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被呛得哑口无言。
恰在这时，客栈房间的窗口扑棱棱飞进来一只灰鹰，在它铁钩似的鹰嘴里叼着一封信。袁东宇伸手把信接下来，那灰鹰立刻又从窗台上一窜，展开翅膀消失在纯净辽远的天空里。
袁东宇把信抖开，细细看起来。
小女孩瞅了瞅窗外，又瞅了瞅看信的袁东宇，突然一挑眉毛嚷嚷起来。
“喂，我饿了！”
袁东宇头也不抬，手中依然托着那封信，就像是根本没听到小女孩的嚷嚷。
“喂，我说我饿了，你听见没有！”
“嗯嗯。”
袁东宇非常敷衍地点点头，可他仍然什么也没说，双眼依旧直勾勾盯在信笺上，纹丝不动。
“哼，你们这些大人都是骗子。刚才还说要做我爹，现在就立刻打算不给饭吃，我看你就是想把我生生饿死是吧？”
袁东宇随手把看完了的信按在桌上，然后才抬起头。
“你饿了？”
小女孩转过头，一副很生气不打算理人的样子。
袁东宇嘴角一挑，推门走了出去。他站在廊上招呼来店小二，吩咐立刻送店里最好的饭菜过来。然后回头一看，呵，小女孩正似模似样地捏着桌上那封信看。再走近些，袁东宇差点没笑出声来。
“反了。”
说着袁东宇伸手，把信笺摆正，再递过去。
“来，念念我听，我倒是很好奇，你究竟从这信上看到了什么。”
“我我……我……我不看了！认识字了不起啊，我就是没读过书怎样！”
小女孩恼羞成怒，声音更大了。
“哦，原来你不识字啊。”袁东宇嘿嘿笑着凑过去，“不如你再叫我一声爹，我来告诉你信上的内容可好？”
“呸，谁稀罕啊。”
两人就这么吵吵闹闹，整个房间内都是欢快的气氛。小女孩虽然一直都气得不行，袁东宇却乐在其中。这种感觉实在奇妙，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身为人父，与女儿逗乐子是这么有趣的事情。
吵闹和欢笑一直持续到夜色降临，整个烨城大街小巷都亮起了灯火。
小半个下午，这时间已经足够粗略地了解一个人。小女孩自认为是这样，她觉得自己已经看出来，面前这个“爹爹”是个性格很恶劣的人，尤其喜爱捉弄小孩子。不过虽然这人性格恶劣，但至少不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既然不是十恶不赦的人，又与自己有小半个下午的缘分，那么就有认识一下的必要。
“喂，你究竟是什么人啊？”小女孩问。
袁东宇微微笑着说：“乖乖女儿想知道，爹爹当然不会瞒你，爹爹我啊，可是个生意人。”
小女孩对着袁东宇上下打量一遍，忍不住翻起白眼。
袁东宇眼睛眯得更弯了，他反问：“怎么，你不信？”
小女孩仰头轻哼一声道：“你说你是生意人？既不带货物也没有仆从，还把身上的银票都扔给了赤月帮的喽啰，你倒是说说自己做哪门子的生意啊？”
话一出口，小女孩就觉得，自己这问题问得实在漂亮。
生意人无非就是买东西和卖东西的，卖东西就要有货，买东西就要有钱，这是最基本的。
袁东宇也忍不住点头。
能有此一问，足以说明小女孩见识不俗，绝非其他八九岁孩子能相提并论的。身为她未来的爹爹，当然是难免有些得意。
“我是个卖手艺的生意人，精细活儿，不用随身带着一堆的货物。”
小女孩转着眼珠子想了半晌，仔细品味之后觉得这说法好像还在理，遂点点头接受了。
屋里静了下来，很久小女孩突然说话了。
“我叫范白音。”
“哦。”
“喂，你这个人！我都说出名字了，你呢？你叫什么？”
袁东宇回走两步，坐在窗台，背往墙上靠了靠，换了个舒服姿势才慢悠悠说：“我姓袁，袁东宇。”
“袁东宇……怎么总觉得在哪儿听过？”
范白音兀自嘀咕着。
客栈外还有人陆陆续续进出，这家店的生意在这灯火初上的时候，迎来一个小热潮。不过这些都与房间内的袁东宇没关系了，他只享受地坐在窗边，房间内的木床里很有节奏的呼吸声，让习惯了杀戮的心平静。
——
灰鹰冲天而起，茫茫云海里翻飞，随着一声清亮的尖啸对着大地，如箭矢般飞坠而下。有人坐在栗色骏马上，擎起裹了牛皮护腕的手臂，稳稳接住了灰鹰。
栗色骏马边上是一匹棕色的毛驴子，驴子背上也坐了人，这人邋里邋遢双眼无神，头发乱糟糟跟蓬草一样，手里捏着半块饼，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
“开钱庄的到底是开钱庄的，瞧瞧这衣服和马鞍子，比我们不知道好到哪儿去了。真是让人嫉妒。”
“没办法，钱确实多，我得想法是花呀！”锦衣男子故意挤眉弄眼说，“行啦祁墨，知道你羡慕。笛儿回来了，说明烨城那边儿的事儿已经妥了，我们也得快点才行。等进了城，这样的衣服这样的马鞍子，我也给你配一套。”
全身乱糟糟的祁墨，先是双眼猛地一亮，然后摇起头来。
“我看还是算了。你们那等好衣裳，我穿着不自在。我这驴子也自由惯了，别套好了鞍再跟我尥蹶子。”
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很开心，嘴角噙着笑容，手指轻轻抚摸灰鹰的羽毛。祁墨也谈笑风生，满身的轻松自在。两人一边说说笑笑，一边沿着路并排着往北走。
祁墨最擅长用毒。锦衣男子名叫林显，是使暗器的高手。
锦衣男子、祁墨和袁东宇，三人都是杀手。杀了人，拿到银子，这就是赚了。无所谓善恶，无所谓对错，这只是身为杀手的生活方式。
北方要杀的人只有一个邹器，已经死在袁东宇的手上，剩下的一个将死之人在南方，就得由祁墨和林显动手了。
邹器很好杀，因为他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前校尉。一个人若是没了权势，那就相当于老虎没了利爪，再加上邹器武功其实并不好，如此一来这老虎不但没有利爪，就连牙齿也是折了的。没了牙齿和利爪，即便是老虎这样的百兽之王，其实也比小猫厉害不了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