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处一直对这个司马瑾十分好奇,他觉得这个孩子生而不凡冥冥中有一股力量,但是周处不能让司马瑾受伤,看到孙秀的鞭子要抽到司马瑾时,一个箭步冲出来,一把抓住了那条鞭子。
孙秀刚要抽,却发现鞭子被人拽住了,回头一看,见是周处,说道:“我知道你在江东很有名,但这里是洛阳,即便是陆机、陆云也不敢的罪于我!”
“你既然知道我,就应该知道我周处从来不怕得罪什么人!我不管你是谁的主簿,我周处都容不得你这样的人当道!”
孙秀冷笑道:“你可以不怕得罪于我,但是我不信陆机、陆云等人不怕得罪杨太傅!说到底,你我都是小人物。”
这时,远处跑来一队官差,周处见来了官兵,便放开了孙秀。
人群中议论纷纷,不过并不是在替谁说话,而是猜测这些人的身份。
南华仙人和斗魁也站在人群里,斗魁问道:“老师,这种小事有什么好看的呢?”
南华仙人笑道:“斗魁,你可知那个大汉是谁?”
“他叫周处,我在汝南王的酒宴上见过他。”
“那个孩子呢?”
斗魁摇了摇头。
南华仙人道:“周处号称武神,恐怕连你也不是他的对手。而出头的那个小子,跟你一样,拥有着天命之相。”
斗魁重新审视眼前那个司马瑾,半信半疑。
“司马瑾旁边的那个孩子,有着帝王之相,论年纪,应该是皇太孙。”
斗魁点了点头,方想起司马瑾和司马遹这两个人,他在酒宴上都见过。
官兵们控制住局势,一名尉队长询问事由,孙秀掏出一个铜符递给他看,尉队长见后连忙对孙秀恭敬起来。
孙秀道:“把他们都抓起来,送到廷尉府去吧!”
尉队长犹豫了一下,这时司马遹走过来掏出一个金符,真真亮瞎了洛阳西部尉的眼。名符是身份的象征,一般人能有一个木符就说明是有地位的,拥有铁符则说明他是有官职和权力的,拥有铜符则必是权贵,而拥有金符的人在洛阳简直是凤毛麟角,即使是巨富石崇也不过是拥有铜符而已。这金符只能是皇亲国戚,或者是从皇宫里出来的人才有。
尉队长从未见过金符,楞了一下,立马对着司马遹单膝下跪双手抱拳,围观的人群一时间噤若寒蝉,就连孙秀,也看直了眼,吓得一身冷汗,说不出话来。
司马遹没有理那个尉队长,只是得意地看着司马瑾。
所有人都愣住了,围观的人连话都不敢说。
南华仙人对斗魁道:“天下要想乱,孙秀那样的人必须得势,周处那样的人必须得死。我们走吧!”说完,南华仙人与斗魁悄无声息地走了。
司马瑾扶起两个女孩,大女孩见司马瑾富贵公子模样,又长得甚好,不禁低下头颔首给司马瑾道了一声谢。待要说话时,才发现自己的头发散落下来,原来刚才受到惊吓时,自己头上的木钗掉了,大女孩急忙利落地束起头发,捡起木钗时才发现,木钗已经不知被谁踩坏了。大女孩脸上十分尴尬,自己虽然穷,天性中依然爱美,如今披头散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司马瑾见状,从怀里掏出那支刚买的银钗递过去,大女孩见是这么贵重的东西,也不敢收。司马瑾将银钗塞进女孩手里,女孩不敢抬头,只道了一声谢,把那支银钗插在头上。
司马瑾问他们是哪里人,大女孩自言她们两个是北方来的流民,姐姐叫江离,妹妹叫江坷,都住在洛阳西边的白马寺,与乡人杂居,因近日官府不再施粥,粮食他们也买不起,姐妹饿了几日,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去城外采摘些野菜和树皮充饥。
“这些东西怎么能够吃呢?”司马瑾看着姐妹俩手中的野菜和树皮,有些不可思议。
“去年有个姐姐,也是这样,才没有人饿死,只要挨过了这个月,官府肯施舍粥米就好了。”姐姐江离说话时,不敢抬眼看司马瑾。
司马瑾有些心疼两个女孩,说道:“我回去会与我的父亲说明你们的情况,官府一定会给你们派送粮食的,这样你们就不用吃这些野菜、树皮了。”
“官府?哼!官府就是欺负百姓的,没有官府,我们才过得好呢!”妹妹江坷恨恨地说道。
姐姐江离说道:“我们因战乱而无家可归,我们在北方时,本来是有官府下发的粮食的,可是官府让我们用钱买,我们没钱,只得跟着大家一路往南边走。”
刚刚妹妹江坷那番话,司马瑾没有生气,司马瑾看着姐姐江离,说道:“你们饿了这么些天,吃这些野菜、树皮是不行的,这样吧,你们先跟我回府,吃点东西,换身衣服,不至于饿坏了自己。”
江离看着司马瑾感激道:“感谢公子,我知道公子是好人,只不过……只不过白马寺里还有很多人在挨饿,我们不能光顾着自己吃饱,看着他们挨饿……”
司马遹摇摇头对着司马瑾笑道:“叫你充好人,现在整个洛阳城的流民交给你了,我看你怎么办?”
司马瑾想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好人做到底,待我与家父说明原因,让家父送发粮食给白马寺,这样你们也就不用挨饿了。”
江离激动道:“公子的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我们愿意为奴为婢!
司马瑾摆摆手道:“我不要奴婢,好好的做什么奴婢呢!这些野菜、树皮你们是不能再吃了,先跟我回去吧,你们放心,到时候家父会把你们和粮食一起送到白马寺。”
江离想了一下,想到自己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人家的,愧无可报地只能点点头。
司马遹道:“那我就回宫了,诶?那个孙秀哪里去了?”
此时大家才发现,那个孙秀早已溜的无影无踪。
司马瑾道:“恐怕见你亮出金符时,就已经溜了。”
周处道:“他跑不了!这种人不教训他一次,难消我胸中这口恶气!”
司马瑾就此与司马遹告辞了,周处一路护送司马遹回宫后,径自来到潘安府上,待下人通禀后,被请入府。潘安早就听说周处之能,有除三害的故事,周处又是原东吴周鲂之子,算得名士之后,所以潘安见到周处,十分殷勤。周处快人快语,直接问了孙秀这个人,并讲述今天发生的事,潘安听后大怒,命孙秀即刻来见。
孙秀心中不安,满脸晦气,一瘸一拐地来见潘安,见到周处,吃了一惊。
潘安冷语问孙秀:“你的铜符拿来我看。”
孙秀怯怯道:“什么铜符?”
潘安冷哼一声问道:“你今天不是拿出了铜符,要打人吗?你好能耐,连铜符都能弄到手!”
孙秀还在妄想狡辩道:“并不是这样,我怎么会有铜符呢……”
“还狡辩!”潘安终于怒道,“你知不知道你要打的那个人是谁?那是汝南王之子,另一个则是皇太孙!”
孙秀瞪大了眼睛,瞳孔中露出惊恐的神色,他知道自己再也难以狡辩了。
潘安继续说道:“你自小与我一起读书,我见你聪明,提拔你,不想你却在外不仅败坏我的名声,还差点给我惹出了大祸,念你多年劳苦,杖击二十,出府去吧!”
孙秀还想磕头求饶,潘安道:“你若不跪,我还念你情分,你这一跪,把你最后那一点自尊自爱也跪没了。杖击四十,出府去吧!”潘安说罢,一摆手,命下人们将跪在地上求饶不跌的孙秀拉了下去,周处拱拱手,准备告辞。
潘安谢道:“若不是子隐(周处字子隐)兄相告,我几乎得罪于汝南王矣!”
周处道:“潘主簿是非严明,我周处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潘安大喜道:“好,好!请等一下,我这里有几首刚写好的诗文,因为久慕士衡(陆机子士衡)盛名,劳烦子隐代转士衡一阅。”
周处点点头,告辞了。
且说司马瑾回府后与司马亮说了流民一事,司马亮欣然应允,并在司马瑾的两个兄弟面前夸赞司马瑾有仁德之心,即刻命人装了五百袋米,还有一些肉和一些盐,准备第二天用车一起送到白马寺,并答应以后每年这个时节,都会如此救济流民。
当晚,江离与江坷安稳地睡在一张床上,江坷高兴地说,明天就能回白马寺了。江离只是笑了笑,若有所失。
翌日,司马瑾与江离、江坷一起来到洛阳西边的白马寺,两姐妹刚一进寺庙,一个中年女人厉声道:“江离、小坷!你们两个跑到哪里去了?不知道大家昨天找了你们一天吗?你吴伯为了给你们从树上弄了两个鸟蛋,差点连腿都摔断了!你们倒好,一天也不回来,真是急死我们了!”
江坷跑过去拉着那个女人的手,管她叫吴妈,那个女人一下子就不再生气了。江离也走过去,对她说了昨天发生的事,并说汝南王送了几车的粮食,还答应以后每年都送。吴妈大吃一惊,有点大相信,出院一看,果然白马寺门外停着许多车马,地上堆放了很多粮食,吴妈真是又惊又喜,激动地喊白马寺里的乡人出来帮忙。
司马瑾见事已办妥,要与江离辞行,江离低下头,泪在眼眶,心中有一丝离别的酸楚,司马瑾刚要走时,不料那个吴妈一下子拉住司马瑾,并给他跪下。司马瑾大惊,慌忙将她扶起。
“公子,我知道你是好人,请你将这两个女孩带走吧!她们两个都很懂事,她们留在这,就算不饿死,也没有出头之日,求你就将她们带走吧!”
江坷见吴妈竟然跪下,有些生气地说道:“吴妈妈,您这是干什么!我们跟了他,就是奴婢了!”
吴妈对江坷道:“你还小,不懂,相信吴妈,吴妈不会害你们的。不是谁都能有这样的机会的。”说罢,吴妈再求司马瑾。
司马瑾看着吴妈眼角泪流不止,连忙答应,扶起吴妈,然后问江离、江坷是否愿意,江离点了点头,江坷只是抱住姐姐把脸埋了起来。
江离、江坷与大家告别,随司马瑾回了汝南王府。
一只飞鸟飞过天空,发出尖锐的声音。
孙秀被潘安赶出了府,一个人走在街上,有点狼狈,一边悔恨,一边考虑着以后的生计,此时的孙秀只恨自己不是名门贵族出身,所以才落得如今下场。正想着,迎面撞上一个银发银须的老者,老者看着他笑了笑,好像熟识。
“你是谁?干嘛看着我笑,你认识我吗?”
“你叫孙秀,现在一无所有无家可归。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拜我为师,我不仅能让你拿回你失去的东西,还能让你得到你想要的。”
孙秀半信半疑地看着那个老者,问道:“我失去了什么?”
“地位。”
“我想要什么?”
“权势。”
孙秀眼睛一亮,当即跪在了地上,拜其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