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映之开始了自己那鸡飞狗跳的管家生活。
很快,陌映之与苍皓的儿子在成都度过了满月。
当日,奶娘喜笑颜开地将孩子抱到苍老爷子面前,苍老爷子手抚婴孩额头,沉思半晌,提起笔来。
片刻,只见纸上落了“文轩”二字。
苍一文一轩
这便是这孩子的名字了。
成都家中来了许多宾客,大家推杯换盏,共同庆贺文轩的满月酒。
但是,陌映之却无法彻底高兴起来,一种忧愁堵在胸口,终于在仲春时节爆发出来。
管家三个月,陌映之觉得越来越力不从心。
手底下的仆人仿佛不听使唤,做事更是拖延得狠。
这日,陌映之坐在堂上,脸色铁青,决定好好教训一下这帮下人。
“苏安,你是怎么回事,眼下乍暖还寒,府中的炭火总是不够用,你是怎么采买的!”陌映之气急败坏,然后看向另一位,“还有你,冯三,让你盯着瑾小姐的教学,眼下老师都走了一个月,你还不往我这里报,如今瑾小姐已经一个月没碰过书本了!”
二人别着脸,不答话。
玳瑁管家突然冲了进来:“夫人,不好了!外面那些丫鬟小厮,凑足了赎身银子,请求离开苍府呢!”
“什么!”陌映之忙走出去,只见庭下黑漆漆站满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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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奶奶,这是我们的赎身银子,劳烦您收下,放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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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啊!快放我们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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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映之心下一紧:虽说他们的卖身契都在府上,自己不点头,他们谁也走不成。但是,苍家历来注重名声,倘若硬扣着不给他们,恐怕传出去,会使府上落下个苛待下人的口柄。“大家都静一静,你们不少人在府上干了半辈子,好端端的,为何要离开?”
“大少奶奶,我的月钱已经连续三个月只发一半了,这年头世道艰辛,让我们怎么活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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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们去上面追问月钱的事,都说银子照常发放,可是好端端的,这钱就是少了啊!”
陌映之心中明白了几分,原来是月钱出了问题。
如今,若想快速平息众怒,只有一种办法……
陌映之让人从自己的私房钱之中拿出来了足够的银两发给了大家。
众人见陌映之拿出自己的银子,也不好多说什么,纷纷散开了。
陌映之回到厅堂,将管家玳瑁叫了过来。“玳瑁,这发放月钱的事,是由谁掌管的?”
玳瑁如实答道,“这事从前一直是周兰管着,老爷看他是个老实人,便让他.管理这差事。”
陌映之想了想对着管家问道。“月钱连续三个月出问题,依你看,会不会是那周兰公饱私囊?”
玳瑁答道,“别人不敢说,但这周兰,祖辈三代都在府上当差,他最是老实本分的,依我看,应该不会。”
陌映之点点头,命管家叫周兰过来。
周兰一进门,就规规矩矩地站在一一旁,垂着头,听候吩咐。
陌映之看着他问道:“周兰,今日月钱的事,你可知道了?”
周兰细声细气的说到:“回大少奶奶,小的已经听说了,可此事着实与小的无关,这三个月的月钱,小的一向是照常发放的啊!”
陌映之问道,“那你且说说看,府上都是如何发放月钱的?”
周兰说到,“依照往常的规矩,我们将各房的月钱拿纸包住,等候各房的丫鬟来取,之后他们拿着钱发放到各房去。”
陌映之接着又问:“这三个月,下人们短了月钱,不曾找过你吗?”
周兰也是奇怪,“说来也蹊跷,大家月钱少了这事,小的也是今日才知道的。”
这就奇怪了……
陌映之送走周兰,越想越不对劲。问题出在哪里呢?
陌映之心中思绪万千:是了,按理说,三个月月钱减半,府上下人们生活应该很拮据了。但他们却不约而同地拿出了足够赎身的银子,来找自己要赎身契,要知道,赎身的银子往往不是一笔小数目。若是个别人善于经营,有钱赎身也就罢了,怎么整个府上,尽是富贵之人了呢?
第二天晚上,管家玳瑁来大堂房中,传陌映之的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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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拿回去!”
玳瑁点了点头:“是,大少奶奶思前想后,也不好耽搁你们的前途,你们把赎身银子趁早给了大少奶奶,拿了卖身契,各自回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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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们的银子早就没有了啊。”
玳瑁疑惑,“昨日你们还拿足了赎身的钱,怎么只过了一日,便没钱赎身了?”
“那还不是因为……”旁人使了个颜色,正说话的人连忙改口。“还不是因为.....我已经花出去了。”
玳瑁看向众人,“你们呢?也都花出去了吗?”
其余人连连点头。
“是的是的,都已经花掉了。”
陌映之的声音突然传来,“这些个满嘴胡扯的鬟,就应一早撵出去!”
只见,陌映之板着脸,来到院中,几个丫鬟见你到了,都吃了一惊。
陌映之冷哼,“若是说实话,我或许还能饶过你们,若是再敢胡说八道,我便将你们扭送官府。”
“.....宫府?”有人又惊又疑。
陌映之说到,“你们平日里也是大手大脚花钱的人,怎会平白无故多了几士两银子赎身?分明是偷窃而来!”
“大少奶奶明察,莫冤枉了我们!”陌映之白了抢话的丫鬟一眼,继续道:“如今你们多收了府上的银子,便急于销赃,赶忙花掉了偷来的银钱,于是此刻我再找来,便已没那些银钱了。”
说罢,陌映之叹口气。“到底是我能力不济,,管家竟管出一帮小偷来,还是趁早报官,依法处置吧。”
几个丫鬟听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哀求。“大少奶奶明察,那银子不是我们偷来的!”
玳瑁看着众人唱白脸道,“事到如今,你们还不老实交代吗!”
“那赎身的银子...是二少奶奶借给我们的。”一个丫鬟道。
陌映之心中一惊:王怡?
玳瑁立马喝道,“又在扯谎,好端端的,二少奶奶要你们赎身做什么?”
“二少奶奶并不是要我们真的赎身,而是把银子假借给我们.!吓唬大少奶奶一番,之后,再把银子还给她。”
“对对,二少奶奶说,要大少奶奶知难而退,我们也是一时迷了心窍,大少奶奶千万不要报官啊!”
陌映之不禁想起几日前偷听到的一幕……
王怡忍不住开口:“可这里里外外,都是伯父做主,若他一意让大嫂管家,我们该如何是好?”
“所以嫂嫂现在就应该鼓动手底下的下人,倘若伯父将管家.的权力交给大嫂,就让他们闹事,众怒之下,不怕伯父不松口!”李香儿狠狠地开口说到。
看来此事与王怡脱不了干系。
回房途中,陌映之就看见管家玳瑁忧心忡忡,几次张口i,却又是欲言又止。“管家,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大少奶奶,原是我愚钝,没考虑周全。”玳瑁说到,“只是方才,见梦小姐房中下人被大少奶奶责问,我私心着,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大少奶奶如此处置,会不会惹怒梦小姐。”
陌映之微微一笑,这道理陌映之会不懂么?只是在行使之前,陌映之便已经去知会过苍梦了,苍梦那姑娘听说自己房中下人们如此行事,气的直跺脚,便任由自己处置了。
陌映之将事情原由告诉了管家,管家也是瞬间恍然大悟。“还是大少奶奶智慧过人!”
陌映之也是客气道,“管家,今日之事,我要多谢你,陪我跑这么一趟,调查此事。”
管家连忙将脸扭到一边去,“谢我做什么?”
然后说道,“我是府上的管家,如今出了这档子事,让大少奶奶难堪,原本就是我的失职,如今陪您来办事,全当将功补过罢了。”
次日一早,陌映之便叫碧鸳把王怡叫来,“奶奶要我如何将她叫来?”
陌映之不放心碧鸳那股大作旗鼓的风格,让碧鸳悄悄地将其叫来,碧鸳得了指示便出去了。
半晌,王怡怯生生的进了门。
看见陌映之端坐在椅子上,并无热情欢迎之意,王怡心下便已经猜出七八分了,面上却是依旧保持这礼貌的笑。“大嫂找我有事?”
陌映之摆弄着指甲,缓缓开口,“从前这府上,都是你在管理?”
王怡说到,“伯父将管家的一半事情交到我手里,但是我愚钝,只能以勤补拙了。”
“弟妹何必自谦呢!若说愚钝,还是我这个当嫂嫂的,被人蒙在鼓里,险些算计了去。”陌映之挂着淡淡的微笑。
王怡强装镇定,强笑着问道:“大嫂说的,可是昨日那事?”
陌映之叹了一口气,抬眼深深地望着王怡,她目光闪躲,躲过了陌映之的直视。“事到如今,你还要与我装傻不成?”
“大嫂,昨日那事我并不知……”
“够了!”王怡还没有说完,陌映之就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吓得王怡身子一颤。“你好歹也是管过家的,怎么被人如此轻易摆布?”
陌映之看着那挂着笑的王怡,气从心中来,“你以为出了这些事,外人会骂我陌映之无能?我才管事多久?他们只会议论你,调教不严!”
陌映之秀媚一横,“到时候不说成都城之中的达官显贵,就是你那夫君,与你那伯父,面上不会说什么,暗地里也会指责你无能!”
王怡“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如雨下。“求大嫂原谅,我也是一时糊涂,昨日出了事,我便已经后悔了。”
陌映之叹了一口气,将王怡扶起。“此事你知我知,我也不会声张出去,只是下人们短了三个月的月钱,他们也要养家糊口过日子,月钱的事,我已经替你处理了,下次万不可再犯!”
王怡忍不住惊讶的看着陌映之。“大嫂,月钱的事,我着实不知啊。”
然后紧接着说到,“我原以为是你克扣了他们的银子,便想着借题发挥,借了赎身银子给他们,让他们闹事,但那月钱究竟去了何处,我并不知晓。”
陌映之看着王怡一脸坦诚,不像骗自己的样子,心下越发疑惑,如此一来……事情就复杂了……
这是,碧鸳从外面走来。“奶奶,老爷叫您过去呢。”
陌映之顿了顿:公公此时找我,恐怕是为了昨日之事。
陌映之只能好言相劝,送走了王怡,换了一套衣裳,便向着厅堂而去。
苍老爷子坐在厅堂之上,面色如铁,底下密密麻麻跪了一群下人。“映之,你来的正好,这些不知好歹的下人昨日竟敢找你的麻烦,尤其是苏安和冯三,倘若任由撒野,岂不是让人耻笑我苍府无能!”
陌映之心下一沉:看样子,是要撵几个带头的下人出去了。
然后开口说道:“父亲,此时若是传扬出去,恐怕会败坏府上的名声,也会让人质疑映之管家无能,因此,我苍府不能撵他们出去二不能既往不咎。”
苍老爷子听了陌映之的话,怒气有所减弱。“依映之看来,几个带头闹事的,罚两个月月钱,而这些从众的仆人,各自掌嘴二十,小惩大诫,也有利于府上团结。”
苍老爷子顿了顿,“只是……此事太过于委屈你了……”
陌映之情绪没有丝毫波动,“父亲将管家大事交给了我,我就应当担负起这个责任,何来委屈不委屈呢?”
苍老爷子转而怒斥几个下人。“今日看在大少奶奶的面子上饶了你们,再有下次,立刻找人牙子来卖了你们!”
下人们点头如捣蒜似的感谢着陌映之的恩情。
初夏时节,天气渐渐地热了。
夜晚,陌映之卸下满头珠翠,准备睡下,却听得外面蝉鸣阵阵,心中竟莫名的烦闷。
这时,陌映之只觉得头顶一沉……
苍皓温柔的大手拂过陌映之的头发,留下一只翠簪。“好端端的,怎么今日……”
陌映之还没有说完,就被苍皓打断了,“今日是你的生辰,你忘了?”
陌映之愣住了半响,才发现最近忙的连自己的生辰都忘记了。细想起来,出阁之前,陌映之从未记得父亲为母亲过过生辰。
这时苍皓的声音传来,“爹爹不知今日是你的生辰,因此并未摆宴,但我,不会忘记。”
陌映之有些想哭,突然感觉到了苍皓搂过自己的肩膀。“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二人走过层层院落,漫步整个苍府,直到来到府邸门前。陌映之心下一紧,连忙问道,“夫君,我们要出去么?”
苍皓看着陌映之的眼睛,“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是。”陌映之慌慌张张的说到,“只是名门夫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是被人知道了,恐怕要讥讽于我。”
接着陌映之继续说到,“更何况,父亲那里,恐怕雷霆震怒。”
苍皓微微一笑,面上满是不在乎。“他不会知道。”
陌映之愣住了,深深地看着苍皓,半晌,“好,那你等我片刻。”
陌映之转身离去,换了一身黑衣黑袍出了来,苍皓看到了这样的妻子,忍不住愣了半晌,方一声轻笑,仔细打量着陌映之。“映之,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陌映之却是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我穿成这样,你都认不出,若是路上遇到旁人,恐怕也认不出我。”
二人来到大门前,陌映之忍不住推开门,崭新的世界静静地等待着自己。
门外,灯市如昼,车水马龙。
陌映之看着那些欢声笑语的红男绿女穿梭于市,十分惊奇。
苍皓看陌映之那一脸惊奇,解释道,“今时不同往日,女子也可以大大方方的走出家门,与夫君和奴仆出来玩乐。”
陌映之眨巴眨巴大眼睛,抬头望着苍皓。“她们夫君、父母不会干预么?”
“成都风气开放,皇室又深受心学影响,连平阳公主都开府掌权,除了些顽固不化的世家,谁会闲的没事干预此事?”苍皓说到。
陌映之听罢,垂下来了头。
苍皓看着自家傻媳妇儿低下了头,立刻问道,“怎么?不开心?”
“不,不是。”陌映之连忙抬起头来,“今日你我偷偷摸摸的处理,才使我看到如此繁华景象,往后恐怕再没这机会了。”
低落的说到,“映之觉得可悲,早知如此,倒不如不来,甘愿做那井底之蛙,也胜过往后天天怀念今晚。”
说罢,便感觉到了苍皓握着自己的手更紧了些。“映之,总有一人,我会让你每日都可畅行于市,再不受人管束。”
正说话间,二人被前面的一阵喝彩声吸引,走上前去,只见一深目高鼻的胡姬,正在人群之中跳胡炫舞。大好的青春年华,绝美的艳丽美容,在舞乐之中尽情挥洒。
陌映之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黑衣,只觉得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抬头看着苍皓,却发现他的目光被那女子的舞姿紧紧地抓住。“夫君觉得,这女子很美?”
苍皓略略回神,唇角勾起一个弧度。“映之莫不是吃醋了?”
“若是夫君喜欢这胡姬,大可以去为她赎身,买来做妾,映之也无话可说。”陌映之撅起小嘴,娇喃道。
“皮相之美倒没什么稀奇,只是这女子的舞蹈甚是好看,与我中原舞蹈截然不同。”苍皓一本正经的评价道。
陌映之忍不住长叹一声,这就没办法了……
一日下午,
陌映之来到后花园散心,走着走着,看到王怡正望着水面出神,走过去,轻声唤了她,她才回过神来。“这几日看你精神不好,可是有什么事?”
王怡顿了顿,“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
说着说着。王怡红了眼圈。“哎……谁家男人不是这样呢!”陌映之听了她的话,心下了然,恐怕是二弟的问题。“莫不是二弟欺负你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出来,我去找他理论。”
“若是嫂嫂找他理论,且不知他会怎样闹呢!”王怡摇了摇头。“更何况,哪个猫儿不偷腥?他好歹只是在外面花天酒地,又没把人领到家里来,我若是计较这些,恐怕外人会以为,我善妒成性。”
陌映之忍不住想到:听弟妹的意思,莫不是二弟有了外室。
一时间陌映之心下凄凉,作为夫人,原本就有给夫君寻觅待妾的义务,这也是妇德之一,至于其中的委屈悲苦,只有女子自己知道罢了。
这样想着,陌映之不禁想起了苍皓……
如今二人恩爱缠绵,但倘若有一日,他有了妾侍,自己又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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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冬来,随着第一场雪悄然而至,大周的战局有了变化。
肆虐北方的鞑子逐渐支撑不住,大周的失地逐渐收回,一切仿佛有了转机。
而此时,恰逢文轩一周岁生辰,想当初他刚刚出生,苍皓带着就带着苍府仓皇而逃,连满月酒也未摆过,如今满岁按苍老爷子的意思,非得大办一次才可。
夜晚,陌映之打开窗子,迎着初学,暗暗出神。
这时候的轻雪用那句“未若柳絮因风起”,真是恰好不过了。
“想什么呢?”苍皓的声音传来,然后从陌映之的身后环住陌映之。声音轻轻地。
陌映之也是轻轻地说到,“我在想轩儿庆生的事。”
“住在成都的达官显贵,每人都应该寄出一份请函出去,可有一人,身份显赫,权倾朝野,但我却不知应不应请。”
苍皓疑惑,“谁?”
“平阳公主。”陌映之内心非常向往着的女人。
陌映之突然感觉到苍皓的手臂僵了片刻,而后缓缓从自己的身前抽离。
是了,平阳公主身份十分尴尬,一方面她是皇上最宠信的妹妹,开府参政,门客万千,另一方面,她又因女子身份,为一众士人不耻,比如说自己的公公苍老爷子。“父亲平日里就暗讽公主抛头露面,参政议政,不守女子妇德,若是将其请来,恐父亲不高兴,若是不请,又怕得罪公主和她的余党。”
苍皓说到,“若依我的想法,夫人不仅仅要请公主前来,还要邀请那些达官显贵的夫人前来赴宴。”
陌映之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如此一来,父亲必定震怒!更何况那些达官显贵的夫人,也未必愿意……”
陌映之还没有说完,就被苍皓打断了,“映之,今时不同往日了。”
“如今皇上推崇心学,也着实受了影响,认为男女平等,因此皇宫大宴,也多次邀请官员夫人一同参加。如今成都城之中,也就咱们几家老腐朽,风气闭塞。”苍皓解释道。
陌映之明白了,此次若是能邀请那些官宦女子前来,一来顺应潮流,二来,还可以为自己的夫君扩宽官场人脉。“只是,父亲那里……”
陌映之依旧有些犹豫,倘若告知父亲,父亲定然不会允许自己下发请函,但若是先斩后奏,恐父亲雷霆震怒。
苍皓那温热的大手搭在了陌映之的肩上。“这件事,若是东窗事发,我替你与父亲陈述,就算怪罪下来,也是我的错处。”
陌映之点了点头,毕竟那些支持公主的官员大多年轻有为,在官场上平步青云,拉拢他们的夫人,无异于拉拢他们自己。于是陌映之命人写了许多请函,次日一同送了出去。
宴会前夕,管家“大少奶奶,明日宴会,房间如何布置?”
“朴素淡雅。”
“厅中需供养什么?”
“孔子雕像。”
“此次宴会,需请哪个戏班?”
“四喜班。”
“您觉得,哪道菜必须出现在宴席之上?”
“……”
我自己写的都烦,不厌其烦的搞这些,真的疯狂。
折腾了半个月,终于到了宴会的日子。由于陌映之乃是一介妇人,不能到前面厅堂去待客,因此只能在院中候着。陌映之心中惴惴不安,一连打发几个小厮到前厅打探消息。
“大少奶奶,小的回来了。”
“如何?”
“宾客倒十分满意,在前面交谈甚欢。”
“老爷呢?”
“老爷看起来不太高兴,但是当着众人的面,也没说什么。”
陌映之听罢心下一沉:看了公公对我邀请这些妇人,到底是不满意的。
陌映之心中难免忐忑不安,于是悄声走到厅堂屏风之后,探听消息。只见苍梦也在屏风后面藏着,探着脑袋往外看。“妹妹,怎么了?”
苍梦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来,这时陌映之才发现苍梦脸上泪痕未干。“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苍梦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苍梦随便搪塞了陌映之几句,逃也似的跑开了。
陌映之忍不住想到:小姑娘长大了,也会无缘无故诞生许多烦恼。
而事后,陌映之便和苍皓两只规规矩矩的跪在苍老爷子面前。
苍皓,“爹爹,此事但是苍皓一人的主意,与映之无关。”
苍老爷子颤抖的抬起手,指着苍皓,“逆子!逆子啊!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倒教养出来了你这种谄媚的性子!”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你以为讨好平阳公主和那帮逆臣的夫人,就能让你平步青云?”
“圣贤书中,“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话,让你读进了狗肚子里了!”
苍皓低着头,一言不发。
苍老爷子看着就气,“滚出去!给我抄十遍《朱子家礼》,若是抄的不仔细,休怪我家法伺候!”
陌映之和苍皓灰溜溜的滚了出去。
夜晚,看着苍皓那奋笔疾书的样子,一阵阵心疼。好歹是做了官得人,倒被自己的父亲管教的紧。事到如今,陌映之只能陪着苍皓一起熬夜抄写,却也因此受了凉,病了好几日。
次日夜晚,陌映之饮了一杯小酒,坐在寂静的院中观雪。
忙碌了这么久,宴会终于结束了。
这时,陌映之突然听见了一边有人说话。
“姨娘,当初敏儿周岁时,也这般庆祝过吗?”显然,这是苍敏说的。
“敏姑娘出生的时候,全家都在洛阳,姑娘又是女孩子,于是老爷做主,不办酒席了。”花暖熏如实说到。
“姨娘不必骗我了,不止因为敏儿是个女孩子,即使敏儿是个男子,父亲和爷爷也不会为我办酒的。”苍敏说到。
“我是庶女,又赶在父亲娶亲之前出生,父亲与爷爷不过是觉得我见不得人罢了,遮丑都还来不及呢,怎会大作旗鼓的宴宾。”
花暖熏忍不住叹气。“敏姑娘命不好,投胎在我肚子里,若是投在了夫人腹中……”
“姨娘,敏儿不是这个意思。”苍敏说到。
陌映之听着,心下莫名伤感。不止因为苍敏出身悲苦,还想起来了,多年前,那个小女孩……
“怎么?”陌君之不解,“过生辰你不高兴吗?有那么多的好吃的,好玩的,还不必去学习,不比过年快活?”
“哥哥,就因为你我同月同日出生,每年这日,说是为我们一同庆生,事实上,爹爹哪次不是留在姨娘房子陪你们?”陌映之年龄尚小,纵然聪明伶俐,但是还是有着不少小儿脾气,也没什么心机,忍不住抱怨了出来。“到底因为我是女孩子,不被爹爹看重,每年这日,母亲总是黯然神伤……”
陌君之听了,撅了撅嘴,垂下了头,坐在陌映之的身边。然后突然灵光一闪,“若是我让爹爹那日去陪你,你会不会开心些?”
陌映之:算起来,已经有近十年,未成收到哥哥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秋季,这日,苍府一家人正在吃晚饭。
苍老爷子落座之后,四面环顾一周。“苍伯呢?”
陌映之的目光落在一只空荡荡的座椅,‘是了,这几日,都没有见到二弟呢。’
“他……他出去办些事,就……就不回家吃了。”王怡替其掩饰道。
陌映之看着二弟媳言辞闪烁,心下觉得此事绝没有那么简单。
苍老爷子忍不住怒道,“再过几个月,就要乡试了,这个时候他跑出去做什么!整日整夜的不回家!”
“别又像从前那般,和他几个狐朋狗友厮混一起,不务正业!”
苍中连忙出来打圆场,却也是含糊其辞。“伯父,二哥他早就不和那一个小混混一处玩了。”
晚饭不欢而散。
是夜,蝉鸣嘈噪,陌映之左右睡不着,便出来乘凉。
恍惚间,陌映之看见了一个黑影窜出来……
陌映之尾随黑影,一路跟到院中,却看见王怡和苍中。“二哥,这是我的五十两银子,我筹了半日,但只有这么多了。”
“这可不够啊!三弟,你快帮我再想想办法,我这条命,现在就只能拜托你了!”
陌映之一惊,居然是二弟的声音。
王怡硬咽了起来。“你说你好端端的,为何要求那种地方,那伙贼人都找到府上俩次了,多亏三弟替你周旋应付。”
“若是……若是被伯父知道了,可怎么了得!”
“夫人,你别哭了,千万帮我想想办法!之前是我对不住你,我答应你,倘若过了这个坎,我一定一心一意待你!”苍伯连忙说到。
陌映之忍不住轻轻地咳嗽两声,“咳咳。”
三人均是一惊。
苍伯,“谁!”
陌映之从暗处走出。“到底出了什么事?”
三人面面相觑,均是一言不发。
“我们都是一家人,乘着现在你伯父还不知道,赶快告诉我,看我能不能帮忙!”陌映之看着三人说到。
王怡“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如雨下。“好嫂子,千万别将此事告诉伯父,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啊!”
于是,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将这半年发生的事与陌映之说了。
原来,苍伯半年前在香满楼认识了一女子,二人情投意合,苍伯再她身上砸了不少钱,甚至家底都掏的精光。
半个月前,苍伯搂着那女子,去赌馆与人赌博,前前后后输了一百两银子,被人围着追债,迫不得已,才离家出走。
苍伯说到,“开始的时候,我也赢了几把,一时鬼迷心窍,就又多赌了几次,没想到一败涂地。”
苍中忍不住说到,“二哥,不是我说你,你如此精明得人,怎被这种事骗了去?那女子明星就有问题啊!”
苍伯懊恼不已,“我也是事后才知道,那女子是赌坊老板的堂妹,倘若不是她在一边煽风点火,我怎会上赌桌?”
然后又恶狠狠的说到,“若再让我遇上了她,我一定手撕了她!”
陌映之白了苍伯一眼,“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眼下人家找你讨债,得赶紧应付了事才是。”
王怡忍不住哭泣,“我夫君他欠下了一百两银子,现在还差五十两银子,这可怎么办啊?!”
陌映之叹气,“我房中有五十两银子,你先拿去吧。”
王怡抽咽,“嫂嫂,可我们一时半刻,恐怕还不上……”
陌映之忍不住发牢骚,各个都是傻子么?没点脑子,“谁让你们现在还了?左右先把这事平息了再说。”
于是陌映之转身离去,回房拿了五十两银子给王怡。“给你,好好拿着,别弄丢了。”
王怡和二弟看看手里的银子,对着陌映之千恩万谢。
苍伯立刻跑火车,“大嫂,我算看出来了,你是咱们家第一大好人!”
“奶奶的!等这事过了,我一定去香满楼,捉红玉出来,撕烂这个小蹄子!”
陌映之一惊:红玉!!!
“你说,那个骗了你的青楼女子叫红玉?”
苍伯点了点头,“是啊!香满楼出了名的姑娘,据说,以前在洛阳住过一段日子,把洛阳风带到了成都。”
陌映之突然听见那夫君,在睡梦之中轻声呢喃着什么。“红玉……红玉……”
“我并不认识一个叫红玉的女子啊!天地良心,夫人若不相信,可以去问我爹爹!”
陌映之眼神一冷:苍皓,你究竟,有什么事瞒着我……
这日苍老爷子将陌映之叫到房中。
陌映之进了来,只见苍老爷子拿着账本,愁眉紧锁。“映之,咱们苍府,自你管家以来,银子大量亏损,如今已经不足两千两了。”
“我思来想去,你这些日子又要照顾浩儿,又要教育轩儿,实在过于辛苦,这管家的劳累,就不放在你身上了吧。”
岁月如梭,转眼间,苍梦就长大了。
十三岁的小姑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也出落的亭亭玉立。库里抱来两匹上好的布料,准备为苍梦做两身新衣服。
陌映之思辰了片刻,扣准了少女的心思。
“我是庶女,又赶在父亲娶亲之前出生,父亲与爷爷不过是觉得我见不得人罢了,遮丑都还来不及呢,怎会大作旗鼓的宴宾。”
那夜苍敏的话,字字戳在了陌映之的心上。
不为别的,只为二十多年前,那个同样被冷落的小姑娘。
这样想着,陌映之度布到了苍梦的院内。
透过窗子,陌映之看见苍梦对着镜子发呆……
“梦妹妹。”
苍梦如今长得娇美,与陌映之的优秀不同,苍梦的美,是娇媚入骨,让人移不开眼睛的那种,苍梦倏然回神,强颜欢笑:“大嫂嫂,怎么也不通知一声,突然就来了,”
陌映之看着苍梦那红了一的眼圈,便知道她刚刚哭过。“怎么好端端的,哭了?”
“可是有什么心事?”
苍梦垂下头,两只手指绞弄着手帕。“大嫂,你说,女孩子长大了,一定要嫁人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莫不是伯父为你说亲了?”陌映之惊奇。
“若说亲事,其实早就定下了的。”苍梦说到。
原来苍梦父母尚在时,便指腹为婚,为她谋下亲事,对方家境显赫,也住在这成都之中,年幼时他们还在一处玩耍。后来男方家道中落,便又父母带着回乡下去了。
陌映之了解前因后果,“你是担心,婚约牵绊,将你嫁去乡下?这倒不必担忧,你伯父是你父亲的亲哥哥,对你们几个尤其上心,就算委屈了他的亲闺女,也不会委屈你。大不了,与那家人违约便是了,想来他们也能理解。”
“不,不是……”苍梦说到,“我是一心一意,要嫁去他们家的。”
“为何?”陌映之有些迷茫。
“大嫂,你可知道,我有多羡慕你?”苍梦不清不楚的说到。“这么多年来,皓哥哥对你一心一意,恩爱不离。世间夫妇千千万,有多少貌合神离,恩义全无。”
“那方家,几代人夫妻和睦,家庭和谐,比我们这样的人家,还要强上十倍,我父母便看上这点,才与他家指腹为婚。我苍梦不求锦衣玉食,只愿得一位白首不离的郎君。”
陌映之听了,心下便有几分了然,于是笑盈盈的坐在了苍梦身边。“恐怕,那方家公子不止性格好,品德好吧?”
苍梦羞红了脸。
陌映之轻笑,“说吧,是不是方公子长得也一表人才,让我们梦妹妹过目不忘?”
“去年,我外祖母邀我过去,正巧方公子也在那里做客,还带着他的小妹,长得确实宛如仙人,英姿飒爽。”
陌映之笑着说道,“梦儿,这事,我会帮你。”
苍梦抬起的双眼之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真的!大嫂,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过了几日,陌映之趁着给为公公请安,装作无意的提到苍梦的婚事。
苍老爷子也是叹气,“这是也着实让我苦恼,倘若不把梦儿嫁到方家,世人会怪苍府毁约,若是嫁过去,又怕她受苦。”
“父亲,依儿媳愚建,婚事应把梦妹妹嫁过去。”陌映之说到,“世人嘲笑苍府倒在其次,只是好端端的让梦妹妹背上了骂名,即便是嫁到别家去,也难抬起头来。”
“是这样不假,只是,若是让她受贫寒之苦,我怎么对得起她死去的父母?”苍老爷子忍不住唉声叹气。
苍老爷子与陌老爷子不同,陌老爷子完全就是那种不尽人情味。而苍老爷子虽然迂腐,可是在大事上面还是更加为家里人考虑,虽然有些优柔寡断。
陌映之劝解道,“我听说,那方家虽然不复富贵,但也绝不是贫寒人家,在乡下也有几亩良田,和一些奴仆。日子还算过的体面。”
苍老爷子抚着胡须,思忖片刻。“此事也不是完全不行,只是需去寺庙问问吉凶。”
“过几日,我亲自陪梦妹妹去。”陌映之一口答应下来,苍老爷子面色依旧凝重。
几日后,陌映之便与苍梦乘着轿子,前往绍觉寺。
外面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很快绍觉寺到了。
二人拜过菩萨,便寻了高僧,求签问卦。
苍梦一心要自己求签,于是百无聊赖,带着碧鸳随便逛逛。
“红玉姑娘,听说这里的高僧很厉害的,不如去求个签吧?”
陌映之心头一惊:红玉?!
陌映之转过身来,只见一周身华丽的女子,正缓步向着这边走来。其头戴耀金首饰,朱砂点额,一袭红衣镶染着金边,模样虽然说不上国色天香,但是自有一种“闲人勿近”的凌厉气质。
陌映之心下疑惑:这,就是红玉?
许是注意到陌映之一直盯着她,那女子转过身来。“这位夫人,我们之前认识么?”
陌映之淡淡的说到,“不,我只是听说过你的名字。”
红玉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抬眼淡漠的扫视着寺庙梁上的装饰。“知道我名字的女子太多了,每一个提及我,都咬牙切齿,恨我勾引了她们的夫君。不知夫人郎君是谁?”
“苍府,苍皓。”陌映之说到。
红玉眼波微转,想了半晌,才隐隐想清楚,苍皓是谁。“是他啊。我与夫人的夫君,乃是洛阳旧识,自从他娶亲之后,便再没见过。”
“不过……”红玉上下打量了陌映之一眼。“见夫人稳重端庄,应是大家闺秀,只是……”
红玉轻轻一笑,“依我对苍皓的了解,实在不知,他为何会喜欢夫人这样的人。”
碧鸳怒喝,“你!好个不知礼数的泼妇!”
陌映之冷声,“碧鸳!我们都是有身份的人,和一介娼妓一般见识,成何体统!”
倒是指桑骂槐,却到底制止了碧鸳。
虽然陌映之占了口舌便宜,但脑子里确实一片空白,脚深一步浅一步的向前走着。
碧鸳连忙问道,“您不要紧吧?”
陌映之摆了摆手,心中思量:苍皓,你究竟与红玉什么关系,竟已到了互相了解的程度?还有,那一句“为何会喜欢夫人这样的人”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苍皓对自己的情谊,根本就是假的?
陌映之猛的摇了摇头:或许苍皓与红玉有过纠缠不假,但这些年的点点滴滴,证明他心中确实有自己的。陌映之!你不能因为一个妓女的话,而胡思乱想!
不知不觉,陌映之走到了苍梦的面前,她垂着眼,面无血色。“梦妹妹,高僧已经解过签了?”
苍梦猛然回神,愣愣的看着陌映之半晌,方露出笑容,“解过了,是上上签。”
陌映之点了点头,挽起她的手。“走吧,我们回家。”
那一日,陌映之心事沉重,几乎崩溃,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苍梦眼中的失落。
夜晚,陌映之愣愣的坐在床边,暗自思忖。
苍皓忍不住问道,“怎么今日如此消沉,可是病了?”
陌映之摇了摇头,“我遇见红玉了……”
“红玉……”苍皓一愣。
“你我新婚之夜,你便念叨她的名字,事后又说不认识她,可今日看来,红玉与你相识已久。”陌映之看着苍皓,“夫君,婚前种种我都可以不计较,但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坦诚,你不可以隐瞒我。”
“映之,你相信我,我与红玉虽早年有过瓜葛,但现在我们很是清白!”苍皓说到,“至于她的事,最多不出两年,我一定言无不尽,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苍皓眼神真挚,态度诚恳,陌映之看着他的面容,心下稍稍安稳了些。
月明星稀,秋高气爽。
陌映之与苍皓躺在床上,左右睡不着,便开始聊天。
陌映之:“梦妹妹的意中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苍皓:“方家的人,原本我小时候也是见过一面的,那方家男子小时候长得实在抱歉,印象也算深刻。”
“哦?可梦妹妹说,现在那男子长得很是英俊。”陌映之。
苍皓随口说道,“或许男大十八变吧,只不过方家父母也都长得一般,却有个天生丽质的女儿。”
陌映之:“听梦妹妹说,那男子还有个姐姐?”
苍皓:“是,只不过命苦,嫁了个男人,没几年便守活寡了,怕早婆家受委屈,自己做主回娘家生活了,如今把方家打理的蒸蒸日上。”
陌映之:“看来是个“女中豪杰”,只是不知有这样强势的小姑子,梦妹妹嫁过去,会不会受委屈……”
这时,陌映之突然听见幽幽的一阵哭声。
陌映之瞬间吓得一个激灵。“夫君,你听到声音了吗?”
苍皓皱起眉头,“这声音,不像咱们房中下人啊……”
二人慌忙点灯,打算出去看看,何处有人哭泣。这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陌映之喝道,“谁!”
“奶奶,是我。”碧鸳的声音传来。
陌映之听到了碧鸳的声音,微微松了口气。“我们几个听奶奶房中有哭声,就过来看看。”
陌映之一个激灵:我的房中?!
陌映之瞬间一惊:这哭声,是从自己房中传出去的?
“啊!你们看!”门外传来一声尖叫。
陌映之与苍皓披着衣裳,出了门。
只见云儿面色苍白的望着陌映之。“怎么了?”
“鬼……鬼火!”云儿愣愣的说到。
苍皓连忙说到,“你们可不准胡说,哪里会有鬼火!”
文秀结结巴巴的说到:“我……我刚才也看见了……”
“一道光,从奶奶的房门前一闪而过。”
一阵清风吃过,陌映之颤颤巍巍的裹紧了衣服。
次日,陌映之顶着两个黑眼圈坐起来。
碧鸳问道,“奶奶昨日没睡好吗?”
“少爷呢?”陌映之问道。
“他一大早就出去办公了。”碧鸳说到。
想起昨晚上的事,陌映之忍不住不寒而战……
陌映之心中惊异:此事必是人为。
陌映之穿上衣裳,壮起胆子爬起来,在自己的屋内地板上来回走动。
逐渐,陌映之发现,地板的某些地方,好像空出来了一块。
“碧鸳,叫上几个小厮,把这里挖开!”
“啊?挖……挖地板?”碧鸳吃了一惊。
陌映之斩钉截铁,“对,就是挖地板!”
陌映之插着腰,脚尖不住的点着地。“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大半夜的装神弄鬼!”
很快几个小厮进了来,三下五除二将地板挖开了。
陌映之探着脑袋往下看去,看到的东西让陌映之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竟暗藏着一个地窖……、
陌映之找人要来了梯子,爬了下去。
角落里一个姑娘,全身被绑,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陌映之在碧鸳的守护下,走近了她。
“恩恩,嗯嗯嗯……”
陌映之将她嘴上的封条拆开。
“救命,不要杀我!”
陌映之:“你是何人?怎么会在此处?”
那姑娘泪眼盈盈。
“我是王秀秀,我爹欠了苍府的钱,还不起,就把我抓来了,说是要卖我进青楼抵债……”
碧鸳喝道,“怎么可能!苍府历来光明磊落,不会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陌映之却是问道:“你爹欠苍府的钱?你爹是谁?”
“我爹是城南王老七,我们家很穷,为了给我娘看病,爹爹才欠下高利贷。”说着王秀秀哭了起来。
碧鸳疑惑:“好生奇怪,苍府家大业大,怎会放高利贷?”
陌映之问道,“你可知,究竟欠何人的钱财?”
王秀秀摇了摇头,她并不知情。
原来,昨晚陌映之听到的哭声,便是王秀秀发出的,她只知道自己被几个壮汉绑了起来,却因为对方一时疏忽,没有封口,因此便嚎啕大哭。
到了后半夜,那几个壮汉听到了哭声,返回地窖,封了她的嘴,还打了她一顿,于是哭声便消失了。
陌映之心下了然几分,大概昨晚一闪而过的鬼火,就是那几人照亮的灯火。
陌映之决定,要将放高利贷,逼良为娼之人揪出来!
只是水落石出之前,此事着实不宜声张。
陌映之将王秀秀安排在了自己的房中,下午,内库如往常一样,送来一碗酸梅汤。“都中秋了,何为还有酸梅汤?”
“今日是最后一次供应酸梅汤了,打明儿起,就改供应热汤了。”小厮说到。
陌映之点了点头,将酸梅汤放在一边,“大少奶奶,这汤应及时喝,放久了,便不好了。”
陌映之想想:他说的有道理。
便拿起汤来,用勺子搅拌了,送到了嘴边。
这事王怡气喘吁吁的进了门来。
陌映之放下汤,走到门口迎接。“二弟媳,有什么要紧事,如此着急?”
王怡连额头的汗都顾不得擦,指着那小厮吼道,“快!别让他跑了!”
那小厮见状拔腿就跑,陌映之忙命房中的下人将他捉住,院内小厮一起围剿,最终将他五花大绑,交到了陌映之的面前。“大嫂,那酸梅汤,你没喝吧?”
陌映之说到,“没有,还在这儿呢。”
王怡这才拍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那汤,有毒……”
陌映之一惊,看看那酸梅汤,再看看王怡。
原来,王怡今日王怡去看望李香儿,却在门口听到她与小厮的对话。
“我今儿早上,看到大少奶奶挖开地窖,恐怕咱们的事,要被她知道了。”
李香儿:“都怪你!做事毛手毛脚,若是昨晚堵住那贱蹄子的嘴,还有今日的事?”
“都怪小的不是,可眼下,倘若大少奶奶知道了这事,咱们就完了!”
李香儿:“别急,容我想想办法。”
王怡说到:“然后,我就看见李香儿与那小厮耳语了几句。”
小厮:“什么!下毒?”
李香儿懊恼:“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
小厮:“奶奶,我可从没杀过人啊!”
李香儿说到:“依照我对陌映之的了解,她不把事查个水落石出,不会轻易告诉伯父,但倘若此事传到伯父耳中,你我都要完蛋!”
接着恶狠狠地说到:“到时候我肯定被休出苍府,你也会被打死!如果这样,不如趁现在,把她毒死!”
“那……就下到酸梅汤里吧,每天下午,各方的酸梅汤,都是我送的。”
李香儿点了点头:“你谨慎一些,别再暴露了。”
陌映之听了王怡的话,倒吸一口凉气,倘若她再来迟半步,自己就命丧黄泉了。与此同时,陌映之心中升起一阵怒火。
陌映之:此事此刻,找李香儿对峙已经没有意义,此人既然心怀鬼胎,就断然不能再留在府上!
于是,陌映之带着王秀秀,王怡,与那个捆得宛如粽子一样的小厮,一起来到公公房中。
几个证人轮番说着证词,将李香儿如何放高利贷,如何拐卖人口,如何下药毒害陌映之的事,交代得清清楚楚。
苍老爷子气的脸色铁青,命人将李香儿带来。
李香儿进了房间,看到一众人等,便什么都明白了,连忙哭哭啼啼的跪倒,声称一切都是小厮的唆使,自己一时鬼迷心窍。
原来,当日下人们短了三个月的工钱,便拿着王怡给的银子集体赎身,而那三个月的工钱,均被李香儿贪去。
李香儿拿着那笔钱作为本金,联系这小厮为她发放高利贷,由此大赚特赚,却也给苍府留下了恶名。
苍老爷子了解了以后,连连呼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苍老爷子倏然瘫坐在椅子上,红了眼圈。“中儿从小便是个乖巧的孩子,他看你长相漂亮,我便替他下聘,娶了你做媳妇,没想到你竟做出这种事来!”
然后几乎是吼了出来,“我苍家!不能再留你了!”
这时,听到消息的苍中从门外跑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倒,抱住苍老爷子的腿苦苦哀求。“伯父,香儿她不懂事,但她本心不坏,求您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陌映之看着平日里一向老实巴交的苍中哭成泪人,笨嘴拙舌的他,捜肠刮肚的为自己夫人哀求,便知公公一定会心软。
果然,公公长叹一口气,无奈地挥挥手。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丫鬟跑进来,面色慌张。“不好了!外面来了一群衙役,说要查案子!”
陌映之扶着苍老爷子,连忙赶到院中,这衙役,正是来抓李香儿的。
原来,成都官员办理一起毒杀命案时,查到李香儿今日也曾买过砒霜,于是要将她带回问话。
那砒霜,正是用来读陌映之的……
苍中也知道了,这事,自己的夫人不可能保得住了,悲伤的捶地大哭。
李香儿吓得腿都软了,就这样,被衙役架着带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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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苍皓将陌映之搂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的抚着陌映之的背。“映之,你真的没事吗?”
“夫君,这话你已经问过七次了。”陌映之无奈。
苍皓说到:“那李氏,险些害的你命丧黄泉,叫我如何不担心?”
陌映之枕在苍皓的胸口,听着他阵阵的心跳。“夫君,若不是你叫来了官兵,恐怕父亲,还会将那李氏留在苍府。”
苍皓将手指压在陌映之的唇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这件事,不要让旁人知道。”
“特别是,不要让中儿知道。”
陌映之想了想,说到:“只是,可惜了中儿。”
“他性子怯懦,历来对李氏言听计从,爱之入骨,才会有今日种种。”苍皓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他知道保全他的妻子,我也知道保全我的。”
苍皓贴近了陌映之,二人缠绵在了一起。
时光如流水。
这日,方家公子方远,带着厚重的聘礼,来府上提亲。
苍老爷子得知方家近年来稍有起色,已有良田百亩,过着锦衣玉食的地主生活,自是十分高兴。说起来,这方家的管家方姑娘,还真是为才能出众的女子。
陌映之巴着脑袋往外看去,只见那方远,生的皮白肉嫩,五官却只是中人之姿。忍不住暗暗想到:看来,梦妹妹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梦妹妹也十分高兴,一连派了好几个丫鬟,打探前面的消息。
梦妹妹的婚事订在秋季,满打满算,还有两个季度。准备嫁妆的事,又落在了陌映之的肩上。
夏末,陌映之带着绣好的婚服,去找梦妹妹。
穿上婚服的梦妹妹,仿佛一日之间长大了。
陌映之左看看右看看,摇了摇头。“这衣服还是太简单了,若是花纹繁复些,倒可以更好看。”
苍梦说到,“大嫂,这样就挺好。”
梦妹妹羞红了脸,低下头,“听说,方家人喜欢这般简约的红色衣衫。”
“哟吼吼,瞧一瞧,这还没有出阁,就处处替人家着想了。”陌映之看着苍梦调笑道。
“大嫂,你就别打趣我了!”苍梦忍不住娇喃。
这时,碧鸳进了来,看着陌映之和苍梦交谈甚欢,面露难色。
陌映之看如此,就知道有什么不对了,“梦妹妹,你等我片刻。”
说着,也便出了门。
碧鸳说到:“奶奶,出大事了!”
陌映之心头一沉,碧鸳自幼跟着自己长大,但这般要紧的话,还是头一回说。“怎么?你慢些说。”
“方家公子,方远,前儿坐船出去,遇了事故,今儿尸身材被捞上来……”碧鸳说完,陌映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陌映之一闭眼,都能想到,方才房中,试嫁衣的苍梦,脸上是何等的欣悦。“这让我……该如何对她说?”
“老爷已经知道了,说您与梦小姐交好,让您慢慢与她说,不要着急。”
陌映之重新回到房中。努力整理着思路,在半炷香的时间里,搜查刮肚的找出自己平生知道的最温和的词语,交代完了刚刚发生的事。
苍梦呆呆地望着陌映之,片刻功夫后,竟然痴痴地笑了出来,随后,一大滴泪水夺眶而出。“找到尸身就好,找到尸身就好……”
最终,苍梦依旧决定,嫁给方远……嫁给那具尸身,从此将心埋在方家。陌映之也知道,身为贵族女子,一旦接受聘礼,再无悔婚的可能,即便夫君已经故去。也正是因此,公公对苍梦的决定,并无阻挠。
夏去秋来,苍梦风光大嫁。
阵阵喜乐声之中,苍梦身着火红的嫁衣,钻进轿子。在场的亲朋,无不唉声哭泣。陌映之擦拭着眼泪,回到院中。
陌映之回到房中,曾经侍奉苍梦的小丫鬟,捧了书信给陌映之,说这是苍梦昨夜写好,要她今日务必送到陌映之的手上。
陌映之摊开书信,苍梦那稚嫩的面庞仿佛又浮现在了眼前。
“大嫂,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刻,我已经上花轿了。”
“我现在躲在轿子里,不知有多开心。”
“但是,心里总有些话,不吐不快,又羞于当面与你说,于是,写成书信给你,相信你可以理解我。”
“十年前的秋天,我第一次见到方远。”
“我与他们玩在一处,两小无猜,直到他们家道中落,搬离城内,”
“后来,我的父母相继离去,大伯将我们关在府内,我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从此,我只有亲人,再无朋友。”
“直到我在外婆家,再次遇到他们,我才知道,属于我的那份快乐和自由,在哪里。”
“其实,那日咱们在寺庙里,我求到的签是下下签,高僧说:‘若是求姻缘,则为极凶’但我怕你们因此会不让我嫁到方家,因此隐瞒了下来。”
“对,其实从始至终……”
“我何等庆幸自己。”
“那日我听说方远去世。”
“所以,大嫂。”
陌映之合上书信,心中百感交集。
:或许,应该为她高兴吧。
转眼,又是苍文轩的生辰,苍府摆了宴席,安排了堂会。
陌映之坐在椅子上,悠悠的摇着团扇。经过四年的经营,陌映之已经成为了苍府德高望重的管家人。
苍老爷子:“映之,接下来要听什么戏?你来点一出吧。”
陌映之接过单子,点了一出苍老爷子喜欢的《单刀会》。
就在这时,忽然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厮,在苍老爷子耳旁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
只见苍老爷子面色凝重。“停下!都别唱了!”
陌映之连忙问道:“父亲,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苍老爷子愣住了半响,红了眼圈,嘴唇颤颤巍巍的抖动数下,才艰难的发出几个声音。“皇上,驾崩了。”
一时间,喜服换丧服,苍老爷子更是带着苍府一家,为皇帝服孝,众人被迫穿上素色服饰,整个府上格外压抑。
只有苍皓,依旧穿着他的官袍,进进出出。
说起来,这几日,苍皓入宫议事的频率,增加了不少。
果然,几日后,苍皓晋升三品吏部侍郎。连带着他那两个赋闲在家的弟弟,也封了官。
消息传来,全府上下十分高兴,除了一人……苍老爷子。
其实,陌映之也十分疑惑,天子驾崩,天下缟素,为何苍府却好事连连?
:恐怕,公公嘴上不说什么,心中已有几分盘算。
直至一日,苍伯满面怒色,揪着一个衣冠楚楚,满脸伤痕的人,来到府上。
陌映之看着苍伯,问道:“弟弟,这是出了什么事?”
苍伯瞥了一眼陌映之,冷哼一声,而后,径直进入苍老爷子房中。
半个时辰之后,苍老爷子从屋内走出,陌映之看到苍老爷子的样子,心中一沉。
苍老爷子额头上青筋暴起,扶着门框才勉勉强强支撑住自己的身子。“来人,把苍皓这个不孝子给我叫回来!”
陌映之不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一日,苍皓跪在漫天飞雪之中,等着苍老爷子书写他的“断绝父子关系”的书信。
到了晚上,雪已经停歇,苍皓依旧跪着,浑身湿透,嘴唇冻得发紫。
家人们都知道除了很严重的事,却无人敢问,无人敢扶。
陌映之走上前去,要搀扶苍皓,苍皓却是冲着陌映之摇了摇头。“夫君,究竟出了什么事?”
苍皓顶着被雪打湿的头发,仿佛一夜之间白了头。“你知道吗?这个世道上,个人的努力,永远敌不上时代的大潮,和政策的变更。”
苍皓抬起眼看着陌映之,“我只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苍皓自唇齿中挤出一丝冷笑,满面讥讽。“可有些人,却偏偏执于所谓的‘道义’,所谓的‘忠诚’,最终被世道;拍死在岸上。”
正说话之间,苍老爷子房中的丫鬟出了来。“大少奶奶,你在这里啊,老爷叫您进去呢。”
陌映之战战兢兢地的进了屋子,只见苍老爷子满目沧桑,坐在椅子上发愣。“父亲,您找我。”
“映之,从今往后,苍皓,再不是我苍家的人了。”苍老爷子说到。
陌映之忍不住替苍皓说到:“父亲,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再怎么说……”
苍老爷子看着陌映之,然后问道:“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先帝驾崩,平阳公主一家独大,裹挟太子,权势泼天,你以为,为何国丧期间,我苍家却升官发财?”
苍老爷子那叫怒火冲天:“这不孝子投靠了公主,做出了不忠不义之事。”
“这还没完,之前他为了陷害政敌,竟然利用满香楼的妓女,算计自己的堂弟。”
陌映之心中一惊……‘莫非,是那件事?’
苍老爷子冷笑:“却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伯儿升了官,头一件事便是去找那赌坊老板理论,却揪出他哥哥的阴谋。”
说完,苍老爷子凄然一笑,“若再留着这个阴刻薄情的子孙在我苍家,迟早害的一家满门抄斩,身败名裂。”
苍老爷子看着陌映之:“如今苍府与他苍皓断绝关系,你却依旧是我苍家的儿媳,如若你想随着那畜生一道走,我也不拦你。”
“只是,那畜生怀有虎狼之心,你若跟了他,迟早连你也算计进去。”
陌映之想了想,绝对跟苍皓走,话还没有说出口,只听见苍老爷子的丫鬟文秀进了来,“老爷,大少爷……啊不,苍皓他,他走了。”
陌映之一惊:走了?
推开房门,外面白茫茫的雪地之上,只留下一串脚印。
陌映之心中无限凄凉:苍皓啊苍皓,你就这样撇下妻儿,独自走了。
半夜,陌映之搂着苍文轩,躺在床上,泪凝于睫。
苍文轩趴在自己的母亲的怀里:“娘亲,爹爹去了哪里?”
陌映之擦了一把眼泪,强颜欢笑,“你爹爹跟着平阳公主,去长安做大官了。”
苍文轩接着问道:“那他还会回来吗?”
陌映之愣了半晌,终是无言以对,只能抱紧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