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站了起来,此刻我对吴西充满了敬意,我想起那些因为吃到了美味的食物而去后厨感谢厨师的故事,我说:“吴老板,除了让我的购买方式和支付方式发生变化的那两个马姓企业家,我最佩服的企业家就是您了。”
我说完,杨照和许诺都很惊讶,他们两个瘦瘦的,连个小肚子都没有,当然不会明白一个吃货的价值观,但其实我也有点儿夸张了,我本来想要为美食适当屈膝,但我一个不小心啊,跪出了两个大坑。
我有点儿尴尬,拿起杯子想喝一大口水,但是我发现我杯子里一滴水都没有了,不过还好这不是玻璃杯,我就顺势装出还剩点儿底的样子,咬住杯子边,并90度角仰望天花板,为大家表演一饮而尽。
吴西笑了,笑容里的尴尬也挺明显的,他说:“可别逗了,姐!我还企业家,我爸一天到晚说我没出息。”
我说:“咱叔叔要求太高。”
吴西很认真地说:“他不是要求高,他说的是真的。”
我心想,这是个实在孩子。
“你们先吃着,我去让后厨给你们快点儿做。”
吴西转身要走,我叫住了他。
我说:“吴西,你确实打错电话了,她的电话尾号是7978,我的是7987,你可以再试一下。”
吴西说:“没事儿,不打了,我跟她没有缘分,跟你还挺有缘分的,我这人平生就信两样东西:信缘,信命。”
吴西一边说一边把左右两个衣袖依次撸到胳膊肘,小臂同等位置的“缘”字和“命”字就显露了出来。
我发现这两个字都连着一条黑线往上蔓延着,被衣袖挡着,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这黑线是……”我很好奇。
吴西说:“我不跟你说了嘛,信缘,信命,这俩字儿都连着‘信’字儿呢。”
说着,吴西转过身,把他背部的衣料尽量往下拉,后脖子上的“信”字就显了出来。果然,在“信”字的下面分出了两条和刚才一样粗细的黑线,延伸进衣服里。
我都想鼓掌了。
我问:“文了这么长的两条线挺疼的吧?”
吴西说:“线虽然长了点儿,但是细,还好。”
我点了点头,更加佩服这位餐饮企业家了。
“哦,对了,你来的时候,如果我没在,你就向前台报我的私人电话号码。”他说。
我说:“好呀,但是我电话显示不出来你的号码。”
他说:“对,你记一下,尽量不要告诉别人。”
我说:“好的,我知道了。”
我赶紧回到座位上拿手机,发现手机又被没完没了的热线电话晃没电了。
我和吴西说:“手机没电了,但我有充电器,要不你等会儿再告诉我?”
吴西说:“没事儿,我先给你写上。”
他向来上菜的服务员要了一支笔,握在左手上,然后问我:
“写在哪儿你比较方便?纸巾上?”
我想了想说:“就写我手上吧,等看不清的时候我也记住了。”
吴西点点头,问:“写哪只手?”
我说:“写右手吧,我拿筷子用左手。”
吴西说:“你也是左撇子啊。”
我说:“也不全是,除了吃饭,我都用右手。”
吴西看了看我没说话,他把号码写完,我吹了吹,尽量加速它的风干。
等吴西走了,我转身一看,杨照和许诺都吃上了。
我边吹手心边坐下。
杨照拿起一根羊肉串,不咸不淡地说:“见识到了吧?”
许诺赶紧夹了一块鱼放进嘴里,说:“嗯,这罗非鱼是挺好吃的。”
杨照白了许诺一眼,我白了杨照一眼。
我才不管杨照什么意思,我有了长期打折卡,自然要在没背全之前把它高高举起来,这对我来说可是刚需。
吃完饭,许诺走了,我说我也要走了,杨照说要送我。
我就上了他的副驾驶,刚想用右手去够安全带,杨照突然说:“你别动。”
我说:“干吗?我要系安全带。”
他说:“我知道,但你手上有字,笔油会蹭到安全带上。”
我说:“没事儿,我背得差不多了。”
他说:“那样会弄脏我的安全带。”
杨照有的时候,说话具有点穴的功能。
我静静地看着他,没想到杨照竟然靠了过来,伸手拉过安全带,帮我系上。有哪些电视剧里有这个桥段来着?我想了想,好像有好多,具体想不起来了。电视剧里每次出现这个桥段都具有什么暗示来着?一般都是要表白、要接吻、要相爱。
我猛地转头看杨照的表情,他倒是面无表情,认真开车。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哆嗦。
杨照问:“你冷吗?”
然后伸手去调节空调的开关。
我说:“我不冷,你能不能给我充点儿电?”
杨照说:“你还充电干什么?准备接听下一位热心观众的来电吗?”
我说:“万一要是有人找我呢?”
杨照看了我一眼,问:“还有谁找你?”
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我说:“当然还是会有人找我的,比如我妈,她自己在家,有事儿当然要找我。”
正好这时前方的信号灯红了,从九十开始倒数,杨照又看了我一眼,我发现他看我时的瞳孔比刚才柔和了一些,好像一只正在被人抓痒痒的猫。
他乖乖地把我的手机插在他车里的电源处。
到我家时,吴西的电话我已经背熟了,手机也充了20%的电量,我用杨照车里的纸巾擦手,低着头考虑要不要把电话号码存在手机里备份时,杨照突然说:
“我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我说:“你电话号码没换多久吧?我刚换电话的时候也是这样,记不住自己的电话号码。”
他看着我说:“我问你我的电话号码是多少,你能记住吗?”
我抬起头看着他,轻声说:“我当然不能啊……”
杨照说:“那你能记住谁的电话?除了串店老板还有谁?
甜品店老板和火锅店老板?”
我说:“你什么意思?现在都有手机通讯录了我记不住别人电话很正常啊。”
“那你为什么要记住串店老板的电话?你还告诉他你要记住,你……”杨照说到一半不说了,有人敲了敲他的车窗,杨照把车窗打开。
那人说:“哥们儿,你挡我路了,我要开出去。”
杨照点了点头,说:“不好意思。”
然后给对方的车子让出一条路,正好空出一个车位来,杨照试图停进去。
我上次在做“我以为”的假设时是去见山羊先生,那次闹了一个大笑话。我也承认我是一个非常自以为是的人,活了这么久没什么感情经历,但我毕竟是个成年人,没有什么感情经历并不代表我就没有资格去揣测别人对我的感情,我今天就大胆揣测了!
我说:“杨照,我们虽然没认识多久,但也算是熟悉的朋友了,是吧?”
杨照正在认真倒车,车位有点儿小,他比平时要更仔细。
听我这样说,他看了我一眼,说:“对,怎么了?”
我接着说:“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杨照打了一把轮,慢慢放开脚刹,车子在一点儿一点儿向右后方移动。
一点儿一点儿,一点儿一点儿地。
我也一点儿一点儿地,一点儿一点儿地在等待他的回复。
他终于发现不行,车身眼看就要和隔壁的车子擦到一起,他踩了刹车,又挂了挡,然后把方向盘转了回去,试图再往前上一点儿。
这时候他似乎才想起来我还有句不知当讲不当讲的话没有讲。
于是他说:“你讲啊。”
他往前又开了更大的距离,然后又开始往右后方一点儿一点儿地倒车。
我得到了他的允许,又和他确认了一遍:“是你让我讲的啊。”
杨照说:“对,没错,是我。”
我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听到“当”的一声,隔壁车发出刺耳的警笛,警告我这下完了。
我说:“你快下去看看。”
杨照说:“你说什么?”
我说:“我说你快下去看看!”
杨照说:“不是这句,是上一句。”
我说:“那我下去看看。”
我说着就要下车,杨照也跟着下去了。还行,不是很严重的撞击,车体没有变形,就是刮掉点儿漆,还好隔壁车的挡风玻璃上摆着挪车电话,杨照给对方打电话,打了三次才接通,杨照说明了情况,对方说要将近一个小时才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