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箱子，里头果然放着几部书。
老头一本一本拿出来翻给大红看。手一刷，书页里空空如也。大红问：“东西呢。”老头也不动怒，不徐不疾从怀里掏出一个硬板板。峻桐看着，是支票夹。
“搞什么。”子玉不耐烦。老头不说话，打开支票夹，数了十张。大红小心拿起来对着微弱的灯光看，每张都几千万票值。子玉忙颤颤巍巍说收好收好，夹在书里。老头比了个手势制止，蹲下，把手提箱平摆在地上当桌子，又从大红和峻桐手上接过书，翻开了，拿出剃刀和窄条双面胶，小心翼翼把支票夹在两页之间，双面胶贴上，双手细细合缝，轻轻一压。支票便隐藏在书页里头了。
“这个办法好。”子玉好奇，“这位大哥以前是不是做手机贴膜的，真利索。”老头没接话，快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灰暗中，美凤觉得手一紧。有人捏他。是老头？又一下，这次确认了。那手掌的温暖，绵绵的厚度，美凤心里一阵热流，但面上没露出来。大红和子玉在忙着看书，怎么拿都觉得别扭，也是，夹了薄薄一张纸，身价立刻大变。
老头对美凤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又指指地下。峻桐看到，似乎也明白了些。他和美凤对看一眼。都没说话，只是立在一旁。
大红把书收好，问子玉，你拿几本。子玉说，别分了，一起过吧。峻桐也说一起过比较好。大红说一起过没问题，只是万一被检查出来，那可就全军覆没，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即便万一有损失，也不会那么大。
子玉冷冷道：“都到这一步了，能有什么损失？要么全有要么全无，我们不能再想着有中间道路，除非你事先就有别的打算。”大红说如果我有打算何必等到现在，别废话了，书都你拿着，过关自然点。
五本书都装进箱子里了。一行人正式过口岸，准备过关上车去天水围。手机都还是关闭的，没人打扰这个四个人。深圳湾口岸五个红字在灯光照射下又红又醒目。过了口岸，上了车，就要到香港。几个人同时深呼吸。快到关口，董美凤突然大吵大闹，非说这里不是她的家，她要回家。
“搞什么？！”大红拉住美凤的胳膊，低声喝。美凤却问：“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大红转头对子玉，压着嗓子，憋着怒气，“看到了吧，不让你们带，非要带，她是病人，她有病她生病了随时都可能爆发，她需要治疗。”
队伍越缩越短，快轮到他们安检了。子玉也有些慌了阵脚，问那怎么办。大红对子玉，“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美凤留下，在深圳先休息，等我们过去了再找人来接。”又看看峻桐，“你留下照顾董老师没问题吧。”
美凤还在闹腾。已经有人围观。峻桐竭力安抚。
队伍缩更短了。子玉着急，“峻桐，你多照顾点。”峻桐爽快答应了。扶着美凤脱离队伍，张峻桐挥手跟子玉和大红告别。轮到她们进关了。海关查验，大红他们买通的检查员被临时换下，大红看着面生，有些紧张。大红平安过去了。轮到子玉，都紧张。检查人员对子玉说箱子打开。
子玉嚷嚷着说就是一点香水，带出去能有什么问题。“打开。”工作人员很严肃。箱子打开了。书插在箱子边，工作人员翻翻衣服，看看香水，最后才拿起书。大红和子玉的心提到嗓子眼。“不是违禁书籍吧。”工作人员自顾自说。大红连忙说什么违禁书籍，都是励志的，人无论到什么年纪都要有一颗向上的心。书归于原位，心放到肚子里了。
顺利过关，上车，屁股坐到座位上那一刻，子玉和大红按捺不住兴奋。箱子就放在脚跟前。她们俩对看一眼，都笑了。
“自由世界。”大红对子玉说了这个词表达心情。子玉也答了一句，“自由世界。”大红问：“去香港想做什么？”子玉一时答不上来，说先吃一顿。大红这么小的心愿，姐姐请你去吃，想吃什么。
“炒蟹。”
“骆克道的桥底辣蟹，一起去吃。”大红恢复柔和。
“你想做什么？”子玉问回去。
“买房子喽。”大红笑笑。掏出手机，插上卡，打开电源，她准备向艾瑞克报喜，却听到手机连收了三条消息。大红面色大变，立刻捂着肚子跟司机说要下车。司机说你不可以下车的，半路不可以下车。子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红央求司机说我阑尾炎发作，不下车就死在车上了。
司机一脸惊恐，踩了刹车，大红捂着肚子下车了。子玉在车窗伸头喊，喂，怎么回事！车已经开了。子玉一个人前往香港。茫茫夜，大红跑到马路对面，有回程的车，她拦在路中间，上去了。到座位后头，才打电话，急促促地，说信鸽不用接头，直接出关过检，我在登车处等。
额头上密密一层汗珠。
大红大口呼吸。刚才送支票和书的老头是谁？书目是对上的，《社会契约论》《怀旧食堂》《蜀山剑侠传》《质数的孤独》，还有一本补位的，是《灌篮高手》？漫画版？大红才想起来老头拿来的没有这本漫画。难道是安排好的？是陈若男开始行动了？大红脑中乱乱地。车一路飞驰向关口。到了也不出关，只在上车处等着。美凤和峻桐，还有刚才送书的老头站在口岸入口不远处。
美凤问老头，“跑哪去了？”
老头撕下胡子，摘掉帽子，“一言难尽。”却是那个老警察。
峻桐已经有心里准备，并没感到太意外。
美凤问：“你怎么比金顺来得还早。”老头说，遇到山路崎岖，骑马的或许比开车的还要快一些。又有一拨人进口岸，多半是回程的香港人。峻桐看看时间，说应该到了。老头说，我们也排队，看看有没有带书过去的。也许他们已经接到消息，不接头了。美凤说带本书，哪会个个检查。老头说先进口岸吧，观望。
美凤咳嗽一声。老头问：“要不你先留下来休息。”美凤连忙说不用。一拨人过去了。没见到有查书的。天色渐晚，检查也没那么仔细。三个人跟着走，到站前排队。巴士来了，人往上走，美凤看到大红混在人群中。闺蜜俩打了个照面。
坐在车窗边，车开了。
老头追了几步，没赶上车。
峻桐扶着美凤目送那班车远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