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熊’与熊的差别可太大了,这分明就是个青蛙,一对大眼睛拔地而起向上竖着,包着两个半球形的黑色塑料当眼珠,全身绿油油的,没有半点熊的样子。呵,父爱如山呵,到底也是爱我,但这份沉重的爱实在是令我心累。那青蛙河马似的又鼓又肿的腮帮上一条弯弯的黑线便是它时刻堆笑着的嘴,但在当时,却仿佛是对我的嘲笑。我不喜欢它,我恨它,讨厌它。长得如此丑陋,毫无半点可爱,又挤占了本来可以得到一个好看的娃娃的机会。于是,父亲一出门,我就对这青蛙‘拳打脚踢’起来,撕它的脸,掐着它的简化道没有的脖子乱摔,抠它的两只塑料黑眼睛,如此,如此,到最后,愤愤的把它脸朝下摔向了床的另一侧,只拿眼角去瞥几眼,心想,就算打它个鼻青脸肿也不为过。
发烧已经是第三天了,却毫无要好起来的意思,到下午,母亲忽地想起村南的‘神婆’,便带我去了,当时的情形已记不太清,只听‘神婆’嘴里念念有词,究竟是什么,却一直无解,后来,母亲就抱我回来了,到晚熬粥,开饭前先孤零零舀了一碗,让我站在门槛前,又嘱咐了许多,我便望着母亲走出了大门口。屋外的冷风让我清醒,也让我感到丝丝可怕。母亲叫了声‘回来了么?’‘回来了’我赶紧应着......如此不知几次,母亲便喊我进屋了,后来又做了些鬼怪之类的活动,当时心不在焉,也都忘了。饭毕,母亲便让我去睡觉了。虽然这几天浑浑噩噩,几乎是半醒着的,但我仍嗜睡,不一会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次日,醒后感觉异常清爽,下床后,来到外间,只见母亲已早早醒了,坐在那里,估计父亲上班又走了,见我出来,母亲打趣道‘睡得不错啊,这么晚才起来’,我向外看,果然是太阳明晃晃的,有点刺眼的样子,约摸得九点多了吧,‘来,我摸摸你还烧吗?’
果然是好了,从此我便对那位嘴里能念念有词但令人听不懂的老妇人心存敬畏了。那只青蛙的眼睛也在此灼灼生辉,就好像你们年轻人的‘吊桥效应’,自此,我虽在心里还是讨厌那只青蛙,但总没提过把它扔了再换一只,旁人也说这只青蛙‘奇丑无比’,不是一只玩具该有的样子,但好似是和他们对着干,我愈来愈和那只青蛙呆在一起。哼,有个如山的父爱和清奇的审美真爽,看他们不解的嘴脸,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自此,发烧去了,青蛙却留下了,‘秧歌’是一气之下给起的,但是没改过来,这可能也是一种纪念吧,秧歌是陪我时间最长的娃娃,纵使后来又有几个,好看,可爱,但仍代替不了‘秧歌’,代替不了那天昏暗的天空下,父亲递给我的‘秧歌’。来,看看你喜欢这只青蛙吗?......”
响动的手机打断了这奶奶在病榻前对我说的陈芝麻烂谷子的话,我接起来,是母亲打来的,“旅游回来了?”“回来了,不过啊是旅行,不是人看人到处打卡发朋友圈,而是放松......“好了,我一会就下班回去了,我先忙了。”“嗯,欸,我给你们带了礼物呢...”
哦,这只青蛙的眼睛可真大,若是变成红色的外皮,真真是个蟹老板啊。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这只青蛙的心该是有扇气派的大门吧,是不是瞥见这扇大门,浑浊或是明亮,都通向一个个已故的奶奶的故事。想不到外表看起来小卷发,胖身材,红嘴唇的油腻腻的中年妇女之前也是童真、烂漫、敢想敢做。当奶奶给我讲这些故事时真是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