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要写父亲。因为这部小说在30多年以前,在父亲的面前,就承诺过要写的。写他们那一代人的故事,写他们的光辉岁月。
迟迟未能动笔,是因为父亲的离世是我心中永远的痛。每次想起他,就会心如刀割,太痛、太痛!让我无法去捡起零乱的记忆,一遍遍用岁月的利刃把回忆割的千疮百孔。
再痛!我也必须去写,这是我的承诺,不完成,我会抱憾终生。父亲他们那一代人的故事,远比我们的要精彩,他们的经历,也远比我们60后和70后要丰富的多。这一部,我将要完成的是那一代上海人的流金岁月。
“攀登高峰望故乡,黄沙万里长“
谨以此书,献给我在天堂的父亲!
《父亲》
我在天堂的父亲,
你离去的二十五年。
流不完的泪水啊!
是我思念的长河。
我常在梦里寻你,
寻见你并不高大的身影。
在我的耳边,
是你睿智的叮嘱。
在我的心里,
永远是你坚定的话语。
父亲啊!
你就是我的托木尔峰,
永远为我遮风挡雨。
父亲啊!
你就是我的塔里木河,
奔腾不息把我养育。
你给了我顽强的生命,
你给了我铁打的身躯。
你给了我聪明智慧,
更教会我,
善良才是人生的唯一。
父亲啊!
你扶着我蹒跚学步,
你看着我牙牙学语。
从第一篇课文,
到第一句英语。
你不厌其烦的教导,
让我有了今天的造诣。
父亲啊!
你为什么突然离去。
留下弱小的我,
独自流浪漂泊无定居。
父亲啊!你可知道。
羽翼未丰的雏鹰,
难以翱翔天际。
岁月变迁,
我走不出你的影子。
时光飞逝,
我依然离不开你。
父亲啊!
求你继续指引我,
人生之路漫漫,
我需要你的双手牵引。
父亲那一辈人,在我们家族里是最兴旺的。我的爷爷奶奶一共生了十二个孩子。没有看错,我的爷爷只娶了一个奶奶,生了一打孩子。10个男孩,2个女孩。其中老三老五在未成年时不幸夭折。剩下8男2女中,我的父亲是最小的。爷爷奶奶是苏州人,按苏州人的习惯,给父亲取了小名叫咪弟。父亲生于1947年,农历的7月7,也就是中国情人节,牛郎织女相会的那一天。据爷爷和父亲说,上海滩上一位周易大师在父亲襁褓中给他打过一卦,说父亲必须离开血地“出生地″远行方得始终。这也成了后来父亲来新疆的一个安慰性借口。
我知道,爷爷是爱父亲的。因为解放上海之前爷爷准备离开上海去台湾时只带了父亲和父亲的奶妈。如果不是在机场被奶奶拦下,恐怕这世界再不会有我的存在了。
父亲从小天资聪颖,听爷爷说爸爸小时候过目不忘,但是不喜欢书画,只对英语和数理化更感兴趣。可能是孩子太多的缘故,爷爷没有像父亲管我时那么严厉。我的小伯父、小姑和父亲三人从小就处于一种放养状态。我理解的是一种儿时的“无政府“状态。否则以父亲的智商,他一定是学习成绩优异的。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好问,只知道父亲上初中时的学校不是所好学校,“上海华光中学″在后来我读初中时就臭名昭著。父亲告诉我他是因为成份不好,只能上那个学校。我也没有追问下去。
父亲的童年时代和少年时代因为家庭条件不错、在哥哥姐姐们的照料下快乐成长。
父亲他们那一代人非常优秀,除了父亲与小姑和九伯父全是高级知识分子。1964年,父亲初中毕业。信誓旦旦的要考上海市位育中学。并与七伯父打赌,考上位育中学,七伯父送他一辆Brooks进口自行车。可惜造化弄人,父亲还是没有录取。我不知道当时父亲的心情,我猜应该是跌入低谷的。
而正在这时,改变父亲命运的事情来到了。“知识青年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这句口号激荡着千千万万年青人的心。
爷爷是政协委员,当然得响应国家的号召。于是,小姑和父亲成了理所应当的动员对象。我时常惊诧爷爷的觉悟,一个资本家,一个标准的文人,却那么爱国,绝没有那种自私自利而偷偷抵抗国家政策的行为。我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反抗过,只知道他很听话。爷爷对他说:咪弟,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父亲默默地点点头。欣然接受了这一切!
母亲对我说,他们是穿着军装,戴着大红花,唱着《革命人永远是年轻》来的新疆。外婆却告诉我,母亲是偷了家里的户口簿报名来了新疆。外婆不是亲外婆,母亲不喜欢她。可我从小的印象,外婆是一个特别和谒可亲的老太太,对我也特别好。小时候去外婆家是我最快乐的一件事。至于母亲为什么和外婆相处不好,可能仅仅是因为“后妈“两个字吧!想来外婆当年有多难,我的亲外公早逝。外婆靠自己的裁缝手艺养活了大舅、母亲、小舅和大姨。虽然母亲和大舅不是亲生,但外婆却视入己出。否则当时也不会拦着母亲不让她来新疆。每次外婆和我提起这件事都是老泪纵横……
这里还有一件比较有趣的事,是母亲告诉我的。当时去上海接他们进疆的是一个老八路。很有文化、很会说话。在他的宣传中,新疆是个美丽、流奶流蜜的地方,可以用牛奶洗澡。的确!新疆是祖国最美丽的地方。
当时唱着歌来到托木尔峰山脚下那片美丽绿洲的有阿曾叔叔、小美阿姨、罗卜头叔叔、小山东阿姨这些父母亲的同学。太多太多熟悉的名字,太多记忆中的笑脸。
这些朝气蓬勃、年轻的生命,从进入绿洲那一刻开始,就把青春与热血完完全全的洒落在这片富饶美丽的土地上。为边疆的建设奉献了一切。
那一年他们十六岁……
《绿洲情》
你是托木尔峰呵护的土地,
你是托什干河养育的精灵。
父亲在你怀抱中挥洒汗水,
母亲在你的沃土上把我养育。
三五九旅的鲜血凝聚成你的灵魂,
军垦人的奋斗守护着初心。
五十五年过去了,
父辈们已经离去。
托木尔峰依然挺拔屹立,
见证着儿女们的繁荣。
托什干河依然滚滚而去,
书写着塔里木上游的奇迹。
当父亲母亲他们几十号上海青年经过十几天的辗转,穿过无数的沙漠戈壁来到了这片具大的绿洲时,所有人傻眼了。有些人当时就想回上海去,母亲回忆说是哭声一片。我问过母亲父亲哭了吗?母亲说父亲什么反应都没有,非常的平静。
64年刚进疆的时候,没有房子住,全是地窝子。很多人可能不知道地窝子是什么?地窝子的挖制方式比较简单,所谓地窝子,就是从平地向下挖一个深2.5米、长6米~8米、宽3米~4米的土坑,上面用粗树干做檩条,用细树干做椽子,铺上树条或苇把,撒上一层麦草,盖上一层碎土,然后糊上一层厚厚的草泥,正中间留一个天窗,地窝子便成了。本诗人就出生在地窝子里,不知是不是地窝子的灵气改造了我,让我变的如此……
闹归闹,哭归哭,早期的新疆生产建设兵团还是部队建制,师、团、营、连、排一个不缺。所有的上海知青没有一个跑的。很快,这些上海“鸭子“就熔入了革命的火炉之中。“广阔天地,大有作为“,这些青年人的血也是热的。尽管那些其它地方的老同志笑话他们,还编了顺口溜来念着玩,却丝毫不能改变这些年轻人的上进心。
我记得顺口溜是这样说的:
上海鸭子呱呱叫,
坐火车不要票,
骑毛驴要人抱。
最后一句记不清了,像“假干净尿刷锅“这些话都是用来骂上海知青的。可上海知青就是上海知青,你说你的,爱干净、穷讲究是无论如何不能改的。
阿克苏地区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一师的所在地,著名的南泥湾359旅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一师的前身。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农一师追随***开辟井冈山革命根据地;抗日战争时期整编为359旅,开垦南泥湾;解放战争时期中原突围,保卫延安。 1957年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一师奉命进驻阿拉尔,屯垦戍边。阿拉尔原是一片人迹罕至的万古荒原,现在的阿拉尔市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直辖的县级市,实行师市合一的管理体制。
而我们那个团虽然是农一师的,却离其它团场很远很远,阿拉尔离我们有2百多公里远,胜利八场孤零零的屹立在边境线上。边上全是地方的少数民歌村庄。但是因为这个团场在塔里木河上游,水源丰富,土壤肥沃,再加上兵团的机械化程度在国内是首屈一指的,所以,在大锅饭时代这里因为粮食产量高,并且物产丰富,胜利八场成了好团场的代名词。我的父辈们也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定居下来,安心参加革命工作。16岁,多么美好的花季年龄,本来应该在父母的呵护下享受生活,可这些年青的上海知青,在国家的号召下,挥汗如雨、起早含黑为了争先进、争三八红旗手而努力奋斗着。
父亲来新疆时才1米5几,而母亲也是一样的瘦小。年少时的我经常想,我的父亲母亲怎么在那个年代坚持下来的,还要年年争待“先进生产者″和“三八红旗手″的。父亲告诉我,那个年代繁重的体力劳动把他累的不长了。父亲的身高最后定格在1.64米。也因为这个身高,被那些老同志喊了外号“矮子″。可怜的“咪弟″再没人知道了。因为小姑被分到了北疆石河子,没有和父亲在一起。就此,咪弟变成了“矮子“。等我稍大一点后,因为別人喊他外号,被我拿着坎土墁当头敲倒在地,那时我才7岁。
父亲因为工作表现良好,在1966年被推荐参加全疆的“纤检培训班“,成了全疆第一批纤检员。
父亲虽然个子矮小,却在连队里很有威信,上海知青大都听他的话。连队里新分进来的疆二代更是唯“矮子哥“的马首是瞻。父亲天生就有领导气质,因为他豪气、善良、是非分明。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不仅仅是一句口号。也是告诉人们,机会永远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也是留给从不停止努力的人的。在父亲母亲身上证明了这一点。
“托木尔峰依然挺拔屹立,
见证着儿女的繁荣。
托什干河依然滚滚而去,
书写着塔里木上游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