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李东脸上现出愤恨的深情,语气颇为不屑,“她就跟没事儿人一样,花枝招展地卖弄风骚呢。”李东也不怕闻莺会说出去,他倒是觉得说出去更好,因为她本来就是那样一个人。
“她在拍戏?”
“嗯。”
“那我去她房间等她吧,你帮我带句话,我就不过去了。”
“闻莺,你不去看看祁鹜哥吗?”
“你觉得他现在会想见到我吗?”答案自然是不会。闻莺按照李东的指引,找到了文夕月的房间,与三年前她们两个人挤在一起的标间不同,这次文夕月住的房间在酒店最好的楼层,还是朝阳那一面,看来她最近发展的真的很好。闻莺站在门口等着,时光实在难捱,一秒就像一天那么漫长,闻莺打开手机,看罗熠发给他的照片,最后一张是他的自黑性质的自拍,低着头,不但挤出了双下巴,耷拉的眼皮掩盖了一部分眼珠,像极了几年前的小胖子。
哒哒哒,闻莺听到脚步声,抬起了头。
文夕月穿着一袭黑色鱼尾连衣裙,带着珍珠项链,大波浪长发柔顺地散落在身后,她打开门,率先走了进去。
“你是来指责我的吗?”文夕月双臂环胸,靠在墙边。
闻莺一路上连口水都没顾上喝,此刻嗓子干得直冒烟,她打开冰箱拿了一罐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心里焦躁的情绪也缓解不少,之后,她问道:“夕月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就你看到的那样,我和祁骛玩完了。”文夕月倒是坦白,可从她躲闪的眼神中,闻莺猜测他并非那么洒脱。
“夕月姐,我知道我一个外人,没有立场去说什么。但是,你们这么多年走来不容易,如果你有苦衷或者你们有误会,你和表哥谈一谈,好不好?或者你要是相信我,我去帮你和表哥说。”
“没什么好说的。”文夕月终于放下双臂,打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一盒烟和打火机,接连按了三次才把打火机打出火来,她叼着烟,左手护着跳动的火苗,低下头去点燃香烟,长发垂落,遮挡住她半张脸,然而闻莺却从穿衣镜里看到她汪着泪水的双眼。
“夕月姐!”闻莺上前,从她嘴里拿下烟掐断扔进垃圾桶里,“你,你不能这样自暴自弃啊。你爱表哥,表哥也爱你,你们两个那么相爱,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呢。”
“你不懂,闻莺,你不懂他的,他这次是不会原谅我的,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我们之间,不可能有未来了。”文夕月扬起脸,两行泪珠从她白皙姣好的脸上滑落,有种动人心魄的美感。文夕月闭了闭眼睛,惨然地笑道,“我一直在等这一天,它终于来了。”
闻莺来时还抱有幻想,可见到文夕月这样,还有什么好说的。是真的,文夕月被潜规则了。但她不愿意相信,文夕月长得那么好看,跟天上的仙女似的,人又傲气,怎么会做那种事情呢?“夕月姐,你有苦衷对不对?”
“闻莺,”文夕月又掏出一根烟点上,袅袅烟雾给她美丽的脸庞平添几分忧愁,“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我不后悔。你别给我找理由了,去看看祁骛吧,告诉他,为了我这样的女人消沉不值得,他,”文夕月说不下去了,她深吸了几口烟,修长的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白皙手指颤抖着掐灭烟,头低低地垂了下去,“他值得更好的。”
闻莺走上前去搂住文夕月的肩膀,她很瘦,肩膀很窄,小小的身子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闻莺手伸过去的一瞬间,文夕月就像是菟丝花一样,柔软的藤紧紧地缠绕过去。她勒着闻莺的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倾诉,“我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罪孽深重,所以今生来还债。许多人都觉得我长得好看,在成长的过程中肯定享受过许多优待,可事实上,我比不好看的女孩儿还承受了这个世界更多的恶意。”
闻莺十分不解,怎么可能?文夕月这样美,大家都应该很喜欢她呀。
“我有一个大我三岁的姐姐,她是我父母的第一个孩子,得到了我母亲最真挚的爱。她怀我的时候,本来是打算不要的,都已经去医院了,却被本家一个婶婶劝住。就这样,我在他们的漠视中出生。没有人喜欢我,也没有人关心我,好吃的都是留给姐姐的,新衣服也是姐姐的,我哪怕吃了一口姐姐的东西,都会遭到我妈妈的谩骂说我馋、懒。因为得不到父母的重视,爷爷奶奶、姑姑也不喜欢我,用更恶心的词汇去攻击我、辱骂我,每次去奶奶家,她都会把姐姐留下,让我回家,说我吃得多,爱说谎。我那时不过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我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没做,却遭到了他们最残忍的对待,他们对待邻居家的孩子都比我要好。我有什么错啊。上学后,又是新的灾难的开始,男同学找机会找我,女同学不和我玩,还说我勾引男同学,是个妖精。有一次两个男同学打架,最后家长找我家来,我妈二话不说,先打了我一顿。我那时候真的以为是我的错,于是我比以前更听话,更加努力学习,我想那样,我爸妈就会看到我的好了,就会像对待姐姐那样对我,可事实却是,我太天真了。
后来姐姐考上了大学,我爸妈到处对人说她的大女儿多了不起,将来是要赚大钱的。有个阿姨说,你家夕月长得那么俊,以后肯定能嫁个有钱人,孝顺你们。我妈却说,长了一张狐狸脸,哪个正经男人会要她,也就等县长死了老婆,给人家当小老婆去。
这就是我妈说的话,我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让她一个做母亲的,这样说自己的女儿。
那时我就想明白了,有些人可能天生缘分淡,没有家人的呵护,但是我不能放弃,我要自己爱自己,我要赚更多的钱,我要过得更好,我要让那些看不上我的人后悔,我一定要让自己过上他们想都不敢想的生活。于是我放弃了读普通本科,选择了电影学院。当时我父母、姐姐及亲戚冷嘲热讽,说娱乐圈脏、乱,可有什么,我不怕,比起那些,和他们这样恶心的人在一起才更可怕。
到了电影学院,我是想努力的,我和同学们参加了许多试镜,同学们或多或少都有戏拍,只有我没有。我以为是我不够努力,于是我拼命练习,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可最后却知道,是一位家世雄厚的师兄,他追求我,我拒绝了,他因此放话。
我不甘心,我不认命,我想了许久,对比父母那些冷嘲热讽,和那个师兄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或许他还可以帮助我获得更多资源。于是,我约他出来见面,就是在见他去的路上,我遇到了祁骛,他把我手机撞掉了,便提出送我去,可巧的是,车子路上竟然坏掉了,他很不好意思地对我道歉,看着他抱歉的样子,我突然觉得他是老天对我的救赎,老天终于开眼了,派他来救我来了。
我没有赴约,而是鼓起勇气追求祁骛,半年后我们在一起了。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和他提起拍戏的事情,他每次都告诉我要好好读书,先积累沉淀,等到大三的时候再帮我介绍。也许是听多了这些许诺,也许是从小受到的伤害太多,我不信他。尤其是大二那年暑假,步娇作为女主角出演《月冷长安》,之前我听祁骛说他会是男主之一,我问他能不能帮我介绍去试戏,不管是女三女四,或者是做助理也可以,我满怀期待,我想就算我选不中,当助理也是可以学习到一些东西的,还可以每天和他在一起,肯定可以的。但是,我没有想到,我那点儿渺小的希望都落空了。
你知道我当时是多么沮丧吗?我觉得我被全世界抛弃了,没有一个人值得我信任,我只能靠自己了。那部戏是胡平导演拍的,不管以什么身份,我都要进组。于是我求了步娇,她竟然没有任何犹豫就痛快地答应下来,还埋怨我为什么不早说,早一些她可以帮我引荐导演,上上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