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鱼抱石而跳。
这可比正常上台阶累多了,得花两倍不止的力气,对下盘扎实与否是种巨大的考验。
每一次停住,怀里的石头都翻倍重量往下沉。
庄子鱼的胸和肚皮都被磨蹭得火辣辣的。
两条手臂更是被硌得疼痛难耐。
但是,即便达到了体能的极限,这名倔强的少年也没有想过放弃。
梦想的力量是巨大的,能发挥出人潜藏的能量。
庄子鱼的小宇宙爆发了。
一级一级地往上跳。
然而当他跳上第三十三层台阶时,双腿突然失去了知觉。
失去知觉的双腿,就像海绵一样绵软无力。
在一声惊恐的惨叫后,庄子鱼如同断线风筝一样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算上上到第一平台的九十九级台阶,庄子鱼得滚一百三十二层台阶。
庄子鱼越滚越快,失去了人形,只呈现出一个圈,就像极速旋转的高铁火车轮子。
庄子鱼并没有听天由命。
他想到自救。
然石阶太光滑,也没有可以抓住的东西,好让速度降下来,好让自己停下。
那些台阶边的草叶,就像头发丝一样脆弱易断,抓了也是白抓。
庄子鱼只得呼叫师父来救自己。
他首先呼叫的那位是胡须鞭老道,但没有回应。
于是他又呼叫少女拳师,他幻想着对方能一个俯冲飞下,抓起自己,还在天空飞翔遨游一番。
他想多了,拳师一样没有理会他的呼叫。
滚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经变成了哪吒脚踏的风火轮。
庄子鱼甚至嗅到了一股焦味,就像菜市场卖的用火弹过的稻草鸭发出的味道。
这是得粉身碎骨的节奏啊!
绝望中,庄子鱼的哀嚎声突然变了调----“风火轮”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改变了方向,朝天空弹射而去。
庄子鱼在绝望中坠落……
醒来时,庄子鱼发现自己躺在柔弱的草垫上。
光线昏暗,影影绰绰,看不清周围的景物。
记忆复苏后,庄子鱼首先活动了一下四肢,感觉无恙后,他站了起来。
仍旧看不清楚,眼睛无法聚焦,一切都是模糊的。
庄子鱼拼命搓揉眼睛,两只眼像青蛙一样发出呱呱的叫声。
闭了会眼睛,庄子鱼再睁开时,眼睛终于聚焦了。
他看清了,虽然光线昏暗,但这是一个洞无疑。
幽弱的天光从头顶的洞口洒下来,被过滤稀释得像鸡蛋清一样。
目测此洞有二三十层楼那么深,洞口并不宽敞,也就是葫芦镇那口有着近两千年历史的灵丹井的两倍而已。
洞壁犹如斧削,光滑笔直,整个洞就是一个天然的大水桶。
只是桶壁上藤蔓横生,犹如巨蟒纠缠在一起,狰狞恐怖。
仿佛随时会被点睛化蟒,那微微颤抖的藤叶,像是蟒蛇的信子。
信子流出的涎水滴落下来,刚好滴进庄子鱼仰望的眼中。
庄子鱼垂下头,用袖子揩了揩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全是破洞,和渔网一样。
在洞底转悠了半天,庄子鱼重又盘腿坐在了醒来时的那方草垫子上。
庄子鱼得想法出去呀,离开这个洞。
爬是爬不出去了,他琢磨着是否能默念口诀离开天梯仙境,这样不就离开了这个深洞了吗?
但这一招没见效。
庄子鱼慌了,他可不想困死在这洞中。
但无论他怎么念那口诀,甚至吼破了嗓子,他也没有像过去那样倏地回到自己的家里。
时间,安静,寂静的时间是种痛苦的折磨,会令人疯狂。
尤其是感觉不到流逝的时间。
那仿佛静止、凝固了的时间。
庄子鱼抓狂了,拼命捶洞壁,捶得两只拳头鲜血淋漓。
这时他突然感觉光影晃动,猛抬头,看见一只仙鹤悠然而落。
仙鹤就停在了他的身边,还不到一步远的距离。
仙禽摇身一变,变成了那位少女拳师。
“别再作贱自己啦!”拳师语含轻蔑。
“师父,你终于来了,快带我出去吧,我都快疯了!”庄子鱼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别哭,哭没用,这才哪到哪呀?你不是还要去拯救全人类吗?”
“是呀,所以我不能死在这洞底,师父,我们出去吧,我抱石头再跳,这次一定小心!”
拳师冷笑,虽然很小声,但在这几乎封闭的空间里,竟然有些环绕立体声的效果。
“你呀,自不量力,心太急了!”
“……”
“不懂我说什么吗?你现在就是再试一次,照样得掉下来,下回掉到哪就不一定了。”
见庄子鱼仍旧一脸蒙逼,拳师继续解释:“功到自然成,你还没有那个实力抱石而跳九十九级台阶,懂了吗?你还得练,练下盘!”
“哦,懂了,那我回去后再好好练,练好了再来行吗?”衣衫褴褛的庄子鱼感到有些冷,他也累了,想先回家。
“回不去了。”
“为什么啊?”
“你吼什么,别吼!”
“我……我为什回不去了,师父,你得说实话。”
“废话,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庄子鱼拼命摆手,一脸凄楚。
“是这样,既然你来到这里,就是天意,天意不可违,也自然有它的道理,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其中的道理的……你在听吗?”
“在听在听的,你说。”庄子鱼重又睁开眼,他突然感觉眼皮很沉,像注了铅水,所以眯了一会。
“你来了这里就得自己想办法出去,出去的办法其实很简单,但我估计你想破头也想不出来,所以还是亲自来告诉你!”
拳师的意思是庄子鱼得借由那些爬满洞壁的藤条逃出生天,攀爬藤条得靠手臂的力量,而现在庄子鱼的手臂根本就不具备那种力量。
所以庄子鱼得练,练手臂的肌肉,就在洞底练。
饿了吃藤蔓上结的拳头大的蓝皮果子,渴了喝藤蔓叶片上凝结的水珠。
至于怎么个练法,就靠庄子鱼自由发挥啦。
“如果你有幸能爬出去,你不还得上到第二平台和我学鹤形拳法吗?学拳,手臂没有力量,那是花拳,所以你在这里练习手臂的力量,算是提前打基础。”拳师帮茫然的庄子鱼分析。
“说是这么说,理也是这么个理,但万一我爬出不去呢?又或者我爬到一半,掉了下来呢?那还能有命吗?”
庄子鱼忧虑啊。
“这个我就不好说了,不过我一直相信一句话……”
“什么话?”
拳师似乎就是来通知庄子鱼一下的,并没有提出具体建议,建设性的建议。
一点师徒情意都没有,毫无怜悯之心。
庄子鱼像李歪头一样歪着头仰望天空,看着那优雅的仙鹤煽动着翅膀飞升,直到离开洞口,消失不见。
在目送拳师离开时,庄子鱼的耳畔还回荡着对方的最后一句话:吉人自有天相!
这句话翻译过来,其实就是:你自求多福吧,我不管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