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
“聪明。”魏良再次鼓掌，“我跟你做个交易。只要你帮我办成一件事，我就帮你把吴门十一刀剩下的所有人，统统送去见阎王。如何？”
“好！”
几乎想也没想，吴能立刻应声，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
——
吴泰安的徒子徒孙很多，被他承认的亲传弟子只有十一个。在这十一人中，曲然是吴泰安唯一的女弟子，也是他最喜欢的弟子。曲然心思单纯，而且极重情谊，被看重也是理所当然。
与之相对，施毅同样是亲传弟子，却难得吴泰安的青眼。因为施毅的心眼太多了。吴泰安活了几十年，在江湖上阅人无数，自诩眼力超卓，却时常不能看明白自己这个徒弟在想些什么。
一个刀客要想变得强大，心眼多只会扰乱心神，让他难以寸进。可是，一个江湖人若想好好活着，就必须多留几个心眼。
正因为多了几个心眼，施毅才会站在岩城外的小村庄上。
远远的，施毅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挺着肚子的妇人，正是他此行来寻的曲然师姐。曲然被一个青壮男人扶着转过身，也瞧见了施毅。
这对师姐弟以往不对付，现在互相看见却都感到亲切。
木匠三儿低头一问，知道了来者的身份，很热情地邀请施毅到家里坐一坐。施毅从善如流，跟在曲然夫妇后，慢悠悠地进了小院。
三儿摆出软垫椅凳，扶着曲然坐下，之后自己就出去忙活了。
施毅朝外瞟一眼，坐回来说：“师姐找的男人，看起来很不错啊。”
曲然点点头：“是啊。虽然他生在乡下，可到底是个本分人，凭手艺赚几个吃饭钱。清贫了点，不过胜在踏实。”
“踏实不了几天了。”施毅长叹一声，“师姐，你可知道青丝白发袁东宇么，那位炙手可热的杀手。师尊身边养着的那个私生子，不知道付出什么代价，把他请了过来，就是打算要了我们这几个师兄弟的命。大师兄与新上位的那个太守，最近办了个除恶大会。这两边现在都没有再动刀子，就等正月十八一过，分生死了。”
一者只顾说，一者只悠悠地听。
宛如这地方是个茶馆，施毅是台上满嘴跑马车的说书先生，而曲然则是下边椅子上品茶听故事的闲客。
总之单表情，听着口中的事，就仿佛与曲然没有关系一样。
她的表情如此，她的心声如此，她的回答也如此。
她说：“我丈夫是个本分的乡下木匠，我就是个本分的木匠婆娘，江湖上的打打杀杀，你跟我讲，不太合适吧？”
“我越来越觉得，师父生前看人的眼光老辣。”
施毅从壶里倒出半碗冷水，咕咚咚抬头咽下，趁着直冲脑门上来的一股子冷机灵，说起当年。
“师父他说过，我等十一人刀法各有所长，所欠缺的唯有火候，行走江湖够用了。可是能在他之后，能撑起门中上下的，却仅有两人。曲师姐为首，朱华荣师兄次之。此刻朱师兄已经死在一字愁手里，师弟我也没别的法子，只能来这里，把最后的希望都赌在师姐你的身上。”
“一字愁杀了朱华荣，这话谁说的？”
施毅不及等到曲然开口，就听到头顶上有人抢先一步说话。
“什么人！”
“哼！”
听到冷哼，施毅赶紧跳开，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房间里又多了一个人。瞧他样子，年纪应是不小，身上着粗布麻衣，双臂都在腕下戛然而止。
施毅摸不准来人身份，谨慎起见，先躬身施了一礼。
“前辈是？”
无手老头抬头挺胸傲然站定说：“我就是你口中，杀了朱华荣的那个人。”
“你是一字愁？！”
施毅惊疑不定。
从来人的神出鬼没，施毅猜出这是个高手，可他却不相信面前站着的人是一字愁。因为江湖传闻里，一字愁惯用的兵器是短刀。没有手的人，抓握不了兵器，又如何能用刀？
施毅双眼游移，不小心触到那对没有手的小臂，立刻就飞快的挪开。
他的眼神已经刻意掩饰，却还是被一字愁发现了。
“不用那么小心。功夫不到家，前些日子让后辈小年轻断了一双手而已，我也不在意别人瞧。”一字愁的神情很平静。
“这么说，前辈真的是那个，昔年名满天下的杀手一字愁？”
施毅还是将信将疑。
心眼多的人总是这样，不管别人说什么，他们往往不信。
施毅还要继续求证，突然一道锐利的攻击飞出，一簇断发轻飘飘落下，施毅愣住不动了。在他的身后，一把短刀直钉在培土的墙面上。
既然言语无用，那就用行自证明身份。
果然这次根本不用一字愁再费口舌，施毅已经一字一顿，讶然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
“一！字！愁！”
“唉，师尊，不要吓着他了。”曲然一边安抚完一字愁，转头又跟施毅解释，“师弟，其实你大可不必勉强来我这里，朱华荣没死，或者说，至少一字愁没有杀他。”
“不可能，朱家大宅里尸横遍地，又经一把大火焚烧，朱师兄他……他……”
突然施毅说不下去了。
当日朱家大宅里的人一定是死绝了，可如果朱华荣压根就没在宅院里呢？施毅本就聪明，他只是没往这处想，现在一旦脑筋转过弯，就立刻有无数可能浮现脑中。
“难道他知道自己不敌袁东宇，所以才想出这样的法子。金蝉脱壳，借假死之名，试图躲过袁东宇的视线？”
想到这里，施毅再不停留，他几乎是跑着出了屋门，离开了曲然这处乡下小院。
施毅离开后，良久，曲然有些期待又有些不确定地问一字愁：“师尊，你觉得朱师兄能逃过一死吗？”
一字愁冷笑不已。
“姓袁的小子鬼得很呢。假死只是不入流的小把戏，岂能瞒得过他的耳目，你且瞧着，你那些师兄弟都得去见阎王，一个个的，谁也跑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