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宇辰,一个或许不知上进、或许不懂人情世故、或许不识真情流露的可怜的、可恶的、倔强的、可悲的少年。
有人说:记性太好就会受尽现实的折磨。然而,不幸的是,我就是一个记性非常好的人。
所有的人都劝我忘记过去,面对现实,我每次都愤怒地对他们说:怎么忘?你教我!
不是我不想忘记,只是我不能忘记。心头对爱的信念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演化为无尽的悲思与祈望,也同时也滋生了罪恶的根苗——记忆的伤疮糜烂在脑海深处,促使我做了很多错事,我想我会一直就这么错下去,不是我执迷不悟,而是我无法自拔!
在我七岁那年,我的父母离婚了,我一直不懂我的父母为何会离婚,我从没见他们曾为任何事情争吵过,他们相敬如宾,可是他们离婚了,我不懂,可是他们离婚是事实。
后来父亲带着我离开了母亲、离开了弟弟、离开了那可爱的敬爱的温馨的家乡。他原本是想带我去投靠爷爷奶奶的,可是我死活不愿意,我想我必需跟着他,无论他要去哪里,会去哪里,我都必需跟着,紧紧地跟着,直到他回心转意从新回到母亲身边。
可是事不我料,在跟着父亲游南走北一年之后,我居然被一个所谓的心理医生诊断出患上了什么心理疾病。我晕菜,我只是不愿和陌生人交流而已,还有就是不喜欢说话,哪有什么心里疾病!
无奈呀无奈!我只好按父亲最初的想法,去到一个极其陌生却又是似曾相识的城市,一个距离了母亲近千里之遥的城市,去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那个城市是父亲的第一故乡,很小的时候我们曾一家四口寒暑假的时候去过几次,多少也都会感觉相识。更为奇怪的是,好似我曾几何时在梦里去过那里,那里有一颗很大的香樟树,大得需要四个人方能将它围抱住。我曾梦到我和一些伙伴在下面玩耍。
父亲带我到爷爷奶奶家的时候,爷爷奶奶看见我,冲我慈祥地笑,我则拿着父亲的画笔躲在父亲身后,抱着父亲的腿不愿看他们。
爷爷冲我开玩笑说:“小家伙你怎么啦?怎么不叫人哩?怎么——不认得爷爷啦?”
我没有理会他,仍旧躲在父亲身后,拿着那支画笔默默地拔着上面的毛。
奶奶走过来,牵我的手,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走,奶奶带你进去看看屋子。”
我甩开她的手,然后嚎啕大哭。
一下子两个老人皆手足无措,都蹲到我身边安慰我:“是不是想妈妈啦?”
“嗯。”我憋着嘴点点头。
“唉——可怜的小家伙!好了好了,宇辰最乖了,别哭别哭,爷爷明天就带你去看妈妈。”
我以为他们真的会带我去看妈妈,可是他们并没有,每次我吵着要妈妈的时候,他们每次都说明天,我默默地期待着等了无数个明天,就这样,我被他们连哄带骗地拐到了那个家,住下。
父亲把我扔给了爷爷奶奶后便离开了,去追寻他那所谓的理想,他是一个被自己所谓的艺术奴役了的可悲的画家。
林思辰呀,你是一个可怜的人!那些原本属于你的爱远离了你。
后来我在那里生活了十年,我一直不愿承认那是我的家,可是我知道我将要在那里度过一段很长的岁月。虽然不承认,可是我得接受,无奈地接受。
过去我每天都能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接电话的时候我总是会将在场的所以人赶出电话所在的屋子,然后把门锁上。一听到母亲和弟弟的声音我便哭,母亲便在电话那头很温柔很慈祥地安慰我,然后我便哭得更凶,然后我又听到母亲在电话那头抽泣,弟弟也是哭得很凶。再然后便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再在心里暗暗地咒骂父亲。
在电话里,母亲总也不愿提起或问及父亲,我不知道她是否是在恨父亲,可是我知道她还是爱着父亲的,因为她是哭着和我在讲电话。我想,就单单只是为了母亲的眼泪,我都必需执着地干一些事情——想办法让父亲回到母亲身边。那是我年幼时天真的想法,可是直到现在我还是在坚持,虽然十年过去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静静地想一些事情:想过去我们一家人美满的生活、想一些我不懂的事情,比如说我的父母为何要离婚、想如何让父亲回心转意回到母亲身边。
我想事情的时候是很讨厌有人打扰的,若是被打扰了,我会大发雷霆。还记得刚开始的时候,奶奶总是喜欢在屋外敲我的房门叫着我的名字,她的声音很慈祥很礼貌,我知道她一直以为我患了自闭症,怕我想不开自杀——她是在关心我;可我还是很生气,因为她打扰我了,我在房间里砸杯子,证明自己没死。
我不记得我曾经砸烂过多少个杯子,我只记得有一天我在家里已近找不到杯子了,也许是奶奶将杯子藏起来了,也许是被我砸光了。后来我经常自己去商场买,一听到屋外有敲门声我便砸一个。爷爷奶奶总是纵容和忍让我的所作所为,我知道我曾一次又一次伤害了他们,我曾好几次在房间里听到奶奶在房外哭泣,看见爷爷望着我摇头叹息眼眶湿润。我知道我是个可恶的人,可恶至极,我总是让所有爱我的人都为我哭泣。
我曾经这样发誓:爷爷奶奶,我爱你们,我会好好活下去的,为了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好好活下去。
可是命运总是不为我愿,十六岁那年我被诊断出患了脑癌,已经是晚期了,没得救了。叔叔和婶婶最早知道,我看见叔叔红着眼眶在一旁叹气,而婶婶却是当即就晕了过去。
我的病情不敢告诉爷爷奶奶,怕两位老人承受不住。我也不许任何人告诉我母亲,我不想母亲为我再次流泪。
可恶呀,林宇辰!你总是让爱你的人受伤害,你是这个世上最最最可恶的人!
父亲听到消息后火速回到了我的身边,他是我恨的人,不管他有多担心我在乎我,我都不会在意。
为我检查过病情的医生都摇头叹息束手无策,可父亲仍旧坚持着。他时常愁眉苦脸地看着我,然后摇头叹气着说:“我怎么向玉芬交代呀……我怎么向玉芬交代呀……”
难得他还记得我母亲!
我恨我的父亲,他居然为了他那所谓的可笑的理想抛妻弃子。我曾经一度三年没见过父亲,很多时候我都在怀疑,父亲是否还记得有我这么一个儿子。
我曾几何时一度陷入疯狂——打架、逃课、上通宵网、故意考试考不及格……几度差点被学校开除,每次都是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向学校求情才没事的,而我那父亲则从未露过面。
等等诸如此类幼稚且可笑的事情只是我那天真的不计后果的计划,我以为那样做父亲便会回来,无论是对我责骂还是拳脚相向,都会让我觉得有成就感,可每次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我只想用这种方式换回我那远立于天崖海角的父爱,我只是想用这些很幼稚的可笑的办法来让父亲认知到我的可怜,然后顾及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可怜的儿子需要母亲的爱而回去与母亲从修就好。
——这些事情或许很极端,我知道我必须这么做,我痴迷我的疯狂。
林宇辰,你是一个倔强的家伙!你的倔强总是怂恿着逼迫着你去改变一些事情,为此,你不惜竭尽全力、穷极一生。
这一次我做到了,父亲回来了。这是何等的可悲,就在我的生命将要走到尽头的时候,他回来了;十年来第一次听到父亲念到了母亲的名字,这是一件可悲的事情——有些事情居然要用生命来交换,值得吗?
值得!因为这是我想要的,我从来都是为了自己的“想要”而去做,不计得失不计后果地做,而不是为了“得到”而去做——可悲呀!
林宇辰,你是一个可悲的人!你从来都不知上进、不懂人情世故、不识真情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