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的全市重高统考半期考试折磨着师生们,同学们一面希望考试永远不要来,一面又上赶着期待五一的假期,活像矛盾体本身。
考前的四节晚自习全数交给学生们自行安排,只是会有当堂老师坐堂照看纪律。
原本最后一节没老师的自习课走读生是可以不用上的,但半期考试于市重高来说意义重大,因而整个年级的走读生都愿意或被迫留下来上。
鱼挽打算前二十分钟复习物理,后二十分钟复习语文。
她对这次考试感觉还挺稳的。
若是魏姚知道她的想法,必定会弱弱质问:“你哪回考试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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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园回来后,魏姚和狄皓不知咋了一拍即合,拉了个学习互助组,拖着班上几个关系好一些的同学进行了为期约两周的考前恶补。
组成员也不全是十二班,有两个是别班的,崔徉和谈映。
夏恩卷将两创始人恶补的原因简单归结为:爱的动力。
崔徉先前来十二班找叶湛的时候恰听见,懵圈:“狄皓是因为谈映吧我懂,魏姚为谁啊?我咋没收到情报?”
魏姚一练习册扔他身上,“你那姐姐正眼瞧你了?一天下瞎爱操心。”
此姐姐非彼姐姐,是崔徉明恋的人。听崔徉说,那女生叫和漫,现在是个大二生,比崔徉大三岁。
崔徉也不客气,弯腰捡起地上的练习册,在右手食指上转了几圈扔回去,“真有喜欢的女生了?”
“没。”魏姚接住,往旁边的人抬了抬下巴,“为他。”
他嘴一快,瓢了,因为他成了为他。
崔徉:“卧槽?你俩有啥奸情?”
莫名被cue的韩沥,他抬了抬眼,余光瞥了眼身边人,“……”
“……”魏姚面无表情,“别思想那么狭窄,爱有那么多种,兄弟情不是爱?”
崔徉挑眉:“怎么不为我?咱俩兄弟情不够深?”
魏姚:“滚滚滚,你他妈有和漫别说话。”
随后的恶补也是真的恶补。假日一群人到狄皓家写作业,讲题,抽查背诵,默写听写,做题过关。学习好的一人负责一科,轮着帮狄皓、魏姚、韩沥、陈盛随补。
学渣们老老实实补基础,学霸们则难题互讨、互相帮助。
魏姚觉得他这些天是真的好好学了,在韩沥家教老师那的两小时补课老老实实上了两个月,学校里也认真了些,这周也还有学霸们的补课,应该又能提高百来名。
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咬着笔头,继续背文言文。
狄皓虽然没家教老师,但“小创可贴”谈映在级里的成绩也很好,他基础一般,她也不嫌弃,认认真真地给他讲,并答应监督他学习。
成绩一塌糊涂的崔徉也上了心,因为和漫,有了想考的大学。
看着他们慢慢改变,鱼挽和夏恩卷恍然有了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登时老母亲的欣慰之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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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考试毕竟事关假期,前三趟课吊儿郎当混的几个男生这会也决定抱抱佛脚,最后一节晚自习看看课本。
教室里一度安静,同学们复习的效率提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后墙钟盘上分针转了三大格,这份安静被打破,隔壁十一班响起此起彼伏的大片尖叫。
鱼挽翻物理错题集的手一顿,眉头先一步蹙了起来。
这次考试对叶湛原安排没什么大影响,他只是在第一节自习课将全部考点拉了一遍,他高三的知识也自学得差不多了,第二节自习课就开始自己刷数学竞赛题。
鱼挽侧头看了眼叶湛,他做题时很认真,尖叫声并未掀起他的注意,他握住笔还是写那道题。
一些分了心的男生有些好奇,蠢蠢欲动想去隔壁班看看,一时间教室有些吵吵嚷嚷的。
讲台上坐堂的夏恩卷直拧眉,她拍了拍讲桌,“大家安静一点,自习。”
说落,做在后门的那桌同学突然大喊起来。随后女生一跃而起到椅子上,飙出海豚音。
为值班老师更好照看今晚的纪律,孟主任让各个班将后门都打开了。
班里同学回头满是疑惑,就听见下一个女生的高音:“老鼠——”
“啊啊啊啊啊啊——”
“好大一只啊啊啊!”
“你他妈别推啊,老子也害怕草。”
“卧槽卧槽,别过来!”
……
简单两字如炸弹版彻底炸开,后排同学乱做一锅粥。尖叫一声高过一声,混杂着,书本扔在地上的声音,桌椅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甚至是些哭声。
同刚十一班的状况如出一辙。
部分男生开始异常兴奋,下位开始找那只横冲直撞的老鼠:“在哪儿在哪儿?”
“卧槽,抓住它!”
“我来我来!”
……
鱼挽在听清老鼠二字时,脸色血色掉了一半,她长这么大除危险动物外,最怕老鼠和蛙类那样滑溜溜的动物。
她瞥见好大一抹黑影冲他们这边的方向过来,高度恐惧下她根本叫不出声,身体快理智一步,跳到了椅子上,也不顾踩脏了自己的白色书包。
叶湛皱眉,停下写到一半的题,抬头见小姑娘毫无血色的小脸,心脏纠了一下,迅速起身。
未等他动作,一本数学课本砸到老鼠身上,教室里响起骇人又刺耳的一声“吱——”,老鼠乱闯的动作停了一瞬,下一秒老鼠反应愈发激烈,开始撞击离得近的椅子腿,尖锐的发出恼怒的声音。
站到那个椅子上女生吓得径直大哭。
听到声音鱼挽腿忽地软了,险些从椅子掉下去。叶湛眼疾手快将她搂住站稳,又抱起她,将她放到课桌上坐着。
他靠近抱住她,她的身体坚硬,他带着安抚顺她的背,声音轻轻地哄:“别怕我在。”
她脑子里疯狂涌出,那只老鼠的模样,肮张的长毛,细长的尾巴,尖锐渗人的叫声,撞击椅子腿的疯狂。
像是不断的噩梦回现。
她初到桃荔中学时,是班上格格不入的住校生,初二不同高二,初二年级班上的女生多有自己的小团体,那会她因为爸爸的事,情绪低落,何况她不想插足别人的友谊。
又不同于其他这一年开始胖的女生,一般女生在初中阶段疯狂长肉,但她一直都瘦,这一年又更瘦。
又完美继承了欧铭卿和鱼怀延的绝佳相貌,她从小到大都像个精致瓷娃娃,才来一天便收到好多男生的疯狂示好。
她那时只因为妈妈的关系,认识了高她一级的晋欢嘉。晋欢嘉为照顾她,一开始会下课常来班上问她,虽她那会爱搭不理,但晋欢嘉一直对她很好。
同班的安橘和虞携因为晋欢嘉,也会时不时关心她一下。
晋欢嘉和叶湛有些一样,都有很多女生爱慕。许是因为那些男生,虞携和晋欢嘉吧。
她感受到班上女生对她的恶意很大,她虽不想和她们建立友谊,但也没想同人交恶,便尝试着少接触他们。但效果不佳,某天在厕所,她清清楚楚地听见她们在说她装。
她不怎么会交友,以前的生活里有叶湛和时缡就够了。
班里只有安橘会时不时帮她一下。但她俩并不在一个寝室,室友很讨厌她。从语言、动作、行为都可见,鱼挽忽然不想住校了,但她得坚持完第一个星期。
那天晚上她晚自习下课,她突然被劳动委员安排最后倒完垃圾在回寝。这周是她值日不错,但垃圾不归她管,可她不愿生事,便应了。
她们管初二的宿管阿姨向来凶,见她晚回,习惯性地大声训了两句。
鱼挽抿了抿唇,未言。
寝室走廊里各寝室门口都站了好多人,她听见了尖叫声。
她没怎么在意,继续往自己寝室走。
尖叫声却越来越近,到寝室门口时,不过今日有些不同,她没收到她们的冷嘲热讽,只听见了尖叫,和往她方向跑来的三个室友。她看到了满地杂乱,她的被子和枕头被扔在地上,一只老鼠正在她被子上撕咬着一个角。
三个女生本来就准备往外们跑,到门口看见鱼挽时,恐惧是人的本能,几乎是下意识扯着她往自己身前当。
鱼挽力气敌不过,硬生生被扔在最前面,那人扯扯着她不让她躲。
她猜测那只老鼠已经进入狂暴状态了,地上的散乱的东西应该是她们害怕是砸的,紧接着老鼠从她的枕头上爬过,朝门口冲来。
扯她的女生忽地松开她,叫着掉头跑了。
她脑袋空白一瞬后,迅速转身逃跑。
又听到更大声的尖叫,幸在隔壁寝室安橘觉得不对劲,站在寝室门口等待观察。寝室走廊里有监控,串寝是绝对不可以的,会被扣分。
她看见三个女生慌慌张张往前面跑,而鱼挽动作慢些,跑在后面,在然后她看见一只老鼠。
她眼疾手快跑去拉鱼挽进自己的寝室,并立马拉她到自己床上坐下,躲过被咬一劫。
鱼挽不知怎的又想起小时候被狗追,两种恐惧感砸向她,凶猛地似要将她砸死。
之后发生的事她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一个女生被老鼠咬了一口,去医院打疫苗了。
她跟宿舍阿姨说自己今晚想回家住。
宿管阿姨凶她:“你又没被咬,回去干嘛?老鼠没爬过床有什么啊,娇贵个什么劲儿,又不是公主。出校得班主任批假条,我可没能力替你签名。”
那会纭江下暴雨,天气转凉,宿管阿姨要来最后一次查寝,她非要鱼挽盖被子睡觉,不然鱼挽明天会感冒的。
她的拒绝无效,只能盖着被老鼠爬过的被子背面,她自己在床上僵硬地躺过宿管阿姨最后一次查寝。
那两人因惊吓过度已经睡了,而她坐起来,把被子扔到底下,并腿屈起抱住膝盖,她没哭,清醒着一晚上没睡。
被老鼠触碰过的被子和枕头都在她床边底下。
次日,她感冒发烧被晋欢嘉妈妈云姨接走,送去医院。
她没告诉其他人昨晚发生了什么,安橘没有她允许也未告诉任何人。
鱼挽打电话给欧铭卿,说自己要改走读。欧铭卿先是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什么事,住校不是很方便。欧铭卿也没在多问,便答应了。
……
似乎他的安慰起了作用,她的脊背慢慢放松,脑袋埋入他怀中,张开爬满鸡皮疙瘩的手臂紧紧抱住他。
“嗯。”
声音很小,但在回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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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桌的魏姚同韩沥一样站了起来,韩沥在找老鼠的位置,而魏姚看似也在找,但垂直在裤子旁边的手却捏进了裤子,指节在发白。
为了男人那点尊严,他就是怕老鼠,也得装得不怕。
老鼠开始在小组内的地方横冲直撞,魏姚眼里没了焦距,只在心中默念。
我不怕我不怕我不怕我不怕我不怕……没什么可怕的。
直至一股毛绒绒又带着点滑的触感擦过他小腿,他眼里有什么东西破碎,理智什么的去他妈的。
他条件反射,一跃而起,挂在了身边韩沥身上,破口大喊:“卧槽!”
我他妈不怕个屁,老子怕死了,草!
韩沥脸色一变,“……你个男的还拍老鼠?”
前桌女生又一声尖叫:“啊啊啊啊,过来了!”
魏姚下意识抱得更紧,又喊了声:“啊——”
“……”
这场闹剧最后被狄皓抄起椅子把它砸死了,孟主任捏着眉心处理这件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