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莺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冷不丁的,她旁边响起一道男声,沙哑、厚重,像个陈年老烟枪。
闻莺不记得剧组里有人的嗓音是这样的,吓了一跳,可当看过去时,却发现竟然是虞敬尧。她脑子里迅速涌上昨晚虞敬尧左手瓶子右手酒杯的模样。
“你不是上午没戏吗?”
“太闷了。”虞敬尧坐在罗熠之前坐的藤椅上,头往一仰,盯着湛蓝的天空,“也冷。”
“那个。”闻莺和虞敬尧接触不多,怕说多了会让对方烦,可不说吧,看着他半死不活的样儿,又有些不忍心。
“你说什么?”虞敬尧仍保持着看蓝天白云的忧郁诗人姿势,声音越发低沉。
闻莺没料到虞敬尧会主动找她聊天,看来他真的是太闷了。她拿过椅子旁边的她的御座——一个小马扎,坐好,双膝并拢,双手托着下巴,学着虞敬尧的样儿抬头看天空,“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名字就叫做‘快乐的小鸟’。
在一片广袤的森林了,有一只快乐的小鸟,她每天和两位好朋友去学校读书,放学就在家里玩耍,有空的时候去吃一吃森林里新开的餐厅,每天快活的不得了。
有一天,她遇到一只通体雪白的小骏马,她立刻就被小骏马俊朗的外表吸引住了,她追逐着小骏马的脚步给他加油,为他欢呼,只要是看到小骏马心里就高兴,十分喜欢,所以她以为那就是爱。
可是有一次,小骏马和他的朋友们开演唱会,快乐的小鸟受邀去参加,看到了一只色彩斑斓的孔雀,花里胡哨、骚气冲天、招摇过市,可是快乐的小鸟特别天真,还以为那只花孔雀很好看,甚至觉得它比小骏马还好看,心生喜爱。
但是,问题来了,一个人可以喜欢许多人,可爱是唯一的呀。她不可能既爱小骏马,又爱花孔雀。除非它对它们都不是爱,只是喜欢。
于是快乐的小鸟就问自己,对小骏马的喜爱和对花孔雀的喜爱有什么不同。最后得到的答案是没什么不同,都是欣赏它们姣好的面容、开朗活泼的性格、健美的身姿。
快乐的小鸟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可是它没有勇气,也不想接受这个认知,仍旧欺骗自己。直到有一日,她偶然间看到了小骏马和一只小雪马一起玩,它们四蹄轻扬奔跑在广袤的草原上,笑得特别的开心。目睹一切的快乐小鸟没有伤心,没有难过,只是想,哦,小骏马有女朋友了,它谈恋爱了,对方是小雪马,又美又温柔,它们简直郎才女貌,是天生的一对。
那时快乐的小鸟清楚地意识到——它必须承认并且面对,它对小骏马的感情,只是粉丝对偶像的崇拜,只是喜欢,不是爱。
那它爱谁呢?
在十八年的人生岁月中,有谁占据过它的心?让它朝思暮想,让它奋不顾身,让它体会到爱情的甘甜与酸楚。
没有。快乐的小鸟很是懊恼。在它最美好的人生年华中,竟然没有这么一个人。
真的没有吗?
这时候,一只叫胖胖的小鸟飞了过来,手上拿着一把鲜艳的花束,对它说,快乐的小鸟你看这花儿多好看,送给你,你要快乐呀。
过了一会儿,胖胖鸟又拿过一盒快乐的小鸟喜欢的蛋糕,对它说,快乐的小鸟这蛋糕很甜,送给你,你要快乐呀。
过了一会儿,胖胖鸟又送来漂亮的裙子、好看的梳子、合脚的鞋子,每一个都是快乐的小鸟喜欢的样子,每一次它都对快乐的小鸟说要快乐呀。
胖胖鸟送的快乐与祝福点燃了快乐的小鸟心里的死灰,失望、遗憾、惋惜被焚烧殆尽,希望闪耀着欢快的火苗,将它整个人烘得暖融融的。
而温暖也让快乐的小鸟想起了它一直都当做寻常,以至于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的事情。在它出去玩遇到大雨的时候,胖胖鸟用它不算宽厚的翅膀为它挡雨;在它肚子饿的时候,胖胖鸟去捉虫子给它吃;在它被其他小动物欺负的时候,胖胖鸟乍着浑身的羽毛眼睛圆溜溜地帮它打过去。在它不高兴的时候,胖胖鸟陪在它身边;在它在它高兴的时候,胖胖鸟真心实意地为它高兴,在它沮丧颓废的时候,胖胖鸟总是鼓励它。
也许就是因为太容易得到了,快乐的小鸟才会一直忽视胖胖鸟。看不到它的好,没有去想过它的好。可胖胖鸟却从来不介意,仍旧付出,无怨无悔。
快乐的小鸟终于明白,小骏马和花孔雀对它来说是锦上花。有,自然是好,没有,也不至于死。而胖胖鸟则是在它一天一天的日子里,如果胖胖鸟离开,它一定会生不如死,至少,是不会再快乐了。”
人脸鸟身的罗熠抿着尖尖的小红嘴,扑棱着肉呼呼的翅膀,爪子上还勾着两条碧绿肥硕的毛毛虫,喜形于色地飞到她面前,将两条肉虫子拍在地上,“学姐,吃。”闻莺被自己脑海里浮现的画面逗乐了,她双手托着下巴,笑弯弯的眼不受控制地、慢慢地就朝那个人看过去。
今天拍摄的是群戏,太宗寿诞开家宴,皇后嫔妃、殿下公主纷纷献上自己贺寿之物。罗熠扮演的六殿下李治做了一盏琉璃宫灯送给李世民。
罗熠右手拎着琉璃灯,左手掀了把便服的下襟,兴冲冲地抬起右脚,正要跨进大殿的高台阶。
忽然,他好像听到闻莺叫了他一声,便回头看去,朝着闻莺轻轻笑了一下。
闻莺的心跳在那一瞬间漏跳一拍。
琉璃闪耀,摇曳斑斓。相距咫尺,一眼万年。
闻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是笑着的。就在罗毅转头的那一瞬间,他们不约而同地笑了。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罗熠进去后,闻莺两只眼直勾勾地盯着殿前的那根红漆大圆柱发呆,看着看着,竟看见光滑如镜的平面出了水纹般的波动,犹如在高处朝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粒石子,并且随着涟漪波动渐渐扩大,罗熠的笑脸越发清晰。
要死了要死了,怎么会觉得罗熠那么,那么迷人。眉毛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也好看,哪哪儿都好看。真是无药可救了。
虞敬尧还在等着闻莺总结陈词提炼中心思想,可等了许久都不听不到她的声音,扭头一看,只见她手托着红扑扑的脸蛋,盯着前方傻乐。
太刺眼了。闻莺眼中挡都挡不住的绵绵情意太刺眼了!虞敬尧阵阵发冷,赶紧收回了视线,望着晴天烈日,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