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
晋国自张华、裴頠辅政以来,一个傻皇帝,一个悍皇后,再加上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贾谧,以及趋附贾谧,以“二十四友”为核心的权贵,使得朝政处理与人事任命上困难重重。皇室司马氏与贾氏之间的矛盾,也日趋激化。
朝堂之外,天灾不断,元康三年(公元293年),洛水泛滥,淹没了洛阳周边千倾良田,一淹就淹了三年,流民日渐增多。元康五年(公元295年),皇宫里着了一场大火,就连孔子穿过的鞋竟也被烧毁,汉高祖刘邦斩杀蟒蛇的赤帝剑,也不翼而飞。
即便这样,张华、裴頠毅然让晋国稳定了八年,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太极殿上,惠帝与贾后一同坐朝。裴頠奏道:“今年洛水再次泛滥,两岸百姓受灾,这已经是洛水连续第三年泛滥了。洛阳米价飞涨,流民日益增多,就连洛阳的百姓也愁于生计,有些百姓不得不吃草根、树皮。”
惠帝道:“既然没有米,何不食肉糜?”
“这……”裴頠无法回答。
百官脸上忍着,心里哭笑不得。
一边的贾后使劲儿瞪了惠帝一眼,说道:“这天灾岂是人力所能抗拒的?多多放粮就是了。”
裴頠又奏道:“陛下,西北战乱,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贾后问道:“西北战乱不是早就平定了吗?怎么又发生战乱了?”
裴頠回奏道:“树机能死后,西北本来已经安定了,结果赵王去了西北,压榨百姓,弄的民不聊生,人们走投无路,所以就纷纷选择叛乱!”
贾后问:“贾谧,你说如何处置?”
贾谧道:“西北之地偏远,本来就极容易发生变乱,赵王没没有经验,把他召回洛阳,可以让梁王替代他。”
贾后道:“不管天灾还是人祸,只要众百官尽心辅佐皇上,上应天意,就能国泰民安!”
贾谧奏道:“皇后所言极是!昔日老庄称善‘无为’,不违天意便是大治!寒来暑往冬去春来,久涝必旱,久旱必涝,旱涝之事皆是常态。昨夜太史令夜观天象,北斗七星旁边,隐隐出现两颗星,七星变成九星,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之祥瑞,请皇上、皇后不必忧心!”说完拱手一拜。
朝中那些趋炎附势者,皆赞同贾谧的话。
“九星连珠!九星连珠!天上九星连珠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众大臣纷纷走出太极殿,去看天象。只见天空中有九颗星连成一线,横贯天际,大地似乎震动了一下,继而九颗星相继移位,慢慢消失不见。
皇后贾南风再也坐不住了,拉着惠帝走出了太极殿。
“钦天监!占卜好了吗?”
“已经占卜好了。”
“吉凶祸福?”
“回皇后,是,是……”
贾谧抢先奏道:“昨夜北斗七星增添二星变成九星,预示天降祥瑞,今日又逢九星连珠千年不遇之观,是为大吉之相!”
太极殿外众大臣为逢迎贾谧,纷纷附和。只有张华、裴頠不语,似忧心忡忡。贾后十分满意,点点头喜笑颜开。
云梦山,司马瑾入云梦山已有四年。
这四年,司马瑾每日苦练剑术,但也只是练习最基础的用剑,吴通始终不肯交给他真正的剑术。司马瑾十分刻苦,对剑的把控上已是得心应手。至于他脸上的那道伤,因为伤口太深,从眉骨到颧骨处,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疤痕。
小坷也已长成了一位长发及腰的女子,小坷跟着鬼谷婆婆学了不少药理,鬼谷婆婆视之如亲。就识别草木的功夫来说,小坷已经认识了一千余种草药,但学药理者,入门慢,习得快;行医者,通晓易,精湛难。小坷现在只能算是已是略有小成。
诸葛闵则除了身高和剑术,其它的并没有什么变化。
这日,诸葛闵练完剑,想到映瑞池冲洗一番,听到有人“啊”地叫了一声,诸葛闵赶紧跑过去,正撞见在水里洗澡的江坷,江坷光着身子猛然看到诸葛闵,整个人一时懵了。诸葛闵从未想过男女之事,更从未见过女子裸露的肌肤,一时间也站在那里看呆了。
两人四目相对,时间在他们之间仿佛停住了。
“啊——”小坷先反应过来,大叫着又钻回了水里。这一声“啊”,喊了很久,直接把诸葛闵给吓跑了。诸葛闵虽不通晓男女之事,但也知道这件事他错了,而且可能会有杀身之祸。
小坷穿好衣服,怒火中烧地去找诸葛闵。她到西院、北院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于是来到剑秀峰,司马瑾正在练剑。
小坷劈头问司马瑾:“看到诸葛闵了吗?”
“他下山去了,怎么了?”司马瑾看小坷的表情有点不对。
“我要杀了他!”小坷杀气腾腾,说完转身就走。
诸葛闵在南院外徘徊,他是想来跟江坷认错的,又不敢直接进去。他觉得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心中莫名对小坷产生了惧怕。
小坷找遍了鬼谷村,终于在南院找到了诸葛闵。
小坷指着诸葛闵厉声问道:“你!你都看到了什么?”
“额,就看到……都看到了啊。”
“你!”小坷气得满脸通红,“你是不是一直在偷看?”
“没,没有,我只是听到你叫了一声,才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你撒谎!”
“我没有撒谎啊!”诸葛闵感到了委屈。
“你这个下流、无耻的混蛋!我杀了你!”小坷说着拔出随身带着的短剑,砍向诸葛闵,诸葛闵见她真的拿刀要砍自己,拔腿就跑,小坷在后面紧追不舍。
诸葛闵跑过木栈,小坷也跑过木栈;诸葛闵绕过大石,小坷也绕过大石;诸葛闵飞过溪涧,小坷也飞过溪涧……
“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诸葛闵一边跑,一边苦苦哀求。
小坷怒气未消,根本不听。
诸葛闵跑着跑着撞见了司马瑾,于是向司马瑾求救。
司马瑾奇怪地问道:“你们到底怎么了?”
小坷看到诸葛闵躲在司马瑾身后,停下来,喘着气说道:“无耻之徒!你要是敢说出去一个字,我一定将你千刀万剐,再剁碎了喂狗!不!喂鱼!”小坷说完扭头就走。
司马瑾问诸葛闵:“你把他怎么了?竟然逼得她要杀你。”
诸葛闵挠挠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说道:“我犯了错,犯下了滔天大罪!”
“算了,陪我练剑吧!”
“好。”
云梦山外面,有三个人到处寻找入谷的路,找一线峡后,三个人顺着一线峡一直走到鬼谷守门人的住处。
大狗见人狂吠,鬼谷守门人手持青龙刀从屋内走出来,高声问道:“什么人?”
一个男子上前问道:“你又是谁?”
“我是鬼谷守门人,守在此地,禁止外人入谷!”
“这么说,这里确实是鬼谷,没错了?”
鬼谷守门人问:“你们是谁?来鬼谷做什么?”
“既然不让外人进,那还说什么!”
三人拔剑,一齐冲上去,想仗着人多击败对方。鬼谷守门人身高臂长,孔武有力,见杀来,挥舞起青龙刀横扫过去,两人被扫退下,另一个人飞起身,刺向鬼谷守门人,动作疾如风,一看就知道是一个用剑的高手。守门人眉头微微一皱,抬起手臂硬是挡下了这一剑。鬼谷守门人一把握住那人的手臂,那人想要挣脱,却动弹不得,鬼谷守门人飞起两脚踢在那人的肚子上,那人哪里经得住鬼谷守门人的脚力,两脚下去,直接被踢吐了血。
鬼谷守门人见他没有反击之力,轻轻一甩,将其甩飞出去,自己手臂上受的伤,像没事一样。
余下二人大惊。
鬼谷守门人说道:“我劝你们快快离开,当年朝廷有十万兵想从这里入谷,都被我挡下,何况你们?惹怒了我,让你们死无全尸!”
十万人?余下两人互相看了看对方,点点头重振旗鼓,复又冲上去与鬼谷守门人战在一起。
峡谷腹地最宽处不过十余米,鬼谷守门人臂展加上青龙刀的长度,最长时可到四五米,青龙刀在其手中亦很轻便,对手除非飞身来刺,否则很难近身,且鬼谷守门人的身体就像穿了一件甲胄,十分坚硬,只要不刺中要害,对鬼谷守门人来说,根本不怕。
战了几回合,二人拿这个身材高大、体魄强健、孔武有力的怪物,根本没什么办法,鬼谷守门人突然一怒,一刀劈向一人,那人本还想用剑去挡,忽然觉出危险,用尽全力勉强向右侧滚开,青龙刀劈在一块大石上,只听“咔”的一声,大石裂开,一分为二。
那人吓出了一身冷汗,三人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落荒而逃。
三人逃至洛水边的一个渡口,渡口处停着一艘船,一个头戴着头巾的女子从船舱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名女子束发及腰,穿着一件袖口紧束的衣服,下不着裙。后面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这么急着跑回来,看来是找到进谷的入口了?”女子笑着,声音中有一种奇异的腔势。
“是,主人,我等找到了鬼谷入口,只是那谷口有一个守门人,身高有九尺,手持青龙刀,力大无穷,身体坚如磐石,有万夫不当之勇。再加上谷口狭窄,我三人联手也没占到半点便宜,不是他的敌手!”
女子想了想问道:“打听到别的路吗?”
“云梦山太大了!谷口又偏僻且深,属下料此处不通人烟,没有别的路了。”
正说着,远处姗姗走来两个女子,一个身穿白衣,一个身穿青衣,裙带飘飘,倩兮若神。
来人正是洛神坊的洛神子和她的弟子洛萍。
“还说无人烟,那不是吗?”
三人回望,上前施礼问道:“请问姑娘可知有路通往鬼谷吗?”
洛神子对三人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只是走到洛水边,蹲下身,将几条鱼放进了水里。
三人又问一遍,洛神子仍未理睬。这时戴着头巾的女子上前,说道:“姑娘行路好步法!请问姑娘知道一个叫鬼谷的地方吗?”
洛神子见说话的女人很有腔势,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女子笑道:“我叫罗婺,是从洛阳而来。”
洛神子看了看罗婺,给她指了指远处那条进谷的路。
“可还有别的路吗?”
洛神子仔细打量一下对方,只见这个罗婺,肤色奇白,鼻子比一般的女子高,眼睛中有淡淡的海水蓝,不像是中原女子的模样,却风韵不俗。
“你们问鬼谷,莫不是去找麻烦?”
“怎么说?”
“明知正路,却问别径,难道不是想去找麻烦吗?”
“姑娘不仅好步法,而且还很聪明,听姑娘的话似乎是知道别的路了?”
“知道又怎样?”
“实不相瞒,谷中有一人,身负重罪,罪无可恕,我等只想进谷与鬼谷子谈一谈,却被鬼谷守门人挡住,未及我等开口,就被他赶了出来。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如果姑娘知道其它的路,还请相告,必有重谢!这瓶西域奇香,价值百金,愿意送给姑娘!”
洛神子冷笑一声说道:“那鬼谷守门人有些愚钝,除鬼谷之人,其他人,他死都不会放一人进谷。当年朝廷有十万兵想入谷,都没能进去,何况你们?你们墨家与鬼谷无怨,我们却与鬼谷有仇。就凭你们几个也想从鬼谷带走人?我劝你们还是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姑娘且慢!我们虽与鬼谷无怨,却也不怕与鬼谷结仇。只要你令给我们指一条路,我愿意助姑娘一臂之力,助你报仇!”
洛神子想了一下说道:“我不管你们究竟从哪里来,是为何事,我只问一句话,你如实回答。”
“好!”
“你们要找的人,是不是四年前逃到云梦山的司马瑾?”
罗婺看着洛神子,微微一笑道:“是。”
云梦山剑秀峰。
司马瑾与诸葛闵正在一对一练剑,一来一回互有攻守,吴通坐在一边,看着二人使剑,一边喝酒一边说道:“用剑,如果看到对方有破绽,就不要犹豫,果断出手杀他!如果对手无懈可击,那就要先躲过他的攻击,再找破绽。”
司马瑾没有耐心等待对手的破绽,一味攻击,诸葛闵倒是很听吴通的话,退避着,待看到司马瑾露出了破绽,一剑抵住了他的喉咙。
司马瑾又一次输给了诸葛闵,四年来,他从来没有赢过他。
吴通自顾自地喝着酒。
司马瑾走到吴通面前问道:“四年来我一次都没有赢过他,你为什么不肯教我真正的剑术?”
“你觉得什么是真正的剑术?”
司马瑾道:“像秦婴师兄那样以一敌十,而不是每天只练习用剑基础这些没用的东西!”
吴通道:“练好这些你才会更好地用剑,想要打败对手,先要使自己不被打败。”
司马瑾:“我要学云梦体术,请你教我云梦体术!”
“四年了,你的心仍然被你的戾气所影响,心不正的人是学不了云梦体术的。”
“只要你教我,我一定能学会!”
吴通摇头道:“我不会教你的。”
司马瑾心中有怨,一气之下转身而去。诸葛闵看看老师吴通,不敢多说什么,也跑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