:“依依,有免费的郎中送上门,还不上去让他瞧瞧看。”
说着,便也找了个位置慵懒的坐下。
瞳依木着脸往前挪动了几步,面无表情的将手伸到了百里澈的面前。
她怎么预感……她好像要成为这两只同样幼稚刻薄又小气的男人掐架的炮灰了……
百里澈眼底划过了一簇冷光,修长的手指搭上了瞳依的脉门,却漫不经心的问:“姑娘芳龄几何?”
“二十八。”瞳依没好气的回答。
他不是神医么,那岂不是应该能自行判断出她这身体的年龄,做什么要多此一举的来问她。
“嗯?”百里澈的眼底果然划过了一丝意外,手下摸到的骨龄可远不到二十八岁,这脉象不过是个还为及笄的小姑娘的,但他却并未表示出疑问,而是看着苏夜笑道:“十三王爷的喜好果然特殊。”
相差十一岁,这口味可真够重的。
流风立刻瞪了瞳依一眼,“依依你干嘛骗我师父,你当我师父看不出你才十五么。”说着又气呼呼的转向百里澈,“师父,你可别跟依依一般见识,她连续打了两天的擂台,定是累得脑袋不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