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澜歌偏过头:“放手,朕想杀人,此地早已片瓦不存。”
闻言,我赶紧松开了胳膊,殷澜歌顺手理了理他的衣服,重新站定。
我虽然觉得尴尬,但见殷澜歌没有暴起伤人的意思,不由得松了口气。
然而疏雨却似乎更加愤怒了:“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拉拉扯扯,呸,真是污了我的眼。”
殷澜歌冷冷的盯着疏雨:“你是什么东西?也够也配对麒麟狂吠么?”
“你......你......”疏雨气的说不出话。
“朕欠萧雨歇的,却没欠你们的。”殷澜歌语气冷到极致,“滚。”
他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没有特别凶狠,但他身上的气息实在太过压迫,让人喘不上起来。
庭中众人被他的气势所慑,竟都不由自主的后退。
殷澜歌转过脸,冷冷的看着我:“走。”
“哦......”我愣愣的点头,“走,走呗。”
我们离开了萧雨歇的府邸,返回影宸阁,临走前,我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殷澜歌带我到了影宸阁,将我扔到一处院子里,让我和萧雨歇一起休养,就不见了踪影。
我已经习惯了这家伙冷僻的个性,不再像初见他那样倍感压力了。
但北冥的宫殿超出了我对冷清的认知,连打扫的宫人都不住在里面,据说是因为国主不喜欢。
还好我与萧雨歇住得近,有时候去他病榻前看看,两个人还能说说话。
过了几日,我在院子里透气,却见萧雨歇站在雪地里。
他的身形修长挺拔,就好像一根青竹凌雪而立。
而他的面庞依然缺少血色,但总算不是先前那种毫无生气的灰白了。
我心里一阵欢喜,忙走上前去:“萧公子,你怎么出来了?身体好些了吗?”
萧雨歇温润一笑:“已经无碍了,老是躺在床上有些气闷,我出来转转。”
我有些担忧:“外面这样冷,公子现在身体可以吗?可不要勉强啊。”
萧雨歇轻笑道:“没关系,我在北冥多年,已经习惯这样的冷冽了。”
我释然的笑笑:“这才几天时间,公子你就能自行下床走动了。凤凰心血居然有如此灵效,真让人不敢相信。”
“凤凰血与麒麟角,本就是两大疗伤圣物,只不过诸神登天之后,这些神兽也随着他们离开了人界,现今踪迹难寻了。”萧雨歇神色有些黯淡。
“这样啊,”我若有所思的托着下巴,“殷澜歌这个家伙脾气古怪得很,但对公子你还挺大方的,不枉你将他当作挚友。”
“他又何尝没将我当作挚友呢?只是澜歌不会说出来罢了。”萧雨歇轻声叹息,“现下我是无恙了,但是澜歌他......”
“嗯?他怎么了?前两天他还在你府中闹了一场,气势十足呢。”我撇撇嘴,“虽说也是因为我没能耐......公子,我们前几日好像把你府上的人得罪的不轻呢。”
“此事因我而起,并非暮姑娘的问题,来日我会向大家解释清楚。”
我微微一笑:“那就先多谢公子啦。”
“不必客气。”萧雨歇温润一笑,“暮姑娘这几日住的还习惯吗?”
“嗯,还好,我在哪儿都能住得好。”我笑了笑,又犹豫着摸了摸额头,“只是......这王宫盖的如此高大漂亮,里面却没有什么人,太冷清了,感觉有些无聊。我头一次见堂堂国主,把自己住的地方搞得这么没有人气的。好容易见到几个打扫的宫人,我问了一下,人家居然住在宫外,所以晚上在这儿睡的,就公子你、我,还有那个成天见不着人影的殷澜歌。”
萧雨歇又叹息一声:“澜歌他......不喜他人接近,所以这影宸阁平日里几乎只有他一个人在住。正因为如此,现在我诈死躲在这里,才不怕被人看见。”
我沉思片刻:“这个我听梧桐说过,殷澜歌不让人随侍,也没有妃嫔。我当时还有些将信将疑,做君王的就算个性再孤冷,也应该合乎规矩一点吧。”
“规矩吗?”萧雨歇道,“北冥崇尚力量,规矩......确实是诸国中最少的。”
我点头:“从这个角度看,殷澜歌力量之强,的确能为所欲为啊。而且以他这种实力,实在不需要什么保护,连侍卫也省下了。”
闻言,萧雨歇又叹了口气,眉宇间萦绕着淡淡的忧色。
“也不知道殷澜歌是吃什么长大的。”我暗自嘟囔,“说起来,那天晚上他让我接血喂你,也凶巴巴的不让我碰到他,也够霸道的,既让人接住他的血,又不能碰到他的肌肤。诶,萧公子,我有句话一直想说......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暮姑娘但说无妨。”
“那我就说了啊。”
萧雨歇轻笑着点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措辞了一下,说道:“我虽见过洁癖,但从来没见过殷澜歌这种程度的,他再这样下去的话,会引发心理疾病的,甚至抑郁症、精神分裂。以殷澜歌这种可怕的实力,万一精神分裂,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要不要找个大夫给他看一看?”
“这......”萧雨歇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暮姑娘,何为洁癖?何为精神分裂?”
我挠挠额头,比划着解释:“洁癖......就是,有些人特别爱干净,看见一点点污秽就浑身难受的那种状态。”说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由得搓了搓胳膊,“我从来没见过殷澜歌这种,洁癖到碰都不让碰的,洁癖到这么大一个宫殿,只有他一个人住。宫人就那么几个,平时卫生打扫的过来吗?说出来公子你可能不相信,他这也是一种病,你得重视。”
萧雨歇见我一本正经,轻笑了一声:“暮姑娘大概误会了,澜歌并非是因为极度爱干净才不喜别人接近的。他,他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又满眼怆然的叹息一声。
我忙出言安慰:“萧公子,你别为难,如果不方便告诉我,我便不问了。”
萧雨歇温润一笑:“暮姑娘,谢谢你。”
“公子太客气了。”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又说,“对了,其实我心中还有一个疑问,想请教公子。”
“暮姑娘请说。”
“我自从大雨那天醒来,总觉得身体里怪怪的,就像是有一股寒气在我身体里不断游走,看不见抓不着,也并没有觉得难受,但我确定它是存在的。有时候这股寒气会失去控制,从我身体里窜出来。那天夜里,殷澜歌说我体内的寒气是剑气,他还说,他自己伤不了自己,我却能用剑气刺伤他。不管怎么说,那天晚上我确实是用这股剑气刺伤了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雨歇认真的听完,犹豫片刻,问道:“暮姑娘当真全无察觉?”
我愣了愣:“察觉什么?”
萧雨歇温和的说:“简单来说,暮姑娘,你并非凡人。”
“啊?”我指着自己,“不是凡人?那我是什么?仙女吗?”
“也相差不远。”萧雨歇挑了挑眉,温润的笑道,“如果我和澜歌没看错,暮姑娘的真身应该是女娲娘娘的佩剑——唤兮。”
我有些愣怔:“你的意思是,我,我这个身体,是一把,剑,是这个意思吗?”
萧雨歇点头:“据澜歌所言,是女娲娘娘施法所致。”
我还没缓过来,萧雨歇继续说:“唤兮本身具有神力,能够分阴阳、诛邪祟,斩断灵力的联结所以即便如澜歌那般实力强劲,仍不免为暮姑娘所伤。”
“是这样吗......”我陷入沉思。
萧雨歇接着道:“远古时候,共工、祝融两位大神在不周山相争,最终撞断了天柱,在人界引起了空前的大灾难。天穹崩裂,洪水漫流人界,地震东南,天高西北,日月星辰全向西北方逃窜,女娲娘娘为救人界众生,斩断了巨鳌的四肢,替换了原本已经不堪使用的天柱,用以支撑天地。当时娘娘斩鳌足所用的兵刃,正是唤兮剑。”
我懵懂的点点头。
萧雨歇轻蹙着眉:“澜歌说,唤兮剑虽然具有人形,但因为本身是兵刃,并不具有记忆和感情。但我观暮姑娘的言行举止,皆与常人无异。”
我又木讷的点了点头。
萧雨歇又道:“女娲娘娘身殒之后,唤兮剑一直被封印在北海,也许是因为时日久远,封印之力逐渐消弭,暮姑娘才在无意识的情形之下游荡到陆地上来。”
我垂着头点了两下。
萧雨歇问道:“我的话是不是让暮姑娘感到苦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