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紧攥着前胸衣襟的手，李仁言看向旁边自己早就发现了的一个小孩子。
十二三岁的小孩，穿着一身脏兮兮且破烂的衣服，是那种十分老旧的深灰色上衣和一点都不合身的肥大裤子。手里提着一个垃圾袋，里面装满了新捡来的塑料瓶。
“咳咳……”李仁言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回过身来，低下身子，单膝跪在地上看着这个小男孩。“你在干什么?”
“捡瓶子，然后给奶奶，卖了钱之后就能去吃饭了。”小男孩回答，他明亮的双眸带着善意看向李仁言被长发遮盖的脸。“你很难受，为什么不去看医生呢？”
“医生，治不好我的病……”李仁言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小男孩那天真单纯的样子和纯净的善意总能让李仁言感受到一点难得的快乐。
“原来是这样啊……”听到“治不好的病”，小男孩的神色突然暗淡了下去。“奶奶，也得了很严重的病，我以后一定要当一个厉害的医生，把她治好。”
“嗯，我想你会成为很厉害的医生。”李仁言又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到时候你也可以来找我，我一定也能治好你的病。”小男孩得到李仁言的支持，显得很开心，还对李仁言做了个承诺。
李仁言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不远处有个老妇人突然大声哭喊哀嚎了起来，小男孩听到这老妇人的声音，急忙往巷子外跑去。“是奶奶的声音，我得去看看！”
“刺啦！”阳光照耀在小男孩的身上，就好像热油洒在人身上一样，发出了一声刺耳的灼烧声。小男孩感觉到了灼烧的疼痛，情不自禁的往后一退，再次回到了小巷的黑暗之中。
“为什么？”小男孩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能走出这片黑暗。
“我，可以帮你。”李仁言没有直接离去，走到小男孩身边伸出右手。“来，握着我的手，我送你去你奶奶身边。”
“可以吗？”小男孩疑问道，但听着奶奶的哭喊声，小男孩还是决定试一试，伸手牵住了李仁言的右手。
李仁言迈步走进阳光之中，没有丝毫的迟疑。小男孩被李仁言牵着，阳光照在脸上的时候，小男孩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害怕那种灼烧的疼痛再次出现，可是走了几步，都没有感觉到。小男孩睁开双眼，不知李仁言身上是怎么回事，散发出一种让他很是舒适的气息，阳光丝毫不能伤害到他。
很快，李仁言带着小男孩走到了跪倒在地大声哭喊的老妇人身边。
“奶奶，奶奶，你怎么了？！”小男孩松开李仁言的手，急忙跑到老妇人身边，伸手想要去扶自己的奶奶，但是双手却从奶奶的身上穿了过去。
男孩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奶奶伤心欲绝的爬到一个小男孩的尸体旁边，一把抱进怀里。男孩看到这一幕，再看到奶奶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孩，为什么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他已经分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突然，临死之前的记忆涌上心头，小男孩瘫倒在地。
“原来，我已经死了吗……”这并不是疑问句，更像是肯定句。
“……”李仁言站在小男孩身边，低头看着这孩子，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跟我们走吧！”突然，两个人走到小男孩身前说道。一男一女，穿的衣服一黑一白。他们不会跟小男孩多说什么，明明没有碰小男孩，小男孩的灵魂却被生拉硬拽着跟随两人离开。
“我不走！我不走！！！”小男孩大声吵闹，四肢挣扎着想要跑到自己奶奶身边，但是他的努力看起来却是那么的无力，只能被硬生生的带走。
“啪！”两只手，一左一右，分别拍在那对男女的左右肩上。
“你是？！”两人回头看到李仁言，想起拍他们肩膀的人是谁后，双眼圆睁，眼神中恐惧的情绪展露无遗，急忙跳开，跟李仁言拉开距离。
“两位，他还不想走，不能让他跟自己的亲人多待一会吗？”李仁言并没有说那对男女做的不对。
人有人的法律，鬼有鬼的规则。李仁言并不觉得一个灵魂去地府是错的，这全在于人自身的选择。如果这小男孩在跟自己的亲人最后相处完之后，直接了当的跟李仁言说自己不想去地府，那李仁言可以帮他，这要看这小男孩怎么选。现在他能帮这孩子的，只有帮他要点时间跟自己的亲人多待一会。
“一炷香。”李仁言竖起一根手指。
“哈……”两人牵强的对李仁言笑了笑，松开了对小男孩的束缚。
“去吧。”李仁言对小男孩说道。
小男孩感激的看了李仁言一眼，随后赶紧跑到自己的奶奶身边，虽然触碰不到，奶奶也看不见自己已经死了的孙子，但能在自己唯一的亲人身边多待片刻也是好的。小男孩很希望奶奶不要那么伤心，可是自己的声音、动作都不能传达到奶奶那里。
“你想去地府吗？”李仁言在男孩身边问道。
“我不想，我想留在奶奶身边，大哥，你能不能帮我？”小男孩恳求道。
“你要想清楚，如果去地府的话，消除记忆再入轮回，你可能下辈子能有一个好的生活，如果不去的话，你就会变成孤魂野鬼，不但其他的恶鬼想吃你，连一些道士也会想杀你，很危险的。”李仁言说。
“我不怕，我就要陪着奶奶。”男孩很坚定。
“嗯。”李仁言点了点头，回头对那对阴差说道。“两位，你们可以走了，他并不愿意走。”
“……”那两人互相看了看，没有多说什么，一闪身离开了。
李仁言在地府一众阴差中名声十分响亮，但不是好的名声，他们两个是断然拿李仁言没有办法的，与其被换个身死道消，还不如直接离开。
先前遇到的那群道士的其中一个，站在离李仁言不远的地方，李仁言与他相对而立，小男孩与他的奶奶在两人中间。
“歪门邪道！”道士的脸色冷了下来，不善的看向李仁言和……那个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