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
夜色
总在黎明前最黑暗
父亲拉着我的手
穿行在这最后的暮色之中
我们坚信
那暮色之后
是永远的光明
光明之上
是灿烂辉煌
很快,忙忙碌碌中初二的上半学期结束了。学校开家长会没有人去开,我只好自己领回报告册。班主任老师问我:“你家真没人管你吗?”我摇摇头算是回答。老师也摇摇头接着就是一声叹息。
寒假,第一个没有父母亲在身边的寒假,不知道该怎么过。凡凡可能看出我的心思,拉着我的手对我说:“这个寒假我要学小提琴和画画,你陪我吧!”就这样那个寒假我除了去少年宫,大部分的时间就会陪凡凡去学小提琴,或者在他家跟他母亲张继仙老师学画画。我不太喜欢小提琴,是因为凡凡拉的好难听,像锯木头,单调的很,让人打瞌睡。画画我就很喜欢了,凡凡的母亲张继仙老师是有名的画家。由其是擅长山水。那个年代的我虽然什么也不懂,却能够看出老师的画气势磅礴,功力很深。老师或创作,或沉思,我们都在也上看着。看老师怎么运笔,怎么构图。老师很少教我们,只是让我们看,有时候也让我们自己涂鸦。凡凡好像不那么喜欢中国画,但是他必须学,老师让他初中毕业考美院,这个是他宿命,没得选择。我是沾了他的光,喜欢画画,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
过年前大姑姑和大姑夫还有去了澳门的小姑姑都回来了。一家人把大姑姑他们像神一样膜拜着,就为了大姑姑从香港带来的礼物。我没有主动出现在他们面前,而是带着妹妹去外婆家住了几天。等我们回家后,我带着妹妹躲在阁楼里,不想见人。后来大姑姑到阁楼里找到我们,问我为什么不去见她和大姑夫。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的心里已经没有了小时候对她的那种亲近感。从她伤害了父亲以后,这种亲近早已一去不回头。大姑姑无奈,笑嘻嘻的走过来捧起我的脸对我说:“我总归是喜欢你的大姑姑,你不可以生我气哦!”我很勉强的笑了笑对大姑姑说:“大姑姑,我想回新疆去!一定会回去!爸爸不会回来了!”姑姑的脸色变了一下,忽然抱紧我说道:“苦了你这个孩子了,这么好的孩子就应该跟我走,可惜你妈妈不懂事!”我推开大姑姑,坚定的说道:“我不会离开我的爸爸妈妈!”大姑姑没有再说话,悄悄的走了。第二天大姑夫找到我,给了我5元钱,让我和妹妹自己去买喜欢的东西。那个年,家里所有的人因为大姑姑大姑夫而欢喜雀跃,今天北京饭店,明天新亚饭店,天天换着地方大吃大喝,大姑姑告诉我必须带着妹妹一起去,否则就是不懂道理。其实我怎么可能不去呢?不去就没有饭吃。好在小黑哥哥从杭州来了,跟着他一点亏也吃不了的。就是这样,每天出门,大姑姑不会忘了把我抓住,和她一起坐出租车,而妹妹则被最喜欢她的大姑夫抱着。祖母脸色很难看,家里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祖父却笑嘻嘻的不以为然,大姑姑悄悄对我说:“别理他们!”我不由的把头靠在了大姑姑的胸口,那一刻,我感觉她像我的妈妈……
那个年里喜庆的事情多,但是和我好像关系不大,就是跟着大人们混吃混喝,埋头苦吃,不说一句话。只是见了长辈问新年好!恭喜发财!讨红包。家里亲戚多了最大的好处就是红包多。那个年里我和妹妹收了太多的红包,也是挺高兴的一件事情。
大伯父家的女儿大姐姐静怡出嫁了。男方在新亚饭店定了十几桌酒席,家里老老小小全方位出动,好不热闹!我们一群家里的第三代人坐在一个桌子上。大哥大扁头也不去帮忙招呼客人,一屁股坐在我和小黑哥哥边上,点根烟,笑嘻嘻地说:“一会儿看看你们大姐夫帅不帅!”话说着大姐姐静怡带着一个留着霍元甲头发,带着金丝也眼睛的男人过来和我们打招呼。这个男人嘴很大,还一直咧着笑。大扁头对他说:“哎!那个谁!还不快给你弟弟妹妹发压岁钱!”这个傢伙赶紧从身上掏出一大把红包,点头哈腰的挨个发了起来。大姐姐静怡在一边站着,那一身火红的旗袍在酒店的灯光下显得分外美艳。她在轻轻的笑,也许是对这个香港夫婿十分满意。也许是对以后的生活有了更多的憧憬……
大姐姐和大姐夫走后,大扁头又问了一声:“你们的大姐夫帅不帅?”我轻声回答道:“帅!红包好帅!可惜买不了东西!“全桌人哄堂大笑。这个被我们后来戏称为“癞蛤蟆”的大姐夫给每个人的红包都塞了十元港币。却不这东西在上海花不出去。小黑哥哥悄悄对我说:“回去了给我,我能买东西”,我听了这话顺手把红包塞给了他,哥哥从口袋里摸了张十元人民币塞进我口袋里。
开席前大伯母过来告诉我们,桌上的整鸡整鸭都不可以动,要带回去的。可是开席后,先是大扁头撕了一条鸡腿给我,然后又是小黑哥哥把鸭子撕开分给了大家,那天那桌菜被我们吃得干干净净。大伯母看的直摇头。这个百乐门舞厅出身的市侩女人从来就没有一个人喜欢她,包括她的孩子们。后来我们才知道这个大姐夫是一个香港富商的大公子,好像也是祖父的世交。大伯母为了攀上一门好亲,逼我们漂亮的大姐姐嫁了过去。可她不知道,姐姐的确嫁了个好男人,这个男人也带她家很多,可惜有些人是烂泥扶不上墙,帮到她都老了也没有用,最后还要靠诈骗和别人施舍去生活,当然那都是后话。
年过完后,大姑姑大姑夫回了香港。临行前大姑姑找到了我,对我说了一大通要好好学习之类的话。然后叮嘱我最好留在上海读书,那样她每年会回来看我。我知道她是为我好,可我更想父母亲,想故乡的一切。而且我越来越感觉到归期将至……
我和妹妹闲着无事,想去长风公园玩。两个人坐上公交车往长风公园而去。想想我的确长大了,以前一个人绝对不敢带妹妹跑那么远。这也和父母亲不在身边有关,孤独绝对是让孩子成长最好的风帆。在长风公园门口有很多玩汽枪的摊子,妹妹说她想看我打枪,于是我们在汽枪摊子上玩了很久,给妹妹赢了一大堆礼物。那天我带着妹妹在长风公园里划船、在发黄的草地上打滚,好快乐!好快乐!从我们慢慢长大后,很少两个人一起出来玩,记得妹妹从小就是我的跟屁虫,但是现在她却不再跟我,也许是我疏忽了她的存在,感觉很对不起妹妹,她还那么小。在回家的路上,妹妹对我说她想爸爸妈妈了,说着就哭了起来。
不久以后,学校开学,我们又回到学校开始了学生生活。学校组织看了场电影《沉默的朋友》,电影讲述两只牧羊犬千辛万苦送一个婴儿回家的故事。看着电影我想起了虎子,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故乡,带着我的虎子奔跑、嬉戏!
我想念父母亲,对故乡的思念让我处于一种焦虑之中,托木尔峰带走了我的心。在焦虑不安之中我的脾气越来越坏,在我的坏脾气之下,那个大个子周世军成了第一个牺牲品。那天课间操排队,这个大个子对我们几个小个子推推搡搡。推倒了老实的王嵘,又推了我一把。我想也没想转身打了他一拳,这小子捂着脸倒了下去,我看见血从他捂着脸的手指缝里流了出来。紧接着我们被带到了教务处,教务处主任上来就问,谁那么野蛮,把人打成那样!这个时候郭老师进来了,拍拍我的头说道:“小新疆!总算报仇了!”然后转身指着周世军说:“你就不是个好东西,欺负这个欺负那个,今天挨打了吧!活该!”那个教务处主任说道:“难怪了!新疆孩子就是厉害!”。
说归说,必竟伤了人,老师让喊家长,我只能把九伯父他们古籍出版社办公室的电话告诉了老师。结果是九伯母来了,这次让我见识了平时和蔼可亲的九伯母的虎威。九伯母来的时候周世军的父亲(上海交响乐团的大提琴演奏员)正在对我破口大骂,郭老师拿他儿子的不是在抗争。九伯母进来先把我搂在怀里,让我别哭,然后指着周世军的父亲大声说道:“你很厉害呀!对一个小孩子狠三狠四,你不知道吧!孩子的爷爷是政协委员,父亲是兵团战士,小心他爸爸回来枪毙你!”然后扔了一把钱给那个男人,拉着我的手向学校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