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墨淡淡的看了景元睿一眼,“本王怎能左右苏夜的想法,他要去何处是他的自由,本王无力干涉。”
言下之意,便是对景元睿的提议不置可否。
白子安冷笑一声,暗道西凉和南聿的同盟关系果然也快要土崩瓦解,于是便也不绕弯子,直接了当的说:“本王自是希望苏夜能先同本王回西凉去的。既然祁郡王并不关心此事,那本王现在就去找苏夜,邀请他到西凉做客。”
说着,扭头就要向外走去。
“慢着。”祁墨立刻制止道:“既然安王有此诚意,本郡王也不能让雁国认为我南聿失了礼数,本王还是同安王一起过去的好。”
“唉,两位怎么就这么争执起来了,本宫的话还未说完呢。”景元睿勾着嘴角说:“不如两位再听本宫一个提议?本宫有事需赶回北齐见父王,但又对西凉和南聿向往已久,所以,也派遣一个使者与你们一起同行如何?你们二位不管是谁,只要愿意带着本宫的使者,本宫就力保苏夜先出使的地方如何?”
白子安和祁墨的眉心同时一拧,就见景元睿轻轻拍了拍手,唤道:“静儿。”
帘子微动,叶静衣缓缓的从后堂出来,不疾不徐的来到景元睿的身边。景元睿一把将叶静衣拉入怀中,邪肆的一笑,“本宫的使者便是她,两位意下如何?”
王都城门。
禁卫军封锁了整个玄武大道,浩浩荡荡的车队从王宫一路蔓延至城外,苏漓率领文武百官集体出行,为苏夜和三国来使送行。
苏夜一身逶迤的红衣,身侧是同样傲立在马上的瞳依。阳光洒在两人的身上,晃晕了无数人的视线,就见苏夜对苏漓微微一笑道:“王兄,记得臣弟说过的话。”
众臣看到苏夜如此嚣张的模样,禁不住都捏了一把的冷汗,却见苏漓轻勾嘴角,然后回头唤道:“风儿。”
流风原本依依不舍的看着苏夜和瞳依,此刻听到苏漓的呼唤,不情愿的挪过来应道:“父王……”
“同你王叔一起走。”苏漓淡然的开口,苏夜的眉头瞬间拧起,而流风则愕然的瞪着苏漓说:“啊?”
苏漓轻轻推了他一把,面无表情的重复:“去吧。”
流风一脸纠结的看了苏漓片刻,然后撇了撇嘴说:“儿臣不去,儿臣要留下来陪着父王。”
之前听说苏夜和瞳依要离开大雁的时候,流风的确万般的渴望能跟着他们一起走。但他好不容易才与苏漓相认,即便是王宫的生活枯燥无趣,苏漓又对他严苛认真,他也想留在苏漓的身边。所以,经过了一上午的思想挣扎,流风还是决定选择苏漓,却没想到,苏漓会在这个时候要将他也赶走。
“风儿。”苏漓眼底顿时划过一丝冷光,“还记得父王同你说过的话么。”
流风微微一怔,脑海中顿时闪过了几个片段,他立刻低下头回道:“记得……”
“那便听话。”苏漓将视线挪开,看向一脸若有所思的苏夜,对瞳依说:“风儿顽劣,照顾好他。”
“圣上……”谢丞相等人的脸上皆划过了一丝不赞同。
将摄政王遣送出去不说,如今连太子也要扫地出门,苏漓的做法越来越让他们摸不着头脑。可自从谢相知道了苏漓这十年的坚辛,又有苏夜对他的再三保证,便对苏漓有了大大的改观,也愿意效忠和信服苏漓,所以虽然心有不解,却也不会再拼命死谏,而是忍不住出声询问。
苏漓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眼底写满了肃穆和坚定,谢相立刻收声,微微摇头发出了一声叹息。
白子安和祁墨的眉头又拧在了一起,实在搞不懂苏漓到底要做什么。
一个质子还不够,再送出来一个?怎么看都觉得苏漓这是脑袋要坏掉了吧,不过,这对他们倒不是坏事。有了一个雁国摄政王,再加一个雁国太子,这筹码不管放在哪一国的手中,都能让那一国的君王做梦都笑醒。
流风垂头丧气的转身向苏夜走去,眼眶里竟然蓄满了泪珠儿,一点都没有往日玩闹时的开心肆意。苏夜凝视着苏漓,突然翻身下马,几步上前将流风抱起,回到苏漓的身边,小声对苏漓重复:“若你还想和大嫂流风一家团聚,就好好保重自己,我一定会带着他们回来见你。”
苏漓和流风同时一愣,苏夜却随即便转身,流风环着苏夜的脖子,抓着他的衣服紧咬着嘴唇道:“父王又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把我赶出雁国,他又要去涉险,所以又不要我了么。”
苏夜平视着前方淡然的说:“相信你父王么。”
流风摇头,“不信。父王比王叔还爱骗人,是最大的骗子。”
苏夜莞尔一笑,“嗯,王叔同你一样,也觉得他是个骗子,所以,我们一定要赶在他骗人之前回来,掐断他做傻事的一切可能。”
流风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的问:“王叔知道父王想做什么?”
“不知道。”苏夜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但只要把所有能威胁到大雁,威胁到王兄的人统统处理掉便好。所以,王叔需要你来帮王叔,并且替他见证一切。”
流风的眼底恢复了明亮,他有些期待的看着他问:“我娘,真的还能醒过来么。下次回来,我们便能和父王团聚,然后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么。”
苏夜轻勾嘴角,“有王叔在,一切皆有可能。”
“好!”流风顿时握紧了小拳头,回头对苏漓一笑,“父王,你等着儿臣回来!一定要等着儿臣回来!”
他揪着苏夜的头发,一脸认真的说:“小爷会帮你的,所以,王叔你必须带小爷和娘亲回来与父王团聚,不然小爷就诅咒你一辈子被依依嫌弃。”
苏夜翻了个白眼,却又温柔的一笑,“好。”
苏漓看着流风明媚的微笑,以及苏夜翩然坚定又潇洒肆意的背影,禁不住对身边的陆荃轻声道:“夜儿……真的长大了。”
陆荃的眼底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泪光,却见苏漓嘴角一勾,目光变得无比的柔和,“或许,孤真的可以尝试信他这一次,信他能做到一切,并将紫依和风儿都带回来。在他回来之前,拼尽全力支撑下去,等着他们回来……”
“主子……”陆荃握紧了手中的拂尘,脸上露出了一丝悲伤。他抬头看着苏夜艳红色的背影,微微闭上了眼睛。
在大雁百官的万众瞩目之中。苏夜翻身上马,将流风置于身前,他最后看了苏漓一眼,然后扬鞭策马,淡然的吩咐:“出发。”
目送着大批车马的离开,靠近城门处的一棵高耸的大树上,黑色的披风微微飘扬,映出了披风主主人那比深渊还要阴暗的微笑。黑衣女子轻勾着嘴角低声道:“阿离,他们走了。”
声音微顿,她又发出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苏漓以为秦逸不入王都,本宫便不会醒过来,可他却没想到,早在暮瞳依和苏夜落入地宫,销魂蚀骨第一次起了共鸣的时候,本宫便醒过来了。”她侧目看着身后的黑衣男子,“你也没想到对么?否则,你那个时候便会杀了本宫和瞳儿去救苏夜,苏漓也就不会再如此为难如此痛苦。可惜,本宫醒过来了,你也敌不过本宫了。苏漓更不知道,你已经不是昔年威震九州的不败神话了呢。”
阳光穿过茂密的枝叶,映出了黑衣女子倾城绝艳的一张脸,以及黑衣男子形如槁枯般死寂的神情。正是瞳依和苏夜曾经在长生国皇陵见过的守墓人将离,和那个长眠不醒的长公主秦清。然而不同于瞳依所见到的那个圣洁高贵的女子,如今的秦清,眼底满是仇恨,脸上的微笑更是带着欲毁灭一切的疯狂。
岁月仿佛完全没有在秦清的脸上划过痕迹,使她看上去依然如同十几岁的妙龄少女。若是她与瞳依站在一起,定然会让人认为,此人亦是瞳依的双生姐妹,那完美的神韵比之青涩的叶静衣不知要美过多少分。
看着城门前孤坐在轮椅上的苏漓,秦清转头温柔的询问:“阿离,你说,萧晚晴的儿子,本宫要对付谁要留着谁呢?”
将离的眼底划过一丝锐光,但很快便又归于平静,秦清眼睛一眯,脸上犹挂着天真美丽的笑容,纤指抵着唇角道:“苏漓将苏夜和儿子一起送走,显然是做好了与本宫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打算。百里澈一直带着秦逸那个笨蛋在王都附近徘徊,苏漓是想将秦逸诱入地宫,想趁他体内的连心蛊唤醒本宫的瞬间,让你和百里澈联手制住本宫,取出本宫的心头血去给瞳儿解毒么?呵呵……怎么办,苏漓不知道你修为大减,毕生的功力几乎都成了本宫的饵食。如今的九州大力,本宫才是天下第一,他和百里澈若是敢来到本宫面前,便只有死路一条!阿离……”
秦清自言自语了半天,却完全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脸上顿时划过了一丝委屈,她靠进将离的怀中柔声道:“你何时才愿意同本宫说话?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你真的已经对本宫厌恶如斯了么?本宫同你各退一步如何,只要你同本宫说话,本宫就让你去见苏漓一面可好?”
将离平时前方,对秦清的所言所行视若无睹,秦清眼底划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就变成了疯狂的激动,“阿离,我们跟着苏夜一起离开大雁好不好。苏漓越是想护着苏夜,本宫戏耍他是便越觉得有趣,苏漓日后也会更加的痛苦。萧晚晴还得我们反目成仇,苏漓又害得紫儿生死未卜,本宫岂可让他死得那么轻松?虽然瞳儿或许会伤心,但本宫以后定然会好好补偿她。等雁国尽灭,本宫便替她解了销魂蚀骨,让她忘记有关雁国的一切,然后连同紫儿对她的爱一起补偿给她。阿离,本宫一直都将紫儿视若己出,所以,紫儿不会恨我,瞳儿也不会恨我的对么。”
“她们不会恨你。”将离仿佛再也受不了秦清病态的低喃,眼底深处升起了一丝悲凉,却是冷硬如冰一般的开口道:“暮紫依已经死了,而暮瞳依,根本就不知道也不在乎你是谁。”
秦清的瞳孔一缩,原本因听到将离的声音而升出了喜悦一瞬间全化为了愤恨,她一把揪住了将离的衣襟,美丽精致的面容因为仇恨而变得扭曲,但她望着眼前熟悉却冷硬的面容,神情又渐渐的柔和下来,低声道:“不在乎么……没错,在你的心底,从来就没有在乎过本宫。既然如此,那本宫就把你在乎的一切——把萧晚晴珍重爱护渴望的一切全都化为灰烬,让整个九州大陆都敲响丧钟,给苏漓和苏夜送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