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母听见这话,正准备说话,突然眼尖地看见街角处的马车,她使劲地扯了扯旁边卫父的袖子,手指着马车,激动地说道:“看,是钰儿回来了!”
卫父顺着卫母的视线看过去,那围在马车周围的都是家里的仆人。
他整理了下自己的衣冠,掸了掸了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站直了腰,等着马车过来。
卫妗远远的便瞧见原主的父母了,近些年来,原主与他们也都有书信来往。
待停了马车后,卫妗立马让芷兰把她抬下车,她坐在轮椅上,弯腰对着卫父卫母各拜了一礼,并正色地说道:“父亲,母亲,请恕清钰不孝,离家八年,现今才得已拜见父母。”
卫母如今亲眼看见卫妗坐轮椅的模样,心疼不已,连忙把卫妗扶了起来,抹了抹眼角的泪,带着哭腔说道:“钰儿,只要平安回来就好,娘亲又怎会舍得怪你。”
卫父佯装生气地瞪了卫母一眼,说道:“清钰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在家门口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又转过头,对着卫妗微微笑着说道:“我们进屋去说,别理这妇人。”
西陵先生门下有个规矩:门下弟子未学有所成,不得归家。
因此,原主与父母相别八年,不曾见过。
在原主的记忆里,母亲甚是疼爱她,但其中的一半原因却是出于愧疚,卫妗女扮男装的事情只有三人知道。
有两人便是母亲和她身边的卫嬷嬷,而另一人便是阿芷。
卫母算不得上聪明,用的都是些内宅的手段,但却也不笨,能让卫妗从小女扮男装不被其他人发现。
后又成功让卫父扶正她,成为嫡母,现今又不见各位姨娘的身影,其中手段,不容小觑。
而卫父因膝下只有卫妗一个嫡子,又因卫妗被名满天下的西陵先生收为徒弟,从而格外看中卫妗,但如今她双腿已残,其中有几分真情,尚且不论。
能在士族中存活,并且活得不错,单单靠的可不是表面上的宠爱。
而士族子弟,谁弱小谁就会被人踩在脚底下,弱肉强食,并不是说说而已。
他们从小便练就一身本事,能活到最后的,都不是简单的人。
这里可不像现代,以为到了家,就可以自由自在。
在这里,家族只是另一个竞技场的代名词,更何况,她还得守住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在卫妗经历了卫父卫母的嘘寒问暖之后,她便递眼神示意阿芷,阿芷心神领会道:“郎君赶路这几天,身体每况愈下,现今已是强弩之弓,夫人何不让郎君先休息片刻,待到用晚膳时,再一一询问不迟。”
“对对对,这车马劳顿的,先让钰儿去休息。”
卫母对着卫父笑着说道。
卫父也对着卫妗说道:“好,清钰先去休息,晚些时候,父亲再来看你。”
“清钰先行告退。”
卫妗弯腰分别对着卫父卫母拜了一礼,然后让阿芷推着轮椅,到卫母给她安排的院子里去。
芷兰推着卫妗的轮椅,随着家里的仆人,到了眼前的院子,院子尚未命名。
卫管家俯身对着卫妗行了一礼,笑着对卫妗说道:“小郎君,这院子是夫人特意为小郎君准备的,现今还未取名,还请小郎君赐名。”
卫妗想了想,微微笑着说道:“母亲有心了,就叫青玉院吧。”
卫管家微微颔首,指着身后两排的婢女和小厮说道:“这是小郎君院子里的下人,若有什么遗漏的地方,还请小郎君知会一声,老奴这就先告退了。”
卫妗对着卫管家点了点头。
随即,示意阿芷推她进院子里去。
这院子不算大,位置却极好。
院子里也处处精致典雅,卫母也算费了一番心思。
如今快到黄昏了,卫妗感觉身心俱疲,只想好好睡一觉,偏偏不能如愿。
卫妗按了按太阳穴,对芷兰说道:“阿芷,备水,我想沐浴。对了,那些婢女和小厮都安置在前院里,记住,不要让她们的手伸到这里来。”
“诺,阿芷记下了。”
卫妗沐浴后,只披上了一件单衣,就在书桌上书写,叫了阿芷在旁。
“阿芷,你还在向母亲汇报我的情况吗?”
卫妗低着头,不动声色地问道。
“郎君,奴迫不得已,夫人只是想知道郎君的身体状况如何。”
芷兰吓得扑通一声地跪倒在地上,明明自己做的那么小心,怎么会被郎君发现了呢?
十二岁的小姑娘吓得惊慌失措,额头都浸出了汗,平时总是稳重老成的模样,让卫妗都快忘了她的年龄。
“若下次阿芷给母亲传了消息,我就把阿芷送回母亲的身边,可好?”
卫妗抿唇笑了笑。
“郎君,奴晓得,奴再也不敢了。况且奴本是被郎君所收留,奴从今以后,只效忠郎君一人。”
若是被送回夫人身边,她又知晓郎君的秘密,最后的下场就是逃不过一死。
况且,她本就想在郎君身边照顾她一生一世。
卫妗停下了笔,弯腰把阿芷扶了起来,用手帕轻轻擦了擦她额头的汗珠,温柔的说道:“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我一直都知道阿芷最为忠心于我,但是阿芷一定要知道,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
卫妗转过身继续写字,写好后,把这张纸折叠了起来,递给阿芷,对着她说道:“明天的药按照这个药方熬制。”
芷兰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卫妗一眼,俯身行了一礼:“诺。”
待阿芷离开房间后,卫妗从袖子里摸出一排银针,她一向是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她双腿不良于行,在未来的生活里会很不方便,针灸加上药浴,再配上汤药,两年的时间应该足够了。
卫妗手执一根细长的银针,找好腿上的穴位,毫不犹豫的向穴位里扎去,随着一根一根地扎针,她的额头上慢慢浸满了汗珠,直到大腿部分都扎满了,远远望去,就像一只带血的刺猬。
卫妗痛苦的蹙起了眉头,身子忍不住微微发颤,她狠狠的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青玉院
三日后的早晨,芷兰飞快地跑到卫妗的面前,正色的说道:“郎君,家主想见你。”
随即,俯身在卫妗的耳边说着悄悄话,卫妗听完,若有所思道:“嗯,知道了,推我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