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桑子》
塔河之水渊千里,
两岸相望。
苍鹰展翅,
难飞越万里天山。
浪子他乡遇佳人,
四目相对。
游隼停空,
怎奈何玉兔无踪!
幼时的记忆在脑海里过电影般翻滚着,那些熟悉的脸庞一个个在对我微笑,然后飘向远方,消失的无影无踪。
父亲走了,母亲、妹妹都远在故乡。小狗哥哥失去了联系,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向军在我小学还没有毕业时就离开了那那里。如今的我是孤独的。只有儿子小宝与我相依为命!
也许,诗人本来就该是孤独的,流浪的诗人才有诗与远方……
童年的日子明净而洒脱,我就在这蹦蹦跳跳中踏着初升的太阳慢慢长大。妹妹也上了二年级,记得她上一年级时因为个子太小,够不上桌子,老师只能另外给她一个小板凳放在椅子上让她坐。妹妹胆子很小,上学不敢自己去上厕所老尿裤子,把母亲愁的。可是妹妹读书也很好,一直考班里第一。大人们总是在父母亲面前夸我和妹妹有出息。
在转校后的第一个“六一″之前,学校成立了鼓号队。
那天下午一上学,班主任朱老师把我叫到了操场上。校长和很多老师们都在,鼓号队所有的人都在。只听数学老师朱老师在对校长说:“洪洪肯定行!他走路背挺得直直的,步子也整齐“。校长见我过去,递给我一根棍子,根子用白漆漆了,一头有一个红包扎成的球。校长对我说:“你就是鼓号队的总指挥了,不仅要指挥咱们学校的鼓号队,全团所有的鼓号队都归你指挥。这是个光荣的任务,你一定得完成!“说着狠狠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不由得挺了挺瘦弱的胸膛。
就这样我成了全团少先队鼓号队的第一任总指挥。这还不算完,在我们训练的时候,校长把小琴的大队长标志拿了过来,和我的两条杠(那时我已经是中队学习委员)换了换,一边换一边嘟囔:“总指挥怎么能是中队长,太丟人了,以后你就是大队长了!″一傍的老师们捂着嘴偷偷发笑,可没人敢多说什么。但是我看见了小琴仇恨的目光,不禁打了个冷战。
果然,在下午放学后做值日时,小琴把我拎起来塞进了抬水用的大铁桶里,还往铁桶上狠狠踹了两脚……
这个小琴和我很有缘分,上了高中又和我同学,后来成了我叫嫂子的人。
“六一″儿童节那天好高兴、好高兴。新的白衬衣、蓝裤子、白球鞋,红领巾、大队长标志都是新的。那天在鼓号队见到了老连队的伙伴们,雯雯、秋莲、小成他们都来了。当我指挥着鼓号队从大街上走过,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鼓号队检阅结束后我们在新的露天电影院参加演出。我演的老爷爷、妹妹演小白兔,小静演一只小花猫,向军演大灰狼。数学朱老师用手风琴给我们伴奏。老师用棉花给我粘了眉毛和胡子,爽身粉染的头。那天所有的表演都很成功,用大人们的话说:出尽了风头!后来数学老师对父亲说:八你儿子有天生的好嗓子!“父亲摇摇头说:“有什么用呢?“朱老师看看他没有说话。
父亲在我面前总是不苟言笑,每天总是在叮嘱我好好学习,要仔细,不能粗心大意。除了语文、数学、英语的基础,他还特别关注我的作文。有一次老师布置了课外书的读后感,我写了一篇《木偶奇遇记》的读后感,结果因为他不满意,被撕了5次让我重写,理由只有一个,不生动。那时候的我无法理解什么是生动,他也不给我解释,只是让我重写。不满意了顺手就是两巴掌,我又委屈又害怕,只能一边哭一边趴在那里重写。后来他带着母亲和妹妹去了朋友家喝酒,把我一个人关在家里,我写着写着睡了过去。等他们回来看了作文又挨了两巴掌。也不敢出声,偷偷躲被窝里哭。还是妹妹悄悄钻进我被窝,搂着我对我说:哥哥别哭了!第二天去学校老师看见我被打肿的脸问我为什么挨打,我问老师什么是生动?老师摸着我的脸说:“喜欢听故事吗?讲故事就是生动!“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那时候已经有了卡式录音机,几乎全是三洋牌的。父亲他们听的最多的就是邓丽君的歌曲,我们不喜欢,只记得比较喜欢那首《泥娃娃》,我也能唱几句。后来又有了苏晓明的《军港之夜》,所以这些歌从小就在我的记忆之中。
因为有了录音机,那些上海人开始按捺不住了。他们中有很多人会跳交谊舞,于是交谊舞会在那个年代流行起来。记得那时候他们是这样安排的。所有的舞友们每星期六轮流做庄,一家家挨着来。这样,每个星期六除了在我家的那天,我们全家几乎都会去老连队玩。对于去老连队我是最开心的,不仅可以赶马车,还可以去找以前的小伙伴们玩。
也就是在回老连队玩时,我看见了幼年时的虎子。
父亲每年还是要上山,但是不会一去半年,只是去十天半月就回来,然后过段时间再去。我感觉到他的工作起了变化,有时候还会去市里出差。也会去县里送羊皮羊毛等货品。
那年团里来了一只部队,就住在加工厂的办公室那里。不知道怎么回事,父亲和他们连长相熟,这个连长常来我们家坐坐。父亲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朋友遍天下。那个连长叔叔穿着军装、帽徽领章很威武,喝起酒也很豪气。那天在家喝酒时父亲说明天去市里出差,解放军叔叔说他明天也去,让父亲坐他车去,并且让父亲把我也带上。就这样,我第一次专门和父亲去市里玩,这一次让我涨了很多见识,也改了一个怪毛病!
《浪淘沙》
举目碧云天,秋高气爽。
牡丹紫梅相对。
就是今日群童影,寻觅萍踪。
果实苦累累,伴我笑容。
若待明年秋更好,故地重游?
第二天天没亮,我和父亲坐上连长叔叔的军车往市里赶去。
一路上我的心情异常的激动,因为这是父亲第一次专门带上我去市里,而且是带我去玩。父亲一路抱着坐在他腿上的我,一边和叔叔聊着天。驾驶室里还有一位当兵的叔叔在开车,他胖胖的脸上有一双亮亮的小眼睛,让人感觉很聪明。但是他就是不说话,只是偶尔转过来偷偷朝我笑笑。父亲和连长叔叔抽烟他也不抽,两个手扶着方向盘,眼睛直直的盯着扫风玻璃外,仿佛他的世界永远都在远方。
连长叔叔一会从挎包里掏几颗糖给我,一会儿刮刮我的鼻子对我说:“儿子哎!长大了找叔叔来当兵!“我回头想看看爸爸,却看不见他的脸,但我知道他怎么想的。“大学″是父亲给我的唯一目标。
望着路边急速退后的杨树林,出门前的兴奋劲突然消失无踪。真想问问父亲,除了考大学我就不能做別的了吗?可是我不敢,也不想挨巴掌。
绿色的军车向前飞奔,路过一个个村庄小镇。我看见在路边小渠里光屁股洗什么的妇女,不好意思的扭过头,引得叔叔大笑。天渐渐亮了起来,好多不穿衣服和鞋子的孩子在路边上跑,追着军车。我问父亲他们为什么不穿衣服,父亲沉下了脸答道:“可能是太热了吧!“我诧异地摇摇头,深秋的早上是很冷的,他们真的不怕冷吗?一傍的叔叔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经过了几个小时的颠簸,我们终于到了市里。叔叔把我们送到了一个叫办事处的地方,和父亲约好晚上一起喝酒就开车走了。我呆呆看着父亲不说话,肚子发出阵阵咕噜声。他摸了下我的头对我说:“带你吃饭去″我记得好清楚,一碗羊肉汤面,一个羊肉包子,可是我怎么也咽不下去。小时候的我不吃鱼,不吃牛羊肉,闻了就想吐。父亲皱着眉头对我说:“看你这球样,能长大吗?全给我吃了!吃不完今天什么都别吃了!″没办法,含着泪把面和包子全吃了,还被父亲逼着把汤也喝了。当我打着饱嗝站起身,父亲笑了,“沒把你吃死啊!中午带你吃烤肉!“然后牵着我的小手往外走去,我的心里翻腾着,中午吃烤肉,还让不让我活了!
父亲带着我去了人民商场,听他说这是地区最大的商场。我看看是比我们团里的商场大很多,但是东西差不多。父亲告诉我团里商场和他们收购组的货都在这里进的。然后拉着我去了一个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一个带眼睛的大叔坐在办公桌前,见我们进去赶紧起身打招让坐。后来我知道大叔姓王,是人民商场的主任,也是父亲的好朋友。父亲让我叫他王伯伯,王伯伯很和谒,在他们处理完公事后对我说晚上让父亲带我去他们家做客,他家有一个姐姐和哥哥可以和我玩。
告别了王伯伯父亲带我去了新华书店,在进新华书店前父亲对我说只可以买两本书,我没说话。可是进了书店后我在书架边走不动了,那么多听说过没看过的书。家里有大姑从香港寄来的一套《安徒生童话》,可我没有《格林童话》,还有《绿野仙踪》,都听父亲讲过。我望着书架上的书痴迷了……
站在书架前让营业员阿姨换了一本又一本,我拿着书仔细的流览着。父亲耐心的在边上等着我。后来阿姨没了耐心,问我到底要哪本?
父亲走过来,拿了那套《格林童话》和《绿野仙踪》,付了钱带我离开新华书店。
我高兴的抱着刚买的新书和父亲走在市里那个大十字的大街上,父亲对我说:“走,吃烤肉去!″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父亲朝着我笑着说:“走不走,不走书没收!″我赶紧把书抱在怀里,生怕他抢了去,然后拉着他的手加快了脚步。
十分钟的时间,父亲把我带到了一个烤肉摊前。一个满脸胡子的维吾尔大汉在烤肉炉前煽着火。父亲要了二十串烤肉,我心想你能吃完吗?父亲不说话,给我倒了碗茶水,坐在我对面朝我微笑。这个笑让我心里发凉,因为他很少朝我笑。
不一会儿,烤肉端了上来,好大一盘。每串烤肉都是6块,4块瘦的2块肥的。烤的焦黄流油,还在发出“滋滋“的声音,可是那个羊味,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父亲顺手拿了一串,用他的手绢擦了擦签子头递给我说了声:“好吃呢!快吃!″我接过羊肉串,却没有勇气往嘴里送。父亲忽然板下了脸,自己拿了串烤肉狠狠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骂道:“没出息的东西,男人就应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你肉都不吃能干啥!今天你敢不吃!老子把你扔了!自己回去!″这句话真吓到了我,当第一口烤肉送进嘴时,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第二块、第三块,一串、两串,很快就吃了好几串。父亲又笑了起来问我道:“香不香?“我??嘴唇,怪了!还真的挺香的。父亲转头问烤肉师傅要了一碗散酒,然后对我说:“喝一口!“我呆呆的看看他没敢去端酒碗,父亲的脸瞬间又严肃起来。就这样,我人生第一次喝白酒,我发现这白酒挺好喝的。那天中午在父亲的鼓励下我吃了十串烤肉,喝了三口白酒,下午回办事处在床上晕呼呼的睡了一觉,一直睡到天快黑了才起来。
连长叔叔来找我们了,父亲带上我们一起去了王伯伯家。王伯伯家就在办事处边上。他们家的大妈胖胖的,做饭很好吃。他们家的姐姐和哥哥比我大一点,从我进家就带着我玩,由其是胖胖的小姐姐,特别可爱。可是我忘了他们叫什么名字。很是遗憾……
那天父亲他们三个男人拼命的喝酒,我们三个小孩拼命的疯玩。一直到半夜,父亲才满身酒气的带着我回了办事处休息。
办事处的房间一个房子里住好多人,臭哄哄的什么味都有。还有说梦话的、咬呀的、放屁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我躺在父亲怀里,捂着鼻子,久久难以入睡。想起父亲白天对我说:“儿子,你慢慢长大了!要像个男人一样的活着!别像个小姑娘一样,动不动就哭!″
望着窗外的月光,直到天明才睡去。在睡梦里我又吃了烤肉,和王伯伯家的小姐姐一起吃的,我看见姐姐脸上有一个小酒窝,她笑起来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