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生变的方式有很多种,最普通的行尸、活尸以及煞尸。
而邪尸则属于其中的异类,这玩意和僵尸类似,尸身千年不腐,力大无穷,却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死人。
僵尸三魂离体,仅剩七魄,所以根本没有意识,可邪尸三魂却保存完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只不过是感染尸毒之后未死的人类,身体出现异变所造就的不死之人。
“你这个小道士,也来淌这里的浑水?”
邪尸用深瘪的眼窝死死瞪着我,嗓音沙哑仿佛在拉电锯,“这么多活尸都拦不住你,只能由我亲自动手了。”
“这种话,他之前已经说过了!”我淡笑着指了指男鬼炸飞的方向,冷冷地讲道,
“其实你们守在这里,也并未是单纯为了保护那座邪坟吧,里面的东西同样对你们很有吸引力,可你们却打不开。”
“是又怎么样,你知道的太多了!”邪尸口喷黑气,如利剑般朝我射来。
我急忙扣出一面罗盘,横在面前,挡住了那口尸体,顷刻间一股劲风撞击在罗盘之上,一只枯黑的手爪沿着罗盘下面伸出,爪印如电,抓向我的胸口。
我身体暴退,后背死死抵在墙上,退无可退之间,将手中罗盘往前一砸。
邪尸僵硬的头骨撞碎罗盘,手爪不停,绷直一道直线,仍旧狂抓我的胸口。
当邪尸冰冷的指尖划破我的衣服,正要沿着胸口挺近的那一瞬间,我紧闭的双唇暴张,一口精血混合着唾沫,直接喷在他脸上。
修行之人阳火重,舌尖血又是人体中最精华的那一部分,这一口唾沫下去,邪尸承受不住这么剧烈的阳气,赶紧缩手回防。
他退我进,棺材钉伴随一股煞风,直插邪尸的眼窝。
双眼是人的精魄所在,这道理对于邪尸一样适应,细长的棺材钉深深刺进他眼窝,带出一片发黑浓腥的尸水,符文徒然亮起,一道赤磷射入脑部,邪尸凄厉暴吼中疯狂回头,被我一脚踹中胸口,身体弹飞两米。
他后背撞击地面,抓在却在地板上留下深深地抓痕,身体借力一弹,像只狸猫般轻便,一回头就沿着门柱子爬到了房顶上。
我快步去追,两扇门板一震,直挺挺地砸落向我。
出于谨慎,我并未一脚将大门踹开,腿一弹,又跃回了原地。
“哐当!”
门板砸落地面,我眼前也早就失去了邪尸的踪影,当我冲出房间的时间,才看见这家伙已经四肢着地,蹿进了牛家庄后山的一块林子。
我喘了口粗气,将棺材钉上的腐烂尸液擦干净,然后低头往前冲,寻找之前早已经追出去张小饼。
可牛家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对这里的地形并不熟悉,转了好几圈,居然并未发现这小子。
我着急上火,正准备爬到高一点的地方去看,耳边却听见了一排很细微的铜铃晃动声。
声音是从村口的方向传来的。
什么情况?
我目光闪烁,将身体压低,躲在阴暗处,手中却死死攥着棺材钉。不动声色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
浓雾渐深,漆黑的夜幕下,从村口的方向,渐渐浮现出了一行人影,排列得十分整齐,领头的人脑袋上扣着一个大斗笠,大半张脸都在阴影笼罩下,手中拎着一个白纸糊的灯笼,摇摇晃晃地往年家庄深处走。
那一行黑影全都低着头,跟随在他身后,每个人身上的衣服都破破烂烂的,就像刚从土里刨出来的一样。
视线拉近,我在这些“人”脸上,没有看见丝毫情绪波动,每个人表情都麻木得像木头,脸色白中泛黑,眼窝全都是漆黑色的,四肢僵化,走路的姿势也无比生硬。
视线偏移,在牛家庄外那一排排老槐树上,我看见了密密麻麻的尸体,有老有少,全都青着一张脸,将身体挂在树杈上。
尸体的数量难以树清,沉甸甸地挂在树上,被山风一吹,摇摇晃晃的,仿佛结出来的果实,当我们把目光转过去的时候,尸体也同时睁开了眼睛,数十道充满死气的目光,齐刷刷朝我这边望过来。
每一道目光都伴随着渗人的冷光,宛如黑夜里的白炽灯,充满了亮度。
我心中一跳,这么多尸体若是同时朝我扑上来,一人一爪子,我连骨头渣子都未必能够剩下。
好在这些尸体的目标似乎并不是冲我来的,那一排排尸体从我身边,明明能够嗅出我身上的阳气,却并未直接朝我发动攻击。
我悬在嗓子眼的心也终于放下了,可心中却更加疑惑了,这些尸体排着队走进牛家庄,究竟是打算做什么?
我还在沉思,冷不防背后伸出一只手,猛地按住了我的口鼻。
被这只手按住的瞬间,我浑身一颤,棺材钉翻转,下意识往后暴刺。
“小凡别冲动,是我!”
一道低沉的声音让我及时刹住车,我将棺材钉收好,轻轻挣脱掉张小饼的手,低声询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姜瑶呢?”
“丢了!”张小饼语气低沉,“我刚追上去,就碰见了之前袭击我们的那个女鬼,我把她超度了,可姜瑶也爬不见了。”
我心中很急,姜瑶同样也算是我们的雇主,这一趟生意两个雇主都给弄没了,现在生死不知,真有够晦气的。
“别慌,要不咱们跟上去看看?”张小饼压低身子蹲在我身边,指了指前面一排排路过的尸体,低声说道。
我想了想,从阴阳口袋中摸出两道黄符,叠成三角形状,先压了一张在舌尖位置,再将另一张递给张小饼。
“我不用,你掩盖住自己的阳气就行。”
张小饼摇摇头,却没接,他出身龙虎山,有自己的一套屏蔽气息的办法,我也不勉强。
鬼魂没有视觉,判断活人是否存在,仅凭三把阳火,我用符纸压住自身的阳火,阳气减弱,在鬼魂眼中看起来就和尸体没什么分别。
弄好这一切,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咽着口水说道,“走吧,小心点跟上去!”
张小饼“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肩膀略微颤抖着,却出卖了这小子的紧张。
其实不仅仅是他,连我的小腿也有点发抖,大半夜看见这一出谁能不害怕?不要以为术士就真的不怕鬼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
我们跟在那排尸体身后,低着头,也学着尸体走路的样子,默不作声地走向了小黄庄深处。
没一会儿,我却发现队伍变得越来越壮大,沿途不断有尸体从各个房间中推门,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很自觉地排队走在我身后。
这些尸体,生前应该全都是年家庄的村民,我越走越是心凉,胸脯子“砰砰”直跳。
这个诡异的村子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什么所有村民死后全都没有落土安葬,反而将尸体随意丢弃在房间?
张小饼在我前面,随着尸体数量的增多,我发现这小子的脚后跟有些发颤,连走路也开始打飘了。
我也是一脸苦涩,定了定神,赶紧伸手搭在他后腰上,压低声音说道,“怕也没用,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跟上去!”
张小饼回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小凡,你真的不害怕吗?”
我无言以对,只能苦笑道,“谁不怕谁是小狗!”
我俩壮着胆子走到村子中心,差不多四五分钟的时间,没一会儿,我突然感觉头顶上开始飘纸钱,还没咂摸过味来,就发现前前后后的尸体全都蹲下去捡纸钱去了。
我们两个对死人钱自然没兴趣,可所有尸体一弯腰,却将我们暴露在外,为了避免太突兀,我们也赶紧蹲下去,假装捡钱。
捡钱的时候,张小饼拼命给我使眼色。
我一开始没发觉,抬头才发现村子中心处的一颗槐木下居然出现了两个扎着小脏辫的小孩,都是七八岁的模样,笑嘻嘻的,胸口还戴着大红花。
这两小孩虽然在笑,可眼神中却完全没有温度,眼珠子一直睁着,从头到尾连眨都不眨一下。
他们嘴里“咯咯”冷笑,十分僵硬地洒出一把又一把的纸钱,而我们身边的孤魂野鬼却拼了命地疯狂抢着,都露出呆滞的“呵呵”笑容。
这一幕别提有多渗人了,尤其当我抬脚的时候,身边突然蹿出一个五官都已经烂穿掉的家伙,一边抢我脚边的纸钱,一边抬头,对我“呵呵”笑。
他眼珠子只剩两个血窟窿,一笑之下,整张脸都十分夸张地扭曲到一起,脸上的皮肤有很多炸裂的地方,仿佛墙灰一样一块块掉落下来,露出森白的骨骼和粘连在上面的血筋,还有白色的蛆虫不停爬来爬去。
次奥!
我差点干呕出来,赶紧将脸别过去,一回头,看见张小饼的脸色也变得一片惨绿。
好在我们习惯了跟鬼魂打交道,暂时还能适应,并未露出任何马脚。
而在村子中心那座大宅院里面,此时居然飘起了一排排冒着鬼火的白灯笼,光线惨绿惨绿的,将所有人的脸色都映衬的十分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