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影单簿,脸庞也略有些稚气,但那气势却是凌渊若峙,仿佛高山长城,将一切危险挡在其外。
小乞儿心中生出一阵异样的感觉,整个人不由地有些恍惚,明明是如此单薄的身躯,为何带给他如此可靠的安全感?
那儒生也是一怔,他一招鹰踏使出,本以为可以克敌制胜,哪只半道杀出个人来,他身在空中,一时也分辩不出来人是谁,那足有千斤的一击如流星般直落而下,重重踏在那身躯之上。
“轰!”
气劲震动,扬尘如涟漪般飞起,但让小乞儿与儒生同时震惊的是的眼前这个身形单薄,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居然硬生生地接下鹰踏重重一击。
刘秀撤去了交叉的双臂,露出了那张俊秀的脸庞。
“是你?”
儒生与小乞儿都是吃了一惊,他们没有想到忽然出手之人竟是在茶棚内遇到的少年。
刘秀双目紧盯着那儒生,拱手道:“这位兄台,烦请你将马匹交还给在下!”
有道是债主找上门,佛祖也丧魂!
那儒生脸色微变,刘秀能如此轻描淡写地硬接下自己一招鹰踏,武技之强,内力之深显然远在自己之上,无奈之下他讪笑道:“什么马匹?兄台若是想要买马,在下可以带你去马市,在那在下还有几个有交道的朋友,价格定然公道!”
刘秀见他装疯卖傻,脸色不由一沉,说道:“你既然不愿意说实话,那我就只将你绑了送到官府处置了!”
儒生嘴角一抽,忙道:“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撒谎!”刘秀身后的小乞儿冷哼道:“鹰踏一招乃是盗门绝学之一,你既然能使出来,想来是盗门中人!”
“盗门?”
刘秀一凛,顿时想起了那日三笑楼之上,自己和阴如月遇袭,其中一人就是盗门的弃徒廖庆。
儒生被小乞丐猜破身份,脸色不由大变,退开两步正欲寻机逃走。
忽然间,刘秀身形微晃,挡住了他去路。
“马匹在哪?”他对盗门并没有什么好影响,因此也懒得和那儒生废话,直接问道。
儒生见他神情冰冷的,受他气势所迫,倒有几分胆寒,咬牙道:“什么马匹?我不知道!”
刘秀见他抵赖,心中生气,正要出手时,忽见那儒生手中寒光一闪,竟是十多枚暗器向自己打来。
“小心!”小乞儿一声惊呼,只见刘秀大袖一挥,在面前画了个圈,那袖子犹如大伞一般,将那些暗器统统收入袖子中。
儒生目瞪口呆,他哪里知道,刘秀少阳神功护体,真气凝实,那袖布的硬度早已铁皮无异。
“叮叮当当!”
刘秀沉着脸将卷起的大袖放开,里面的十多枚暗器都被丢到了地上。
小乞儿眼尖,看见那些暗器的尖刀处隐隐泛着蓝光,不禁惊呼道:“暗青子!”
“好阴毒的手段!”
刘秀大怒,对方若只是盗马,他最多小小惩戒一番,可是此人居然使了淬毒暗器,这就绝非一般惩戒可以了事的了,低喝一声,刘秀拍出一掌,那凌厉掌风扑来直刮的那儒生脸上一生痛。
儒生被刘秀掌风逼得连退几步,变色之下正要运力反抗,岂知刘秀一掌接着一掌拍来,犹如江河之水,延绵不绝。直杀得儒生叫苦不迭,心中骇然道:“这小子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比自己年纪小得多,内力怎地如此浑厚?”
一旁的小乞儿早就看呆了,他万万没想到,那茶棚内遇到的少年竟是一位高手,若早知如此他也不必这么麻烦,来找那儒生的晦气。
刘秀搓掌成刀,虚劈而下,那气劲犹如钢刀,只听“嘶啦”一声,那儒生的外袍被刘秀震得粉碎,露出了内穿的武士服。
“原来是个假读书的!”小乞儿见状大呼过瘾,在旁冷嘲热讽道。
青年面若死灰,胸前一痛,“噗”的一声,喋血喷出,踉跄后退,跌到了瓦窑的土墙上,惨然一笑道:“阁武技了得,在下佩服!不知尊姓大名,可否相告?”
他心中清楚,刚才刘秀那一记虚劈已然是手下留情,若真要取他性命,只要再近寸许,此时的他已然是一具死尸。
刘秀收掌而立,俨然道:“我是谁与你无关,把马匹还我,大家各走一边,再无往来,否则……将你送官法办!”他身有要事,实在不愿多生事端。
那青年背扶墙站了起来,忙道:“别!我交,我交出来便是!”
有道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青年被刘秀打伤,已然无力反抗,若再被送到衙门,丢了性命也就罢了,若是被官府传开,丢了师门的脸面那麻烦可就大了!
“你姓谁名谁?来自何处?”刘秀冷冷地问道。
青年道:“小人姓庞名萌,乃是昌邑人氏,只因在外游历花光了身上的盘川,这才盗取过往行人的财物。”
“庞萌?”刘秀皱眉,又问道:“我的马匹现在何处?”
庞萌吱吱唔唔道:“来时,已脱手转卖给了他人……”
刘秀颇为意外,想不到庞萌销赃的速度如此之快,这才不过半日的功夫,自己的马匹竟然已经被他转了手,于是追问道:“转手给了何人?”
庞萌道:“转手给了吴家……”
“吴家?!可是转营牧场生意的宛城大世家,吴家?”小乞儿也问道。
庞萌老实交代道:“正是,吴家在蔡阳马市有生意,我早已和他们的人联系过,若有生意让他们在半道上接手,一来可以迅速出货,二来也免得夜长梦多,被人拿贼拿脏!”
刘秀和小乞儿恍然,后者道:“难怪你们偷了这么多次都没人察觉,原来早有接应。”
“那茶棚中的四个汉子可是你一伙的?”刘秀又问道。
庞萌点头道:“不错!他们和小人是一伙的,不过他们只负责联系下家,帮我转移视线。”
“原来如此!”刘秀微微颔首,一把拧起庞萌的衣襟,说道:“带我去找吴家的人!”
庞萌一惊,表情立时为难起来,“这……这不好吧?吴家的人可是……”
“少啰嗦!”刘秀也不管庞萌是否自愿,一把将他提了起来,喝道:“带我去!”
庞萌一阵汗颜,就如死狗般被刘秀拖着前往西城外的马市。
……
大汉朝以武立国,经历了几代人的修养生息之后,终于对外族展露了自己的獠牙,而战马正是最尖锐的那颗。到了武帝时期,国力盛隆,空前强大,有征伐匈奴之心的汉武大帝最先肯定了战马的重要性,并从西域引口了大宛良驹,被历史传颂为汗血宝马。这一举措使得养马成为了大汉朝的一大风气,到了宣帝、成帝时期,大汉的家家户户,无论贫富几乎都有养马的习惯,这也就带动了马贩这一行业的迅速发展。
宛城的吴家便是靠着畜牧业崛起的世家!
午时刚过,西城外的马市格外热闹。荆襄南阳乃链接天下的枢纽,四方财货皆在此流通,西北的凉州马,朝鲜的果下马,巴蜀滇马……各种不同的良骥差不多都能在这里找得到。
吴家在马市交易市场无疑最大的一家,即便没有庞萌的刘秀稍一打听也能找得到。
“老董,这次你这马收不错,是匹良种!”一个身形粗犷的青年抚着马鬃,大为满意地说道。
那姓董的马贩笑道:“那是,小人再怎么大胆也不敢骗吴少您啊!”
姓吴青年点头,正要给马上鞍,外面走进来三个人。
“你怎么跟来了?”
“这么有趣的事,我当然要跟着,再说万一吴家的人动粗,我还能帮你一把!”
“呵呵,帮忙就算了,你到时别给我惹事就行了!”
吴姓青年和姓董的马贩转眼看去,只见刘秀带着一个小乞丐,手中还提着一个人,径直地走到了围栏边。
那姓钱董的马贩一见刘秀手中提着的人,不由地大吃了一惊。
吴姓青年见有客上门,便迎了上去,问道:“三位是买马还是卖马?”
刘秀打量那青年一眼,见他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生得浓眉大眼,体格魁梧,个子足足高出了自己一个头,大有豪杰之姿,心中不禁暗赞了一声,说道:“在下是来找马的!”
“找马?!”
吴姓青年一怔,不由纳闷起来,饶有意思道:“买马卖马的我见多了,这找马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于是问道:“不知这位朋友要找什么样的马?”
刘秀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吴汉身后的青骢马正是自己向李通借来的,指着那匹马说道:“就是那匹,它原本是我从一个朋友那借来的,还请兄台交还!”
吴姓青年脸色微变,断然道:“这位朋友说笑了,这匹马是我吴家的管事高价收来的,怎么会是你的?”
刘秀将庞萌有往地上一丢,说道:“不信你可以问他!”
庞萌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神色尴尬地看了一眼吴姓青年身旁的钱管事,讪讪道:“董管事……”
吴姓青年见庞萌的眼神,心里雪亮,侧脸瞪了一眼董管事,那管事登时额角生汗,脸皮不迭地颤抖起来。
“老董,这是怎么回事?”吴姓青年问道。
董管事忙道:“少主,老奴冤枉,这些马匹来路干净,都是老奴花高价进回来的呀!”
“少主?!”刘秀心中一突,惊异地看了那吴姓青年一眼。
那青年咧嘴一笑,自我介绍道:“在下宛城吴汉!”
刘秀吃了一惊,他曾听大哥刘演说过,吴家年轻一辈高手不少,其中又是少主吴汉为最,想不到这位吴家少主竟然就站在自己眼前。
“在下蔡阳刘秀!”刘秀也不隐瞒,报上了自己家门。
吴汉眉头微挑,问道:“你是刘氏子弟?”
刘秀颔首,抱拳道:“烦劳吴少主将马归还,在下感激不尽!”
吴汉沉吟片刻,指着庞萌说道:“单凭此人的一面之词就说这马是你的,未免太过牵强了,若你还有其他证据,我便信你,如何?”
刘秀蹙眉道:“此马是我从李通那借来的,身上应该有李府的狎记,还请吴少主仔细查辩!”
“李通?你说得是哪个李通?”
“宛城李家的少主,李通李次元!”
吴汉一听,表情一下子精彩起来,而他身旁的董管事却是面若死灰。
宛城四大家族,甄、王、李、吴,其中甄氏乃是南阳太守甄阜家族,在朝中颇有实力,王氏乃是长安王氏的旁亲一系。因此,这两大家族一向走得很近,而相对实力较弱的李、吴两家就只能联合起来,抵御甄、王两家的欺压。所以,吴汉与李通自小就认识,俩小子也算是打小穿一条裤子大长的哥们。
吴汉不敢怠慢,转头便在那匹马身上寻找起来。果然,不一会的功夫,便在马的后腿处找到了李家特有的印记。
“这印记实乃铁证,老董,这下你还有何话可说?”吴汉转过身,神色不善地地看向董管事。
干马行的最忌马匹来路不正,若是大家族之间公平买卖,当有双方的花狎签具为凭,以免他日是非不清。而董管事购来的马显然没有花狎,属于脏货,收这种马匹虽然风险大,但利润空间也丰厚的多,董管事便趁机以高价收购,以便从中贪墨。
“扑通!”
董管事终于崩溃了,跪倒在吴汉面前,哀声求饶道:“少主,老奴知错了!念在老奴这么多年忠心耿耿地份上,求您饶了老奴这一回吧!”
吴汉看着老态龙钟的董管事,一声叹息:“回到宛城,我会把你交给族老处置,你好好反省吧!”
董管事瘫倒在地,瞬间如苍老了十多岁一般。
吴汉不再理会董管事,牵过马匹的缰绳递给刘秀,说道:“次元既然能将马借你,想来你是一个可信的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