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莺见道拦在自己面前的罗熠,不解地问道:“你有什么事儿吗?学妹?”燕大附中的校服左胸都绣着几年级几班,对着初一一班,闻莺想当然地就叫了妹妹。
罗熠的脸羞得通红,可他还记得自己此行的目的,于是昂首阔步地迈上一个台阶,终于俯视闻莺了,“我要和你比,比比记忆。”罗熠想了许久和闻莺比赛的方式,因为年纪上的差异,比课业上的行不通,背诵就好的多,而且记忆力也是能证明智商的好方法。
“为什么?”闻莺有些莫名其妙。
“因为他们都说你是天才。”罗熠给出了他心里的答案。
“啊?”闻莺轻轻笑了,心说面前这个气鼓鼓的如同发面馒头一样的妹妹,怎么让她有股穿越回古代的感觉,在武侠小说里,不就常有初出茅庐却满腔热血的小年青,动不动就找到武林高手挑战?可她算什么武林高手啊。
闻莺决定对这个沉浸在武侠世界的小妹妹置之不理,可小妹妹却十分执着,非要比试不可,还把地点选在了她家小区的公园里,看着她长大的大爷大妈都劝她接受挑战。闻莺没办法,只得应允下来,想着速战速决,一次定胜负。
自告奋勇的中文系老教授搬出了家里的古籍,随手抽了一篇。闻莺一看,喊道:“天啊,这写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罗熠见闻莺犯难,心里可乐开了花。他凑过去,拿起来一看,不仅脑细胞打结,舌头都开始打结,通篇繁体字,名字确实响当当的——离骚。
老教授慈爱地看着闻莺和罗熠,“要换一篇吗?”
“不需要。”罗熠违心地道,“一天为限,谁先背下来谁赢。”
“一天?”闻莺问道,眼中有三星点点的笑意。
“对。”罗熠肯定地回答。他从老教授那里抄了书名,上网找到原文打印下来,霹雳吧啦地背了起来,一直背到凌晨一点,早上五点又复习了两遍,八点时乐滋滋地去找老教授。
老教授吃完早饭,正拿着毛巾沾了啤酒擦花叶子,听到罗熠说把文章背下来了,高兴地放下手里的毛巾,带上老花镜,打开书,认真地听罗熠背。
罗熠背完,恭敬地站着老教授面前,下巴微微抬起,有几分骄傲地说:“宋爷爷,我外公还说要找您下棋呢。”可心里却在呐喊:快表扬我,我是不是很厉害,很聪明,是不是超过闻莺了?
宋教授合上书,对着里屋道:“闻莺啊,你看人家真的背下来喽。”
闻莺手里拿着个饭团走出来,嘴巴塞的满满地,她嚼完嘴里的,喝了口茶水,“错了两处,第一处是‘曰黄昏以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后落了一句‘初既与余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这是情感起伏变化的转折点。第二处是‘矫菌桂以纫蕙兮,索胡绳之纚纚。纚纚读离离,不是绳绳。”
“不可能。”罗熠翻开书,却在看到原文时愣住了,他刚要拿起手机查,就听闻莺道:“你是从网上查的文吧,可能转换成简体字时出现了错误。”
罗熠右手拇指掐着中指关节处,“你背了吗?”
闻莺摇摇头,“没有啊,太长了,背两段就困了。”
“那你,你怎么知道哪里错了?”
“昨天看到了呀。”闻莺“吧唧”又咬了一口饭团,“带了牙套就不能大口吃饭了,我得多吃几口。”
罗熠不死心,想比其他的,可一意识到,闻莺仅仅是在翻看时就记住了内容,他却背了大半夜还被错了,不由十分沮丧,也渐渐放弃了比赛的心思。可是,他超越闻莺的远大志向却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这一年多,他一直细心地观察闻莺,对她获得的各类奖项了如指掌,她参加什么比赛,他就参加什么。她加入什么兴趣小组,他就加入什么,可了解闻莺越多,他越觉得闻莺不是人,最起码不是一般人,不愧被称为“天才少女”。因而,当鲁宁宁要挑战闻莺时,他特别同情鲁宁宁。
鲁宁宁在许朱林等人的帮助下,选了一道物理题。闻莺看了眼题目,拿过罗熠桌上的笔,罗熠贴心地递过演算纸,偷偷地打量闻莺。和刚才有点儿嚣张的凌厉不同,低头做题的闻莺很是安静,眉目间透露着几分柔和,马尾辫柔和地垂落在肩头。
“给。”闻莺将写满答案的纸递给鲁宁宁。
鲁宁宁疑惑地接过来,许朱林喊道:“靠,45秒。”
鲁宁宁翻着手机上的答案,许朱林伸着脖子凑过来,“对吗?”
罗熠见鲁宁宁嘴巴嘟了起来,心里隐秘的喜悦犹如被点燃的烟花,绚烂漫天。
鲁宁宁迅速地在搜索栏打了下“历届高考最难的数学题”,找出来之后递到闻莺面前,“这道。”
闻莺肚子疼了起来,她手托着下巴,几乎要趴在桌上,“该我了吧?”
“你说。”鲁宁宁脸颊鼓鼓的,像只正在拼命吃东西的小仓鼠。
这时,闻莺肚子一抽,疼得她眉头紧皱,看在鲁宁宁眼里,却是她发坏的表征,鲁宁宁觉得闻莺一定会出一道特别难的题目,兴许是她都没学过的,以此让她难堪。如果那样的话,她就抗议,说闻莺以大欺小,胜之不武。
“你哪门功课最好?”
鲁宁宁觉得自己马虎,如果是理科和英语,万一紧张起来弄错数或想不起公式,那就输了。“语文。”
“喜欢哪个作家?”
作家?鲁宁宁读的课外书很多,写作文时常引用名人名言,可要说喜欢的作家,她竟想不起哪个人的作品自己认真地通读过。倒是,倒是有几个言情小说读过,可那些人算作家吗?
“没有吗?”闻莺手捂着肚子,终于挨了过去,腰也能挺直了。
“鲁迅!”鲁宁宁道。
“哦,好。”闻莺被鲁宁宁突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可瞧见她自己脸也红了,顿时觉得这个小姑娘也挺可爱的,就想逗逗她,于是问道,“那茴香豆的茴有几种写法?”
“嗯?”鲁宁宁瞪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闻莺,“你,你逗我玩呢?”
“没有啊,”闻莺眨巴眨巴眼,“你不知道?那就是输喽。”
“四种。孔乙己说有四种。”
“好,写下来,是哪四种?”闻莺从罗熠桌上抽了张纸,连带笔一起推到鲁宁宁面前。
鲁宁宁白嫩的小脸瞬间绷得跟琴弦一样,“你,你,你这出的根本不是题!这只不过是用来形容孔乙己的迂腐,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是啊,就像我们现在也是在浪费时间,无论是你赢,还是我赢,都没有实际意义,只不过是浪费彼此时间而已。”因是自己提出的“不服来战”,闻莺教训起鲁宁宁多少有些心虚,不过鲁宁宁头脑正发懵,闻莺语速又快,一时之间竟无人反驳,“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你认真复习的竞赛,我做好临时辅导的指责。”闻莺站起身,看着几个还没有转换过来的“学生”,逐一拍了下他们的桌子,“快坐下,认真复习。”
罗熠是最快低下头做题的,但等到闻莺推开门往外走时,他却悄悄地盯着闻莺的背影,轻轻笑了。原来她还会开玩笑。
闻莺回到家,洗完澡躺在床上给陈澜星打电话,“喂,三星,还生气呢。”
“哼,懒得理你。”
“别生气了嘛,我今天大姨妈,和黄河一样奔腾不息,实在不想跑来跑去的。”
“知道啦,不过你明天得给我哥投票。”
“行,没问题。”闻莺为了表示自己的真诚,“你说投多少就投多少。”可是,第二天当闻莺投了二十票,收到通信公司发来的手机欠费短信后,不淡定地问陈澜星,“投一票多少钱啊?”
“一块钱。”陈澜星拿过闻莺的手机,“哎呀,欠费了,那就充钱之后再投。”
闻莺搂着陈澜星撒娇,“我妈刚给我充的话费,要是被她发现一天就没了,非得揍我。”
“我不管,你看着办。”陈澜星手指重重地杵了闻莺鼻尖上的生理期痘痘,随后飞快地跳开,跑到教室后面,拿着扫帚开始赶人,“吼,回家了回家了,别赖在这儿装模作样了,谁不知道你俩搞对象呢。赶紧走,姐要打扫卫生了。”
被驱赶的小情侣敢怒不敢言,背着书包灰溜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