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墨点头。
江湖之上真正的高手不多,请动其中哪一个都不容易,吴门十一刀没这个面子。反倒是没名没姓,练过三招两式,就当自己是高手了,这样的人不少。
袁东宇的身手如何,林显和祁墨最清楚。
没有顶尖高手出手,是去是留,还不是袁东宇自己说了算,谁能拦他?留不住袁东宇的命,事后就要担心天下第一杀手的报复。
对袁东宇出手,一般人谁有那个胆子?
“一个人不敢,三个人就难说了。人的胆子,不就是越聚越大么。三五十个习武之人凑在一起,别说只杀你一个肉体凡胎,就是天上的神将,他们也敢斗上一斗。”
祁墨嬉笑道。
拳脚兵器搏命厮杀,讲的是高下强弱,武功高的人赢面就大。祁墨样样不灵,只有用毒一道心得颇深。
用毒的人没有高下强弱。
任凭你是毒圣、毒王、毒神,任凭你身上揣着旷世奇毒,一个不慎,路边小店喝上一杯掺了蒙汗药的酒,也得乖乖倒下。
若想毒玩得好,须得懂人心。祁墨以为用毒就是心机城府的较量,所以十多年随师学毒,其中至少有九年被他用来揣摩人心。
袁东宇挺起身子,学着寺庙了的神像,摆了个煌煌大气的姿态。
“你觉得,我跟天上的神将,哪个更厉害?”
“不好说啊。你们得打一场,我看看活下来的是哪个,才能知道谁更厉害。”祁墨瞧也不瞧地说。
正理。
练武的人不能靠嘴说,要想服人,得动手去打。硬碰硬,一场架打下来,赢了站着,输了倒下。到了那时候,任谁也不能说,躺在地上的比站在地上的更厉害吧。
“好,那就打一场,打完了我请你喝酒。这个,我就带走了。”
袁东宇手一抬,触动袖中的机关匣子,肉眼难察的一条细线弹出,缠上祁墨手中的木质请柬。屈指一拉,细线收回,请柬也就跟着到了袁东宇的手里。他把请柬揣进怀里,然后手在衣服外轻拍两下。
夜色中潇洒转头,高高瘦瘦的身影,很快不见了。
寅正,黎明不远,已经看得见漫漫长夜的尽头。小路上是空的,明月清风也都睡去了,人走在这样的路上,心里是不会急的。
忽然远处似有光芒闪动。
“这个时辰,谁家还会留着灯火。怕不是走夜路多了,叫我撞见了鬼?”
活人都是怕鬼的。胆子小的怕,胆子大的也怕,区别只在于会不会把惧色显在脸上,让外人瞧见。
袁东宇也怕,可是比起怕更多的是兴奋。。
“我的刀,我的线,信手便可取人性命。杀鬼,不知道是不是一样好使呢。”
袁东宇舔着嘴唇,笑盈盈地向前。
与想象中不同,火光是灯火,罩在灯笼里昏黄而温暖。灯笼提在人的手上,活人女孩,娇小玲珑婉约可人。是白音,袁东宇的女儿。
夜色里,一笼灯火,一道倩影,纤细窈窕身形修长……白音才九岁,身形可以是修长的吗?
袁东宇默默问自己。
万千思绪流过心头,唯有一种感觉能够确定,那就是,看到有人在家门外等待自己归来,这种滋味很好。
“我回来了。”
袁东宇牵起白音微凉的手,握在掌心里。
——
院子里的尸体还摆着,整整一夜,谁也不敢碰。
要了他们命的毒是“凉初透”。
“凉初透”,也叫做“夜半凉初透”,不是能直接致人死地的毒。中毒的人与常人没什么差别,除了吹不得夜风。这毒甚是脆弱,中了毒的人只在阳光底下晒一会儿,身上的毒性自然就无存了。
所以直到日上三竿,吴能才过去拖起尸体,一个个地抬到雇来的马车上,让人送到朱华玥买好的墓地埋了。
朱华玥在旁看着,勉强算是送了这些人最后一程。
“嗯?”
尸体上掉下来一样东西。
“喂,吴能,你的名字是吴能吧。那个东西拿过来我看一下。”
吴能捡起来那薄薄的一片木片,递过去交到朱华玥手里,然后继续搬尸体,期间不发一言。对于所有叫他吴能的人,吴能都绝不给好脸色,包括袁东宇。
木片正面有金箔嵌成“请柬”两字,背面刻字两排。
“正月十八,除恶大会,望君不吝前来。——岩城太守,魏。”
请柬与昨天袁东宇从祁墨那里拿到的,一般无二的请柬。
朱华玥是收惯了请柬的人,每年因为生意往来,不知道要接多少份各式请柬,她一眼就看出这木质请柬的特别之处。
这请柬上没有言明是送给谁的!
就像是发出请柬的人根本不在意它会被送到哪儿,不在意它会落在谁手里,更不在意谁会是持着请柬前来赴会的人。
朱华玥仔细搜遍请柬的两面,确定再没有遗漏之处,确实没有受邀者的姓名。
“那是请柬?”
白音路过,瞧见朱华玥手中的木片,好奇地问。
“是啊。岩城太守魏大人,要举办一场除恶大会,时间是正月十八。”
“那不就是在九天之后吗?”白音道。
九天内,桐州境内会有各种身份的人,通过各种手段拿到请柬。
这种伎俩可谓狡猾。
不管是为了扬名还是为了拜见吴门十一刀,只要想来赴会,就必须持有请柬,偏偏这些请柬都没有明确写上姓名。没有得到请柬的人要赴会,就只能去抢。已经得到请柬的人,如果不愿意放弃赴会,就要护好请柬。不管是抢还是护,都需要足够的武功身手。
如此一来,经过九天时间,最后能持着请柬到达除恶大会现场的人,必然都是有些手段的人物。
换句话说,这请柬就是第一道筛选关卡。
只有通过了的人,才有资格与魏良、张宏达他们一起,讨伐袁东宇。
“新来的太守挺有想法的嘛。”林显饶有兴致地说,“袁东宇,你难道就打算一直什么都不做,等他们打上门来?”
显然林显又是不请自来。
院子里,袁东宇对林显的问话恍若未闻。他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手中的竹条上。
二月不远了,那是春风和暖的日子,适合放风筝。他得趁时间还充裕多做几只风筝出来,等天晴时,才好带着乖女儿畅快的玩上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