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四雄听到郁折冲那番之乎者也的狡辩之词后,忽然被勾起了兴致,又张开他那副老鸹嗓子,开始了他那惹人心烦的牢骚功力。
沙金最先难以忍受,他捂着耳朵赶忙站起身来,扶起周唐就要上路。可身体单薄的他经过了昨晚一夜的急行,还担负着同和逸搀扶周唐的重任,气力虚浮的沙金在扶起周唐的一瞬间脚下一软,自己瘫倒在一旁。周唐看到此时趴在地上起不来身的沙金,知道他是因为架扶着自己才会如此疲惫不堪,急忙和和逸一起,将他搀起身子。沙金面容饥黄,干裂的嘴唇毫无血色,他抬起头来,对着周唐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还能赶路。一旁的郁折冲看到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沾在身上的泥土后走到沙金面前,从怀里掏出两个野果对他说到:“要强是好事,但是逞强便是错行,快吃了这两个果子吧,我来替你扶二拇指。”郁折冲将两个野果塞到沙金手里,与和逸一起搀起周唐后便朝着天门城的方向走去,沙金咬了一口野果后,汁水入嘴,恢复了点生气的他回过头来看到身后的孙四雄也要起身赶路,赶忙快走几步,免得又听见他那惹人心烦的牢骚话。
周唐他们顺着官道一路走来,看到沿路两旁的屋舍,店房或是大树树干上都贴满了各种通缉赤红寨人员和大拇指的红印通令。有的上面还画有大拇指的头像,头像的一旁数列着各种措词激烈的恶行,周唐冷眼扫过这些通令,想到这些强加在大拇指头上的恶语陋行无一不是这段时间来自己从那些地方官员和差兵的身上看到的后,心中又扬起一阵强烈的怒气。
“来来来,把包袱都给我打开,快点接受检查,县长有令,昨夜赤红寨匪窝被端,为了防止那伙恶徒偷偷逃入天门城,为害城内治安,特命我等在此盘查搜身。大家伙都配合着点啊,免得耽误大家的功夫。”一名穿着制服,背着步枪的差兵对着城门前的那些来往的路人大声地解释着,试图平息他们嘈杂的不解与抱怨声。
“这怎么还设卡了?赤红寨遭袭的消息传得真快啊!”沙金望着门前排有的两队差兵,正在逐个搜查着进城的路人,不禁疑惑地感叹到。
“怕什么,咱们又不是赤红寨的人,不过是兜了一圈,做了半个人票半个苦力罢了,他们还能闻出咱们身上的味儿来不成。不过嘛,倒是你小子可得小心点了,嗯,你说是不是呢?赤红寨的二拇指。”孙四雄说到最后,斜眼瞄着周唐,冲着他一挑眉毛,怪声怪气地说到。
沙金听到孙四雄竟然在这个时候提到这件敏感的事,心中不觉地生出一股无名火来,他刚要出言喝骂孙四雄时,却被周唐拦了下来。“此时还是先进城为妙,昨晚赤红寨位置泄露,之后又遭人突袭,我觉得其中必有蹊跷,进了城后咱们就与这两个人分离,速速回到你那处住所再议后事,切记切记。”
周唐将沙金拉到一旁,俯在他耳边严肃地嘱托到。
沙金听后连连点头,他也觉得昨晚赤红寨受袭之事暗含玄机,既然周唐已经识破了藏在木车之内的标记机关,刀哥也检查了所有的木箱,甚至还带着那六辆马车去了远处山中的“诡寨”,可来敌还是在袭击完诡寨发现上当之后,又找到了赤红寨的真正位置,发起突袭,这一幕幕着实让人难以理解。当他听到周唐刚才对自己说出的那番话后,明白了周唐是怀疑问题出在孙四雄和郁折冲身上,所以他不再理会孙四雄的挑逗,依着周唐的意思,先进城再说。
“一个一个来,你俩把他放下,年纪轻轻的又没断胳膊断腿的,好好走路!”郁折冲和孙四雄已经顺利地通过了盘查,等到和逸和沙金扶着周唐站在那两名差兵身前,其中一名看到三个人搀扶而行的样子时,不耐烦地对着他们训斥到。
沙金刚要和那名差兵理论一番,周唐却冲他微微地摇了摇头,收回搭在他身上的胳膊后,轻轻地向前推了他一把,面带微笑地对着那名差兵说到:“对,这位大哥讲得对,你先盘查我两这位朋友就是了!”
沙金和和逸相继顺利地通过了关卡,这时周唐挪步上前,平伸开两只臂膀等待着差兵的盘查,脑海中在此刻竟回想起了大拇指临分别前从他的脖颈下取走那条英气双鼓节的场景。大拇指处处为他着想,早为自己料到了眼前这幕,才替他拿走了那条红绸布,可大拇指当时陷入绝境之时,自己却无能为力,也不知道此刻这位大哥是死是活,哎!想到这里,周唐心中生出一阵绞痛。
“哈,早看出你小子装作一副病病殃殃的样子就有问题,果不其然,哼,这是什么?”就在周唐正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回想大拇指和赤红寨时,负责搜查周唐的那名差兵诡笑地瞪着他,手中晃动着从周唐的后腰间摸出的那件东西,大声地冲着他喝问道。
此时不只周唐两眼圆睁不可思议地望着差兵从他身上搜出的这件东西,就连沙金和和逸都感到无比的意外,叫出声来。因为那名差兵手中晃动的正是一条赤红寨的英气双鼓节。
周唐惊异过后收起神志,迅速地回忆起来。他能确定这条英气双鼓节绝不是这名差兵趁搜查自己之际偷偷塞入他腰间的,而自己唯一接触过的那条英气双鼓节又在与大拇指辞别之时,被他取走了。想到自己行完金兰礼时,脱下那件为了沾喜头的红褂子换上自己的衣服时,腰间并没有塞进任何东西。会不会是哪位赤红寨的好汉趁敬酒之际,无意间将这条英气双鼓节放到自己的褂内腰间处,想给他们新来的二拇指一个赤红寨的信物呢,只是他自己当时在嘈杂中毫无察觉?周唐思索着各种可能,目光扫到已经接受完盘查,在另一侧等待他们的郁折冲和孙四雄时,周唐眼中一亮,望着此时同样表现出惊异神色的二人,周唐心中忽地生出一个猜测来,会不会是他二人中的一个有意陷害自己,要真是如此,那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老子问你话呢,你发什么呆,是不是非要吃点苦头才听得懂人话?”那名差兵见周唐竟对自己的询问毫无回应,一种被忽视的怒火突然被点燃,照着周唐的头顶就是一记巴掌,随即抬起右脚猛地一蹬,就将周唐踹飞出去砸到了城墙之上。
“周大哥……”
“周施主……”
沙金和和逸没想到这名差兵会突然动手,看到周唐被他一脚钉在城墙上之后,这才反应过来,和逸大喊着冲向了周唐,而沙金则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扑向了那个对周唐突施毒手的差兵。
“咔嚓,咔嚓”旁边的几名差兵没想到沙金这样一个体形单薄的少年竟会扑向他们想要动手,差兵们从身后将步枪甩到手中,纷纷拉开了枪栓。其中一人侧身上前,一个勾腿就将扑上来的沙金放倒在了地上,其余的六个差兵迎上前去,用枪抵住了沙金的脑袋,对着他毒笑道:“娃娃,怎得这般不想活命啊,小小年纪敢跟你官爷动手,一看就是没听过家中大人的教训,是不是你那爹妈死的早啊!哈哈哈哈!”那名官兵怪声怪气地戏谑着被绊倒在地的沙金,也许是在城门处做了半天的盘查心中无聊,此刻周围的差兵都纷纷围了过来,指着被枪抵住脑袋的沙金肆意地狂笑着,尽情地享受着这样一个摆弄猎物,凌辱人性的过程。
周唐此刻靠在墙上,听到差兵侮辱沙金的话语后,心叫不好,他知道这是这些丧心病狂的差兵们惯用的伎俩,出言讥讽使得受辱之人奋起反抗,这样一来他们就占了情理可以随意处置。周唐急忙对着搀扶自己的和逸快语道:“你千万别动,我来处理。”,他冲上前去,拨开抵住沙金的枪头,抱住了他因为愤怒而抽搐的身子,不停地低声安抚着去平息他的心情。
周围的差兵看到闯入枪口之下的这名赤红寨的匪徒,相互对望一眼后,正要动手时,人群后面传来一记官腔十足的声音,“怎么回事,你们不好好盘查过往路人,围聚起来在做什么?就刚才那会儿,冲进去了多少未经盘查的人员,要是放进去一个赤红寨的匪徒,哼,我让你们一个个以后都只能爬着走路!”耿青德一脸凶相地走到了那群差兵面前,恶狠狠地怒斥了他们一通后,低头一扫,看见了身前的周唐,他心感意外,稍一晃神,对着周唐嘲讽道:“哟,这不是那位见多识广,学识渊博的来自大上海的周先生吗,怎么一副丧家犬的样子倒在我天门县的城门下呢?”
周唐抬头瞄了一眼依旧用素油梳着一顶大背头,满脸横肉的耿青德后,低头对着沙金轻声说到:“别忘了我说的话,带着和逸快去你那个处所躲起来,看样子我已经被人盯上了,等我脱身自会来寻你们,切记。”周唐对沙金嘱托完之后这才抬起头来对着耿青德回道:“还不是拜你耿县长所赐,你们天门城虽是治安严明,却是好坏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