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流水般地过去,刘伯瑛被姜蛮从拾粪工作中解放了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材矮小却精神矍铄的小老头儿。小老头儿每天清晨就上街,背着框提着篮子,一手拿着一副竹筷子,骂骂咧咧到街上拾粪。从早上干到傍晚,他骂的脏话不带重样的。
这可能是一个有文化的老头儿,街角卖早点的杨大妈眼里带着小星星。
文瑶成天泡在蜀中那边的店面里,跟这伙计招呼客人,整个人练得极为麻利,虽然对修炼的法门还是不感兴趣,武艺却进步了不少。
虽然不明白原因,但文瑶的修为一直在稳步增长,尤其是近年增长尤其多,再加上风调雨顺,百姓收成好,来往行人脸上都挂着喜意。文瑶在这种氛围下活力十足,不仅能耐得下性子看看书,练武的时候也不再叫苦叫累,更甚至,她竟然学会了一门神通。
这门神通,本取盘古大神开天地化万物的真意,和女娲娘娘造人的法门而得,或雕木人,或扎草人,或捏泥人,意在取雕塑的一点形意,借天地二魂灌入雕塑体内,驱五行灵气入其七窍,便可得工资及趋势的偶人。此门神通练到极致,可使偶人与一般人等无二,甚至凝练出人魂来。
文瑶自然不懂得如此高深的法门,她只会抓过来一团五行之气胡乱灌入塑像内,五行之气在塑像内慢慢韵养,渐渐分化,竟然还真的能被她驱使。当然,文瑶现在能做到的不过是让草虫蹦一蹦,小鸟扇动下翅膀之类的小动作,不过确是一个极好的开端。
一个月的时间眨眼而过,来自北方的寒冷空气席卷了大地,为大地罩上一层银霜,姜蛮站在蜀中客栈的二楼,身上披着大红色洒金的斗篷,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车马。蜀中的冬季,没有预想中的寒冷和萧条,反而比平日还要热闹,附近的乡下人干完了农活儿,纷纷进城,家有余资的要置办货物,顺便把自家田里的出产拿出来卖。家中贫困的想着趁着冬季到城里打两份短工,好歹补贴一些家用。
姜蛮站在露台上看了一会儿,只感觉二楼的风雪渐凉,她裹了裹斗篷,顺着二楼的门离开。这里虽然是边境之城,但百姓们吃得饱,穿得暖,虽然在如此冷天还要在外奔波,但人的一生不是要为生活奔波,就是要为生存奔波,这些人是幸运的,因为他们忙碌的此时,脸上都挂着笑容。
姜蛮一路思索着,该用什么样的颜料将这样的景象画下来,文瑶噔噔噔地跑过来。
“娘亲!娘亲!你快看这个孩子!”
姜蛮顿了顿,看向文瑶来的方向,只见她怀中抱着一个小小瘦弱的身影,飞快往这边跑来。
“怎么回事?是街上的乞儿吗?”
没错,即使是蜀中这样繁华的地方也是存在乞丐的,这其中有家道中落,不得不沦为乞丐的真乞丐,也有不学无术好吃懒做的假乞丐。然而蜀中富庶,所谓仓禀实而知礼节,蜀中百姓颇有仁善之心,每年都会有大户人家捐粮舍粥,因此这些人虽为乞丐,却过得颇为自在。
“怎么把他带回来了,不带他去看大夫?”
“大夫只怕不敢给他看。”文瑶把他抱到内室床上,撩开了他的头发,小孩子干瘦的面庞以外的白皙,面容也算得上清秀,只是有半张脸不似人脸,而是长满了毛的狐狸脸。
“原来如此。”姜蛮喃喃念了一句。
“这孩子不是妖类,但也不算是人,他被一只狐狸强行度了一半精血,才会变成这般模样。”姜蛮又看向文瑶。“你发现他时,就他一个吗?”
“就他一个,身上都是伤,不知是被什么人打的。”
姜蛮看着干瘦少年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伸手诊了诊脉,又验看了伤口。少年伤得很严重,身上的伤痕明显就是人打得,不仅有脚印,还有哨棒的痕迹,看来是冲撞了哪家贵人。只是他手臂和背上腿上的伤虽然严重,前心却只有几道浅浅的痕迹,之前明显在保护什么。
姜蛮一只手翻着少年的衣服,终于在角落里翻倒了几根白色的毛发。
是狐毛?
嗯,这就说得通了。
“这少年不会有事,他体质特殊,此时也不过是晕过去了,去取些跌打药来,叫后厨用米酒冲一碗鸡蛋。”姜蛮简单检查了一下少年的身体,掏出几根银针认准穴道刺了下去,少年体内的妖血开始慢慢流转。
“这样就没事了,叫个人给他擦擦身体,等他醒来让他把鸡蛋汤喝了,剩下的事情等他醒来再说。”
姜蛮收起了银针,转身出去净手。回到自己的小楼里,点燃了三炷香,摊开一张宣纸,折了几折,然后剪开,又打开,一联手脚相连的小纸人立刻出现。姜蛮把狐毛递到小纸人儿前,轻轻念诵。
“去吧,去找这个人,千万别让它死了。”
小纸人儿齐齐点头,从纸联上脱下,抱着一根狐毛顺着窗户蹦蹦跳跳离开了。
一旁随侍的文瑶忍不住问道。
“娘亲,只是怎么回事啊?那小孩儿有什么来历吗?”
“说起来也不算什么稀奇,那少年体内有一半儿妖血,应该是狐妖临死之际度给他的,这一半儿妖血足够他开灵智,强身体,甚至踏上修途也不是什么问题,不过这东西是有代价的,毕竟度精血是极为危险的事,那妖狐怕也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这才将幼子托付给这少年照顾,并度给他一半儿精血。”
“这样的人,我们称之为狐役,因为体内妖血的影响,每一名狐役的形容多少都会受到影响,最显著的特征就是有半张脸会变成狐狸脸,因此,我们也称这样的狐役为‘半面狐’。”
“只是不知道他保护的小狐狸去哪儿了,不过看情形应该是被哪户有钱人抓去了。”
“这些人家还真是的,为了一只狐狸就想要了人命!”文瑶愤愤不平。
姜蛮淡淡一笑。
“在他们眼中,一个小乞丐的命自然没有让他们自己高兴重要。”
“不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小乞丐遇到了你,竟因此活了下来,他活下来了,那小狐狸就能活下来,这其中旦夕祸福,实在难说。”
“是呀,娘亲真是好心人!”
“我可不是什么好心人,只不过是顺应天命罢了。”
“娘亲你总这么说!”文瑶撒娇地缠上姜蛮的手臂。
夜晚将至,风从窗棂吹进来,让人感觉到些许凉意。
“真是的,蜀中冬天好冷啊!”文瑶往姜蛮怀里缩了缩。
“冬天真冷啊!”与此同时,在风险的酒馆里,一身厚重棉衣的茜娘对提着粪筐的老头儿抱怨。沣县在蜀中北边一千多里,自然会更冷。
“你不冷吗?”
小老头儿翻了个白眼。
“我一个被困在纸房子里的纸人儿,有什么冷不冷的?”
“不过都冷成这个样子了。”小老头儿看着冷冷清清的街上,大半的店铺关了大门,只留一个小小的角门招呼客人,大街上行人甚少,少有的几个也是行色匆匆,根本不愿在这街上停留。
不过嘛,冬天可是吃热锅的好季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