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中有你的身影,现实里你就坐在我身旁,笑着,活着,看着我。
能够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方瞭
“白老师好。”
白空念进了医院大厅,坐电梯上了楼,进了走廊,路上遇见了不少医生和护士。他们基本上全都认识他,一个个都微笑着向他打招呼。
他一一礼貌地点头回应了对方,然后在身后一众虎视眈眈地注目中,走进了其中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的大门是立刻被他随手关上了。但门外亦随即炸开了一阵混杂着尖叫的热切讨论声,并且,理所当然的,几乎所有参与者都是女性。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刚才跟他打招呼了!我跟他说早安了!白医生还对我回话了!还微笑了!”
“什么他跟你微笑了,白医生明明是对我笑的好不啦?”
脸上还带着口罩的护士依旧不满足地踮起脚,试图从聚集的人群中探出头再多看一眼,嘴里还赞着:“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我以前还觉得是你们太夸大其词了,没想到这个传说中的白老师真的这么帅!就是跟我们科的科草应医生比也一点不输给他啊。”
旁边的同事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自己的手套:“帅自然是帅的,可是早就已经是别人家的了。对着别的女人的男人,你少发点花痴行吗?”
被她呛声的护士也不恼,语气反而越发羡艳道:“帅哥嘛,自古以来都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物种。每天上班这么累死累活的,还不允许我的眼睛开开荤啊?”
同事无言以对地摇了摇头,似乎已经懒得跟她再讨论这个话题。她脱下手上的一次性手套,转身朝护士站的方向走去:“行,您自个儿守在门口开荤吧,我要去忙了。”
“你等等我!”见朋友要走,小护士立刻将帅气的白医生抛到了一边而去,拔腿追上那个背影,“诶,对了,我记得白医生好像是烧伤科的吧?他这么一大早来我们消化科干嘛?”
走在她们身后的另一个护士也赶忙探出头加入了她们的闲聊:“你不知道吗?我们科的祝医生貌似一直对人家有那个什么什么意思。”
“啥?就是那个总是穿着JimmyChoo,看人的时候总是用眼角对着你的美女吗?天哪,这么大的八卦我居然不知道!”小护士的八卦之魂立刻被激起,熊熊燃烧了起来。
“你才来我们科实习没多久你肯定没那么清楚,我记得好像是去年还是多久以前啊,她有事没事老往烧伤科跑,美曰其名为是和同事交流讨论病情,其实就连瞎子都看得出来她是冲着白医生去的。”那个护士分析得头头是道,“不过也是在那个时候传出了白医生有女朋友的消息,听说他女朋友的亲戚还在这里住了好几个月院,后来去世了。后来祝医生还不死心,专门跑去神经科问了梁彦医生,毕竟他跟白医生是多年的好朋友嘛,肯定知道不少内幕。结果你猜人家梁医生怎么回答的?”
最后,她充分发挥了自己吊人胃口的能力,不忘卖一个关子。
小护士眨眨眼:“梁医生承认啦?”
“你忘了梁医生的外号是什么啦?梁狐狸!”护士皱了皱鼻子,满脸春风拂面的表情,“他才没那么傻,怎么可能背着白医生在医院里传八卦呢。他打了个太极,又把那个问题给祝医生推回去了,还鼓动她自己去问白医生。啧啧。”
她摇了摇头,语气里却是止不住的佩服:“梁医生就是两边都不愿得罪。祝医生呢可能是太着急了,还真的跑去找白医生了。”
小护士双眼发亮地盯着自己的同事:“天啊,我真没看出祝医生那么有勇气!”
拿着手套的护士看了她一眼,无奈地叹了一声。
讲八卦的护士受到鼓励后更加眉飞色舞了:“谁知道祝医生刚去找了白医生,还没来得及问他,就在走廊上和白医生的女朋友狭路相逢了!”
“哇,简直是修罗场嘛。好可怕。”小护士嘴里说着可怕,表情却明显带着兴奋之色。
从走廊到护士站短短的一段距离,这几个人一路上光顾着聊八卦了。虽然其中的一个人只是在听,并没有插话。
护士继续说得绘声绘色:“祝医生可是我们科出了名的大美女,她肯定很想亲眼见见白医生的女朋友啊。结果人家压根儿没跟她说上话,最后是她自己在白医生那儿碰了个大钉子。后来回科里的时候好多人都看见了,祝医生的脸色难看得跟糊了墙灰似的。”随后她终于收敛了些兴奋的神色,低声掩饰道,“我可不是在幸灾乐祸啊。”
“好吧好吧。”小护士随意地挥了挥手,“我就当你没在欲盖弥彰好了。诶,可是……”
三人走到护士站门口停了下来,小护士伸手推开了门。
“白医生刚才好像是去了应医生的办公室吧?”她傻笑起来,“两个帅哥共处一室,这是多么美好的画面啊。”
“砰”的一声,小护士的话音刚落,她的头顶就遭了一记爆栗。
平淡地收回手的同事看了她一眼:“该工作了,少说几句。”
小护士用手捂着头,撅了撅嘴,和一旁立刻噤声的护士对视一眼,却还是心甘情愿地答应道:“知道了。”
“胃部活检的结果其实比我们之前预想的要好,但是癌组织浸润粘膜下层,并伴有淋巴结转移,我建议你尽快进行手术。”
应医生坐在办公桌后,拿着白空念的活检结果、CT片以及其他诊断材料看得十分专注。他用手推了推从鼻梁上滑下的眼镜,认真地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白空念解释道。
“手术过后我们会再对切除物进行病理检查,根据肿瘤情况再来决定是否需要后续化疗。”原本表情一丝不苟的应医生顿了顿,然后又多加了一句,“早期胃癌的治愈率有90%,其实你可以不必顾虑太多。”
见白空念没有说话,应医生又说道:“如果你不放心,我之后会再跟程主任讨论手术方案,让他来亲自替你做手术。他的经验非常丰富,我想……”
“谢谢你。不过我希望由应医生你来替我做这次的手术。”白空念抬起眼,与对面的应衷卿对视,然后微微一笑道。
应医生点点头:“那好。手术时间我会尽快确定再通知你。”
两人同时站起身,客气地握了握手,又说了两句致谢的话。
直到办公室的门再次关上,白空念的身影也消失在门后,应医生才再次坐回自己的位置,并再次翻看起了手中的诊断报告。
“阿瞭,你回来啦?”郁殷童正坐在床边化妆,只见方瞭拿着钥匙连鞋也没换就冲进屋内,从床下拖出自己的行李袋就开始翻找东西。
方瞭含糊地嗯了一声,一边在包里翻着一边对她问道:“阿郁,之前新买的毛巾是放在我的包里了吗?”
“啊?嗯,对啊。”郁殷童愣愣地看着方瞭找出了几条新毛巾,接着又飞快地跑进卫生间拿了自己的盥洗用品,一股脑儿地塞进大包里。然后,她又从厨房里拿出了一个热水瓶。
“我先走了!”收拾了几分钟后,方瞭向正在涂口红的郁殷童招呼了一声,提起包包就往门口走去。
“阿瞭!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啊?”郁殷童从化妆镜后探出头来,诧异地对方瞭问道。她唇上的口红还没来得及涂匀,却正好成了最近流行的染唇妆。
“白老师生病住院了,明天就要动手术。我收拾点东西去医院陪他。”方瞭已经急得跑到了门口。
郁殷童拿着唇刷的手一抖,赶紧接着问道:“天哪,什么病啊?严重吗?”
方瞭停下脚步,镇静了一下心神,低声说道:“胃癌,是之前在医院的职工体检时检查出来的。不过还好听医生说,情况没那么严重。”
郁殷童好像也松了口气:“那就是说治愈的希望还是很大咯?”
“嗯。”方瞭应道,抓着手提包带子的手却不禁又紧了紧。
“那……起码应该是主任级别的医生来给白老师做手术吧?我还是很相信锦医的水平的。”
“是消化科的一个同事给他做手术,也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他说他相信应医生的能力。”方瞭看了看表,“我得走了,我还要去帮白老师买点盥洗用品。”
还没说完,她的腿就已经迈出了大门。
身后远远传来郁殷童急切的声音:“阿瞭,你自己也当心一点啊!别累坏了!手术成功以后我再去看白老师!”
方瞭来不及回头,只匆匆大声地应着她:“知道了!”
方瞭矫健地奔下楼梯。
在跑的过程中,她的意识却不由得渐渐再次回到了之前在白空念车上的那个情景。
向她坦白病情的白空念当时的表情,她一直记得很清楚。
那是一种平静得近乎坦然的表情,没有半点害怕或是不甘心的情绪,仿佛他就真的那么轻而易举地就接受了现实,甚至不带一丝怨怼。
可是明明一切对他而言都是那么不公平!
听到“胃癌”二字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一下会瞬间哭出来。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伸手摸了摸眼眶,那附近仍然是一片干涸。
白空念用很了然的神情望着她,笑笑:“没事的,活检结果很乐观,只需要做一个小手术而已。我也正好可以趁这个时间休个假,稍微偷懒几天。”
“怎么啦?”看着方瞭紧蹙眉头一语不发的模样,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不用那么紧张的,阿瞭。”
他依然平静自若地开着车,一点也没有动摇的样子。
看着白空念似乎已对一切习以为常的神情,方瞭的心里轻轻响起了一声叹息。
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手术……什么时候做?”过了一阵子,她终于能勉强用平静的语气问他道。
“大概再过几天吧。”白空念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她的神态,“我也需要先把科里的工作处理好再请假。”
“住院的时候我来照顾你。”方瞭不停地绞动着放在腿上的双手,咬着下唇说道。
“不用了,那些事交给护工来做就好。你还有毕业设计要忙,好好准备答辩吧,快毕业的大学生。”白空念刻意用轻快的语气逗弄她,期望她能笑出来。
但方瞭依旧低着头,别说笑了,就连反应也没有。
“阿瞭。”白空念唇角的笑容渐渐隐去,慢慢在他脸上凝聚成了一个坚定的表情,他看着前方的路说道,“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就自己去做手术了。但是现在我很开心。”
他扬唇笑了笑:“原来我也有了一个会担心我的人。你终于在我身边了。我很开心,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