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晓梅离开的时候是六点左右,吴忌先去龙记面馆吃了一碗牛肉面,然后朝王泽易的占卜店走去,天已黑,小雪变成了中雪,当吴忌抵达王泽易的占卜店时,中雪变成了大雪。
吴忌在门口抖了抖身上的雪花,然后径直走进里屋。因为冬天的缘故,珠帘被厚实的棉布门帘代替了,吴忌掀开一块棉布门帘,暖气立刻扑面而来,他冰冷的脸颊顿感舒适,他微笑地打了声招呼:“王大师,新年好。”
脱掉大衣的吴忌盘腿坐在茶几前,王泽易第六次掷出铜钱,到此得到六爻,排成卦象为——
“啊呀!不得了啊!”王泽易盯着最后第六爻一脸惊慌。
吴忌倒是看惯了王泽易的一惊一乍,他淡定地眯起眼睛笑问道:“怎么个不得了?”
“震为雷,震上震下,这是第五十一卦的震卦啊!”王泽易摸着下巴,“震:亨。震来虩虩,笑言哑哑;震惊百里,不丧匕鬯。”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是,震卦:通顺,霹雳使人恐惧,后来若无其事地谈笑。雷声使百里内的人都吓惊,这个人却镇定得连手持酒杯中的酒都没有一滴洒出来。”
“这个人这么厉害?”
“你是在找人?”
吴忌点点头:“接了个找人的委托。”
“那你要找的人可不是等闲之辈啊!”王泽易神情严肃。
“但你不是说这是个顺卦吗?所以应该能顺利找到吧?”
王泽易摇摇头:“那只是表面,此卦的运势表面昌盛风光,内里却处于多事之秋,动荡不安之境。加之你要找的人是‘震惊百里,不丧匕鬯’之人,不顺不顺。”
“那王大师的意思,我该取消这个委托?”
“那到不至于,重雷发向,千里传声,有惊无险,找总归是能找到的。”
“那就好,能找到就好。”
“但切忌掉以轻心。”王泽易再三叮嘱。
吴忌点点头,拿起身旁的大衣站起身:“放心吧,有王大师你罩着呢。再过一个月就春节了,到时候我再来给你拜年,走了。”
“吴忌,”王泽易起身道,“天冷了,多穿些衣服。”
“知道了。”吴忌说着已经消失在门帘之中。
从占卜店出来之后吴忌漫无目地在街上闲逛起来,临近春节的锡安市张灯结彩,虽然天寒地冻,但路上行人的心情却丝毫不受影响,一个个都是喜上眉梢的样子。吴忌低头穿梭在喜悦的人群中,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雪势越来越大,人们纷纷开始撑起雨伞,但吴忌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察觉,他的思绪如涟漪般荡漾开去,回到了几个小时前。
“中介人?什么中介人?”
“介绍我儿子做试药员的那个中介人。吴忌,我想请你帮我找到这个中介人。”
“等一下,薛阿姨,你为什么肯定有这个中介人?可能这个人根本不存在,可能你儿子是在网上看到的什么试药员招聘信息,也可能是他在路上走的时候被人发了试药员的小传单,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不,我觉得有。”薛晓梅笃定地说,“因为后来我回想阿寅做试药员的那段日子,我听到他在跟谁打电话,但我耳朵不太好使,所以没有听得很清楚,但他确实频繁地在和人打电话。我让警察帮我查我儿子的通话记录,但他们很敷衍,还说就算有这样的一个中介人也不奇怪,查到了又能怎样?”
“对,薛阿姨,这也是我的疑问,就算真的有,你找到了他又能怎样?难道你想让他来负责你儿子的死?他就是一个介绍试药员工作的中介人,跟你儿子的死没有直接关系,要告他恐怕很难。难道你还想用私刑?薛阿姨,我劝你打消这种念头。”
“不,我没有想用私刑,我也没想过告他,没想过让他来负责任……”
“那你让我找到他是为了什么?”
“我……”薛晓梅说着说着眼睛又红了,“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可能,可能……”薛晓梅的手紧紧攥着纸巾,“可能我就是不甘心我儿子就这么白白死了,我想或许他会可怜我,反过来帮我说话告那三个医药公司呢?吴忌,我是一个信佛的人,佛祖说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所以吴忌,你说这种可能性会不会有呢?”
吴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绕过了这个问题询问起了关于孟寅的死和中介人的事,最后他问道:“不知孟寅走的那天是几号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是6月23号,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的。”
6月23号啊……也是苏岚失踪第100天的日子,吴忌微微蹙了一下眉头,然后接下了这个单身母亲的委托。
“你好,关医生。”吴忌在一家便利店门口躲雪的时候给关瑶打了个电话。
“吴忌,你好,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
“你明天什么时候有空?我有点事想找你咨询一下。”
“我看看,嗯……明天早上八点半到九点可以,半个小时够吗?”
“够了,谢谢。”
“那明天见。”
“明天见。”
看这雪势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于是吴忌转头走进便利店买了一把折叠伞,然后撑起雨伞,孤身走进雪夜,消失在黑暗的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