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包儿里有什么?”我紧张起来。
“有一个相机。”
“贵不贵?”我更紧张。
“还行,大概四万块人民币吧。”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其实相机还行,关键是我的笔记本……”
“是苹果的吗?!”
“什么苹果?”
“苹果笔记本!你……”我把已经滑到嘴边的“傻子”又咽了回去。
“不是啊,就是个纸质的笔记本,不过里面的内容都是我洗澡的时候想出来的算法,比较重要。”
“大哥,你洗澡的时候还算题啊?你的笔记本是防水的吗?”
“我洗泡泡浴的时候。”杨教授竟然还能冲我笑出来。
我理都没理他,直接找到刚才收钱的小姑娘说:
“找你们老板来,我包儿丢了,我要调监控。”我说。
“你找我们老板没用,你包儿丢了得先找警察,警察来了我们才能调监控。”小姑娘淡定地陈述完抓小偷的步骤后,继续收钱。
这样的态度让我有点儿生气,但是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为这事儿耽误了找东西的时间不值得。
于是我急中生智,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指了指杨教授:“是他的包儿丢了。”
果然,她抬起头看着杨教授说:“没事儿,您别担心,我现在就帮您报警。”
一气呵成。
警察叔叔不到十分钟就到了,来了两位警察,年纪大的一脸和气,年纪小的有点婴儿肥,看起来却非常严肃。
警察都来了,店家马上带我们去办公室,调出监控录像来让我们看。
从录像上来看,小偷业务纯熟,他一进门就不动声色地直奔洗手间,并没有经过杨照的书包,可走的时候就像是刚在店里吃完饭的客人,自然而然地伸手拿走了书包。可是我注意到一个细节,他在马上就要走出大门的时候跟刚进门的食客打了个招呼,这个刚进门的食客我看着有点儿眼熟,虽然脸看不清楚,但是这个弯腰驼背的走路姿势却无比显眼。
我对警察说:“麻烦您能不能倒回去再让我看看那个人?”
警察又让我看了一遍,这走路姿势,就算他整容了我都认识他,这不是我的相亲对象,雪猴先生嘛!
“你认识?”我发现小警察说话不动嘴唇。
我点点头。
“怎么认识的?”他问我。
“相亲。”作为一个女生,我还是有点儿窘迫的,我看了一眼杨照,杨照倒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小警察又看了看杨照,问:“你们俩什么关系?”
“我俩……也是在……相亲。”我如实回答。
那位警察大叔实在忍不住笑了,他看着我,点点头,而小警察则冷冰冰地来了一句:“理解。”
理解什么?
警察让我去大厅找雪猴先生,我凭借记忆仔仔细细地找了一圈,但是没有找到。
“也可能,是我记不住他长什么样子了,如果他能站起来走两步的话,说不定会更好找一些……”我说的确实是实话。
“他叫什么名字?”小警察问。
“好像叫王明……”我好不容易想起来。
“怎么写?”老警察问。
“哎呀……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他是哪个字……”我说。
小警察说:“这可能就有点儿麻烦了。”
“啊?什么意思?找不回来了吗?”我又紧张了。
“你们之间有什么情感纠葛吗?”
“啊?”
“你确定他丢的相机里面,没有那你那种照片吗?”
“哪种照片?”
我没反应过来,杨照却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一笑我明白过来了,顿时有一种不小心把辣椒油当洗面奶用了的错觉——一时半会儿都找不着脸了。
我冒着违法的可能问冰脸小警察:“您确定您不是个假警察吗?”
警察大叔这时候冒出来劝我:“别生气啊,他只是想排除一种可能。”
我学着小警察的样子冰镇了一句:“理解。”
两位警察私下交流了一阵,然后小警察就又走进了办公室,老警察走过来问我:“那个你的……前任相亲对象是干什么的?”
“他算是个体户吧……好像是倒腾二手车的。”我回忆道。
“你现在还能联系到他吗?”他问。
“不能了,我都把他电话给删了,但是我可以回去问介绍人,介绍人可以。”我说。
“那好,你最好和他联系一下,有什么事儿就及时和我们沟通。”
我点点头。
“你们等消息吧,我们这边有什么进展我会通知你们。”
杨照向警察道谢,串店的经理向我们道了歉,并免了这顿饭的单。
从西马串吧出来,我已经身心俱疲,含胸驼背,脚趾头开始轮番在高跟鞋里蜷成卷,一句话都不想说。
杨照说:“你等一下,我这就把车子开过来。”
对我说这句话的杨教授简直就是天使。
我点了点头。
当我坐上他车子的一刻,我都差一点儿睡着了。
杨照问我:“你家住哪儿啊?”
我用手机导航给他看,他说:“太好了,谢谢。”
我说:“是我谢谢你。”
说完我们就再也没什么话可说了。
全程只听见导航里传出来甜美动听的“走右侧三车道”“五十米左转”“前方有闯红灯照相”。
我有一个针对相亲对象的“三道门”情结。
我回家一共要经过三道门。
一道小区大门,一道单元楼门,还有一道是自己的房门,通常相亲对象送我回家,我会根据对这个人的印象好坏程度来决定他止步于哪道门。
目前为止,大部分人都止步于第一道门,只有两个人止步于第二道门,其中有一个就是斑驴先生,还没有人见过我的第三道门。
杨照也是我打算止步于第一道门的相亲对象,所以当我按开安全带的时候,我就对他说:“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没想到他竟然问我:“等一下,可以停在这里吗?”
我说:“你放心,我快点儿下车就行了。”
“不,”他说,“我送你。”
我忙说:“真的不用了,现在也不晚,我一会儿就到了。”
他没有说话,而是在认真地寻找车位,我偷偷拉了拉车门,果然被锁住了。
他把车子规规矩矩地停好,这才示意我下车。
“车子小有小的好处,开门的幅度会大一点儿,好下车。”
他笑着说。
倒是不装腔作势。
我们跨过第一道门之后,他竟然还往里走,我觉得该说点儿什么了,他之所以执意要下车送我,应该就是在等我这句话。
于是我站住不动,对他说:“你看,今天这事儿弄得挺不好的,和我相个亲还把相机弄丢了,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会竭尽全力帮你找的!”
“啊,”他点了点头,“接下来往哪儿走?是往这边吗?”
“啊,这边。”我没想到他还真的按着我指的方向迈起了大步,我又一次阻止他,“哎,我说你回去吧。”
“好的。”嘴里说好,腿上却往不好的方向继续走着,我也只能小跑跟着他。
“我最近要参加一个研讨会。”他说。
“哦。”
“大概周五能回来。”他说。
“哦。”
“所以周六打算去买买家具。”他说。
“哦。”
“嗯。”
“这回真的到了,你快回去吧!”我站在单元门口止住脚步。
杨照往楼上看了看,问我:“爬上去挺累吧。”
“还行吧,这种老旧小区,没电梯,没办法。”不过他怎么知道我要很累地爬上去,难道我没有住一楼的面相?
看着我走进了漆黑阴凉的楼道,杨照才摆摆手离开。我叹了一口气,想我该如何重新拾回我与邻居赵大妈那破碎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