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狐劫掠军饷,所以他死了。你魏家抓的人,你魏家定的罪,就连砍头的侩子手也是你魏家安排的。可我是心尖舞而非青狐,我一身清白无罪无责,你魏家又要用什么理由杀我?”
都明白了。
心尖舞就是青狐,青狐就是心尖舞,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怪不得大名鼎鼎的伶人心尖舞一请就到,原来他根本就不是为了银子,而是冲着魏家,冲着他魏良而来!
当年的事,魏良也知道一些。
说青狐劫掠军饷,其实就是个笑话。军饷向来都是现银,一车车,一箱箱,几百万两堆起来都能成座山了。青狐只是一个不朋不党的阉人,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能够全部带走?
如果魏良所猜没错,真正把那几批军饷收入囊中的,应该就是他的父亲魏扬迟。
至于青狐,一个替罪羊而已。
指甲从魏良脖颈上滑过,微凉的触感宣告着威胁。他的命已经不在自己手里,是生是死全在青狐的一念之间。然而魏良不愧是魏家的独子,与他的父亲一样身负枭雄之姿。尽管此情此凶险万分,可他口中依然字字句句强硬如铁。
“谁能想到,人尽皆知的美人心尖舞,非但不是女人,就连男人也不是。”
青狐丝毫不见恼。
身为从宫里逃出来的太监,他已经受过太多冷眼,如今已经能将所有听到的冷嘲热讽,都当作无根的夜风,吹过耳边便了无痕迹。
“你喜欢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青狐捋过头发,手中多了一枚蜡丸。他五指捻起蜡丸放在魏良的肩膀上,再流转内息化开蜡丸,一只小肉虫就显现了出来。小肉虫生得并不丑,尤其刚刚从蜡丸中醒来,还对外界充满好奇和担忧的样子,就更显得可爱了。
虫子颤巍巍沿着魏良的肩膀,一点又一点爬到他的脖子根,寻到一条鼓动的青筋咬破,蠕动着笨拙地钻了进去。
“从刑场逃过一劫后,为了苟活,我不分昼夜地逃,直到躲去了外族,阴差阳错让我在那里得了半本蛊术。六年时间,这小东西饮尽了我的仇恨,现在我把它送给你,让你这魏家的人,也好好享受一下这份被仇恨啃心蚀骨的痛苦。”
身体里又痒又麻的感觉仿佛从四肢百骸一齐发作,让人几乎要立刻昏厥过去。
魏良咬紧牙齿,他的整个身子都在抖动,冷汗细细密密出了一层,贴在皮肤上,闷得人生不如死。
青狐贴过来,凑近魏良的耳朵。
“我会在这里等待魏扬迟到来,以报当年之仇!在此之前,魏家的崽子,你最好不要妄想逃出岩城哦。”
再往后发生了什么,魏良就不知道了,因为他已经在虫子的折磨下昏了过去。
——
岩城有两条河,从西到东,横过半个桐州。
闲来无事,袁东宇就喜欢到河边钓鱼打发时间,虽然他从来没有真正用鱼竿钓起过一条鱼,毕竟……钓鱼也是要运气的嘛。
“岩城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啊。”
袁东宇一边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云吞,一边观察着来来去去的人群。
吴能默不作声,为人奴仆,闭嘴是一项重要的操守。
白音肆无忌惮开口接话茬:“这次的除恶大会,已经称得上是几年来最大的武林盛事了,所以才会来这么多人呢。”
“不止如此。”朱华玥补充道,“张宏达他们还请来了心尖舞,那可是传闻中的美人。”
袁东宇听了深以为是。
男人可不就是这样,听到有美人,宁肯横涉千上万水,也要贱兮兮地凑过来,远远看一眼。只为了以后跟朋友吹嘘,曾参加了除恶大会,还见过绝世美人心尖舞,然后瞧着朋友们羡慕又嫉妒的眼神,暗自得意。
片刻之后,袁东宇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在笑什么?”朱华玥问。
“只是突然想起一只青色的狐狸,没能忍住。喂,女人,如果有个男人垂涎美色久矣,突然发现他心心念念的其实是个太监,会不会很有意思啊?”
白音憋着笑,躲开一点,仿佛要把自己藏起来。
朱华玥面色诡异,上下审视袁东宇,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男人。
“怪不得你对我这样的美女也能刀兵相加,原来你喜欢的是太监,啧啧,这天下果然太奇妙了。”
“矜持,矜持懂吗?哪个女人会像你一样,自己说自己是美女的?”
袁东宇翻翻白眼,端起自己的半碗云吞,三两口倒进了肚子,紧接着手一捞,朱华玥面前的那碗云吞就也到了手里。在朱华玥的目瞪口呆中,仰头一股脑送到嘴里,胡乱嚼几下咽了下去。
朱华玥正要生气,突然有飞马从街上冲过,一头扎进城门。
“周童……回来了?”
“女人,发什么呆呢,快把手放开,你要弄伤我女儿吗!”
袁东宇伸出两根手指弹动,朱华玥搭在白音小臂上的手骤然一麻,不由自主放开,软软地垂着。
“一个周童,瞧把你给吓得。吴泰安自己就是半瓶子水,他的徒弟又能厉害多少?白音,来,父亲看看。唉,死女人用力还真够大的。”
说着话,袁东宇坐过去,到了白音身边,手托起细嫩的胳膊,运转内息揉按。
周童是鲜于朗的弟弟。
此二人虽有兄弟之实,却并不亲厚,甚至两人之间多次刀兵相见。兄弟二人的性格有所差异。哥哥鲜于朗喜动,交友广泛,刀法也不拘于形。弟弟周童喜静,不爱言谈,拜师吴泰安学刀后,一招一式严谨刻板。
后来,鲜于朗、周童两人又在吴门刀法的基础上推陈出新。
鲜于朗融刀法于自身,希望参悟传闻中人刀合一之境,可惜好高骛远终无所成,早早就被祁墨毒死了。
周童实际得多,他听说了当今最强刀客“离焱狐”的刀法,便被那断尽苍生的一刀吸引。之后化繁为简,将吴门刀法缩减为七式,辅以七把特别打造的刀。七式刀法使出,鲜有人敌。很快在桐州境内,打出了“七刀七式”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