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的面貌,在某些人眼里,曾经是十分清晰的。
记得有句话,只有失去的东西才会懂得珍惜。当一个人能轻松看到整个世界的时候,他不会明白这种感觉对于一个后天失明的人来说有多难得。
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再加上自己双目失明,看到的只有黑暗,感觉到的……也还是黑暗。可怕的是自以为找到了光明,没想到,却还是更浓重的黑暗。
残酷的命运造就了疯狂的灵魂。
她是柔弱的,无力的,但现在,她是一个危险的存在。
“她还清了自己杀人的罪,你是不是也得还一下背叛她的罪?”李仁言对男性死者说道,没有等他同意,李仁言已经伸手把他的灵魂卷进了符纸之中。
一个站在窗前的虚弱灵魂,生前苦苦追求的双目,在死后重新拿了回来。
“呼~”李仁言的烟瘾有些勤,可能是犯罪的人太多了,让他不得不狠狠地去抽烟。
“你觉得好看吗?”李仁言问她。
“只觉得冷……”女孩抱住双臂,双肩微耸。尽管她能重新看到这个世界了,可眼中的世界,已经只剩下了街道尽头冰冷的黑暗。
她并不恨李仁言,当她死了之后,生前的一切都已经算是烟消云散了。经历过死亡,品尝过痛苦之后,平静占据了她的心房。爱与恨,都已不复存在,无论是哪一样,留下的都只是深入灵魂的痛苦,她觉得够了。
不知道今后该做些什么,除了平静,也就只剩下了迷茫。
“你……为什么不会死呢?”女孩问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曾问过自己很多遍,只是我始终不知道答案。”李仁言回答。“现在我还活着的唯一乐趣已经只有当一个倾听者。在很多人的生命走到尽头时,我也期待过死亡,多希望,那是我的死亡。可能,注定我要充当现在的角色。”
“之前,我想,在结束这段生活之后,能带着我丈夫的钱远走高飞,到一个好的地方,过自己一个人的生活,现在想想,那似乎也没什么意义。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一直到死,还不如,现在就死。这么一想,心里对你就恨不起来。”女孩有些失落。
“就算我没有杀你,你也不会找到好的地方继续生活下去。”李仁言毫不客气的点评道。
“为什么?”女孩抬起头,有些好奇。
“因为对于你来说,已经没有所谓“好”的地方了。”李仁言很干脆的直说。“当你动手杀人,放纵自己疯狂的杀意时,这个世界对于你来说,已经没有能称为好的地方,因为你的世界已经变了。杀过的人,做过的事,犯下的罪过,都会像是恶鬼一样如影随形的跟着你,时时刻刻在影响你的想法。”
“……”女孩没有再说什么,可能,李仁言说的是对的吧。杀过人的人,思想已经不为自己所知的产生了变化,美好早已不复存在。
“你叫什么名字?”李仁言问。
“池灵。”女孩回答。
“今晚,谢谢你的故事。”李仁言突然咳嗽几声,又掏出一根烟点上,对池灵道完谢之后,转身走向门口。
“你喜欢看什么样的故事?是结局美好的故事,还是结局凄惨的故事?”池灵对李仁言的背影问道。
“呵呵……”李仁言擦擦嘴角的血迹,抽口烟之后回答。“结局……重要吗?”说完之后,走出门外,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之前的谈话,李仁言并没有说,他不只是一个倾听者,他还要当一个审判者!一个在追求平衡的道路上,越走越偏的人……
池灵静静地待在店铺里,没有离开,只是没有目的的飘荡着。
在太阳升起,阳光会灼烧池灵的灵魂时,池灵只能退缩到阴影之中。明亮的初阳,是她许久以来第一次看到,可它带来的并不是温暖,于池灵而言,现在的太阳,只会给她造成伤害,十分讽刺。
闲着的时间里,有的人会回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情。池灵恰好也是其中之一,她想起了自己的亲人。池灵不由得在想,如果按照李仁言处理事情的方法,她的父母算不算是有罪呢?虐待自己的孩子,理由只是她是女孩,在她失明之后,毫不留情的抛弃她,这算不算是有罪?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需要考取合格的证件之后才能做,而做父母,是无需考取任何证件的。
“不如,把他们也杀掉吧……”池灵笑着用开玩笑的口吻对自己说。
她以为自己是说说玩的而已,但当这个想法出现在脑海中时,却始终挥之不去。杀心,起了之后,可是很难再平息下去的……
李仁言只是在路上孤孤单单的走着,怪谈协会餐馆离得可是不近,不知不觉,走着走着,天就亮了。阳光明媚,照在李仁言脸上,让李仁言感觉有些刺眼,他太习惯行走在黑暗之中,当然,并不是不习惯白昼,只是单纯的感觉黑夜更亲切。
外套上有不少血迹和刀具扎出来的窟窿,这是池灵留下的。捅伤李仁言的那几刀并不是错觉,是实打实扎在李仁言身上的,这会让李仁言变得很显眼。李仁言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血迹,并不很在意,把外套上的兜帽扣在头上,李仁言走进了小巷之中,抄小路继续往怪谈协会餐馆的位置走去。
他没有给池灵名片,池灵很适合待在怪谈协会,她并不想着投胎,就好像死亡之后才是真正适合她的一样,进地府,入轮回,对她而言,想想都是很不愿意接受的事情,那没有平静可言。
“她会的……”李仁言自言自语道。
他明白,一个自卑的灵魂里蕴含着冰冷森然的杀意,看似平静温和,其实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罢了。
等她解决掉她认为有罪的人之后,相信,还会再见到她的。一般李仁言会亲自观看这个过程,做出自己的判断,只不过他现在更想回餐馆一趟。
“咳咳……”李仁言的病总是那么严重,他的内脏功能始终停留在临近崩溃的边缘,却又一直保持着这么一个状态,时时刻刻在用疼痛伴随着他。
“你看起来很难受啊!”有个稚嫩的声音叫住了李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