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萝见了那阔少,不敢失礼,忙行礼道:“婢子见过二公子!”
二公子虽然有些醉意,但眸子中却依旧闪烁着精芒,皱眉青萝一眼,沉声问道:“青萝,你内息不稳,似乎受了点内伤,刚才和人交手了?”
刘秀暗呼厉害,这位二公子虽看上去有些纨绔,但眼光着实老辣,只一眼便察觉到青萝气息中的异样。
青萝惭愧道:“婢子无能,若非刘公子出手相助,小姐此刻已落入歹人之手!”
“小妹!她人呢?!”二公子一惊,急切问道。
青萝闪过一旁,只见榻案华里英正如一只小猫,酣然入睡着。
二公子显然有些焦急,身形一晃,犹如鬼魅般穿过众人站到了华里英身旁,伸出一手,探察脉象之后,这才松了口气,神色不善地的问道:“究竟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你二人下手?”
“是……‘钻地龙’廖庆和‘玄尸’魏海!”青萝如实说道。
“什么?!”二公子显然听说过二人名叫,惊得险些没有跳起来,“这二人具是高手,尤其那个魏海,连我都未必是对手,你是如何从他手中逃脱的?”
青萝刚想开口,说是刘秀出手击败二人,却见刘秀目光微微晃动,忙改口道:“是……是一位前辈高人出手相助,这才击杀了二贼!”
“嗯?他们死了?!”二公动容不已,忙追问道:“你可知那位前辈高人是何方神圣?”
青萝道:“婢子也不清楚,魏海是被人打下楼摔死的,廖庆是被人一指戳死的……”
“那真是可惜,这等的前辈高人,若能相识或许可以用之以利,聘为我阴家供奉……”二公子脸上难掩惋惜之色。
刘秀心中暗暗好笑,若让这位二公子知道,一掌把魏海打落楼的人是自己,不知道他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二公子回过神来,目光打量了刘秀一眼,神色间换上一丝嫌弃,问道:“这位朋友是……”
青萝介绍道:“二公子,这位是刘秀刘公子!”
二公子显然没听说过刘秀之名,只当他是一无名小卒,微微欠首,算是打过招呼。
青萝秀眉微蹙,她很想告诉自家公子,那魏海是被刘秀一掌震下楼摔死,但她答应过刘秀,暂时不透露他会武功这件事,心中微叹,转向刘秀介绍道:“刘公子,这位是我阴家的二少爷,阴兴!”
“阴二公子!”刘秀作揖一礼,神色淡然。
然而,阴兴脸色却添了些阴霾之色,他是阴家二公子,在南阳无论世家还是江湖,多少人听到他阴二公子的大名都会动容不已,可这刘秀表现的不咸不淡,仿佛不知道自己的名号一般。
其实,他倒真是误会了刘秀。刘秀虽然是刘氏子弟,平日却极少过问江湖之事,别说他新野阴家的二公子,就连蔡阳县城中有那些江湖人物他都搞不清楚。
刘秀浑然不知自己无意间得罪了阴兴,一声招呼之后,也就没了下文。
阴兴心中不快,说道:“这天色已晚,公子家人只怕会着急,在下不敢久留,刘公子请自便吧!”
“二公子……”身旁的青萝正要开口,却见阴兴施了个眼神。
刘秀呆了呆,愕然地看了阴兴一眼。他虽有些愣头青,可不是傻子,阴兴下了逐客令他还是听得出来的,眼见青萝欲为自己开口,忙打断道:“二公子说得是,时候不早了,在下也该告辞了!”
说着,深深地看了一眼正在香甜酣睡华里英,转身跨出了兴隆绸缎庄的大门,快步消失在夜色之中。
“乡巴佬!”阴兴看着刘秀离去的背影,冷笑着低骂了一句。
“二公子!”
“嗯?”
青萝实在看不下去,气鼓鼓地说道:“你,你一定会后悔的!”
阴兴一呆,转过身去却见青萝和几名婢女扶着昏睡的华里英回自己厢房了。
被青萝说得莫名其妙的阴兴一头雾水,喃喃道:“后悔什么?”
……
刘秀离开了兴隆绸缎庄已过丑时,元宵节的灯会早已消散,狂欢的人们也大多回家休息,大街之上又恢复了夜晚的冷清,除了仍在燃着火光的彩灯,似乎就只有他一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一声叹息,刘秀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起来,他刚才的确有意留宿在绸缎庄一宿,不为其他,只因为心中有些放不下那位“华兄”。不过,当他看到阴兴看他的眼神,他便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那眼神中不仅存满了骄傲,还有一种上位者对待下位者轻视的味道,那种味道让他心中一阵不舒服。
阴兴有自己的骄傲,他刘秀同样也有!
沉寂在他体内,那丝属于皇族血脉的骄傲不容许他受到他人的蔑视!
所以,他选择了离开!
可是,离开归离开,华里英那道倩影却一直缠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尤其想起背起佳人的那一刻,他便有一种再不愿意放下的感觉。回想起背负时那没有隔阂的挤压感,他不禁心中一荡,面红耳赤,连心跳也加快了几分。
就在他心猿意马之间,路旁的廊沿下突然传来爽朗的弹唱声。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为伊人,在水一方!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曲调委婉,节奏铿锵,附录古词,尤韵动听。
刘秀闻听那歌声心头猛然一震。
他自幼饱读四书五经,早已将《诗经》中的《蒹葭》和《雎鸠》二篇背得滚瓜烂熟,只不过当年他背诵《蒹葭》和《雎鸠》时只有七岁,虽然能只字不错诵读,却体会不到诗中的含义。此时,他心中存了一道倩影,自然与那歌声产生共鸣。
略一沉吟,他顺着歌声,往路旁廊下寻去。
虚空明月,繁星拱辰,长廊小亭,竹声沙沙。
刘秀一呆,不由自主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那位对月高歌的雅士不是别人,居然正是自己的老师,施不知!
此时的施不知长发披散,背依亭柱,手托酒坛,一身洁白衣袍,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潇洒风雅之感。
“老师!”刘秀上前,躬身行礼。
“哦,你来了?”施不知似是早知他会出现一样,头也不回,一边自顾自地赏着当空的皎月,一边随手丢给他一坛酒,笑道:“陪老师我喝一杯吧!”
刘秀接过施不知丢来的小酒坛,心中摇头苦笑,揭开封泥,猛灌了一口,抹去酒渍,赞道:“好酒!”
施不知听他赞酒,失笑道:“若被你叔父和母亲知道我让你饮酒,只怕少不了一顿臭骂!”
刘秀心中畅快,笑嘻嘻道:“老师你名讳‘不知’,不让他们知道便是!”
施不知扭头看了他一眼,不禁啼笑皆非起来。
刘秀也是讪笑不已,问道:“老师,这深更半夜的,您怎地独自一人在此饮酒高歌?对了!你刚才的是什么歌调,我怎么从没听过?”
施不知叹道:“此歌名曰‘情系’,是我年轻时作创,今夜元宵佳节,我心中有感便唱起了此歌。”接着瞥了刘秀,反问道:“对了!你小子深更半夜不回家,独自一人跑这来作什么?”
刘秀被他这么一问,顿时脸上一红,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
施不知一脸意味深长表情,坏笑道:“小子,你可以嘛!哪家的姑娘?”
“别提了!”刘秀颓然一叹,像泻了气的皮球,将方才在兴隆绸缎庄遇上的事说了一遍。
施不知听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泪水差点没呛出来,“我说呢,原来是没被未来的二舅哥看上!”
“老师!”刘秀嘴角抽搐。
“什么?”
“您的嘴……真毒!”
“呃……”
施不知也是嘴角一抽,旋即一脸傲娇地骂道:“真是没用!比起当年我手段,你小子简直连提鞋都不配!”
刘秀撇嘴,他平日和这位老师没正经惯了,针锋相对道:“老师,您这般不修边幅,邋里邋遢,能看上你的姑娘八成口味很重?”
“噗……”
施不知一口酒全喷了出来,骂道;“臭小子,你敢小瞧老师我?想当年,老师我在长安的时候……”
“长安?!”刘秀一听到“长安”顿时来了兴致,忙问道:“老师,听他们说你是从长安来的,为什么我从没有听你提起过长安的事?”
“呃……”施不知眉头皱起,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尴尬道:“你年纪还小,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刘秀心道老师在长安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不然绝不会跑到蔡阳来做个教书先生。
施不知站起身了,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小心了!”
说罢,袖袍一拂,大手歪歪斜斜地向刘秀抓来。
刘秀一惊,心道这聊天聊好端端的,怎么老师突然动起手来?
当下,蹬足疾退,避开施不知的一掌。
然而,施不知的手臂仿佛能延长一般,竟是如影随形,向他伸来。
刘秀避无可避,长啸一声,全身真气鼓荡,硬生生将施不知的大手挡在半尺之外。
“咦?居然是西域佛门的内功,难怪!”施不知腾空而起,整个人仿佛变成陀螺,在空中打转,将刘秀的气劲全然卸去。
刘秀骇然变色,自打他练成少阳神功之后,就没遇到过可以把自己的内劲这般轻描淡写化去的人。
神色一凛,刘秀知道自己的这位老师绝非等闲之辈,蕴含着少阳真气炙热的一掌猛然向施不知拍去。
施不知表情淡然,身形飘忽,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神秘玄妙的气息,眸子中精光闪烁,仿佛将整个宇宙星空印了进去。
刘秀神情有些恍惚,他能感受的出施不知的身上气息浑然正大,虽和自己不是一路,但中正平和,淡然怡静,如深谷清幽,又如溪水潺潺,络绎不绝,玄妙之极。
“轰!”
刘秀精神一震,咬牙轰出一拳,顿时眼前的美好事物撕碎。
四周一片漆黑,整个世界仿佛被阴影笼罩,明月不知在哪,星辰更无光,大地疮痍满面,白骨遍地残骸。
魔音阵阵,刺骨的寒风吹得刘秀一阵毛骨悚然,脚下仿佛有无数可怕的怨灵破土而出,抓住自己的脚裸,沿着自己身躯攀爬而上。
这是怎么回事?
刘秀心惊胆战,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泥沼一般。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破开无尽的黑暗,一把将他从阴暗的恐怕中揪了出来。
“啊!”
刘秀冷汗淋漓,仿佛是溺水之人,大口喘息着新鲜的空气。
“怎么样,好些了吗?”
一个随和的声音传来,刘秀登时惊醒。
夜空依旧是那夜空,明月依旧是那明月,清风徐徐,竹林小亭,所有的事物都未曾变化过,只是眼前的一切似乎变得比之前更加清晰了。
“老师!刚才那是……”刘秀惊疑未定,问向施不知。
施不知一改往日的懒散,正色道:“你修炼的功法乃是极高深的佛门玄功,只不过你修炼时日尚短,根基浅薄,这些天遇到的对手又都是至阴至邪的人物,你与他们交手不知不觉中染上几分邪气,若不及时以相应的心法化解,只怕早晚心生魔障,不能自拔!”
刘秀悚然一惊。
的确,无论是白狼公子身上的《鬼泣诀》还是玄尸魏海身上的阴邪尸气都是至阴至邪的力量,刘秀修炼的少阳真气至阳至刚,那些阴邪之气是无法侵入他身体,可这并不代表他的本心不会受到影响。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人心虽善,但常于奸邪为伍,性子难免会沾染几分邪气。刘秀心性纯良,恰如一张白纸,可是自他神功初成之后遇到的不是盗匪便是邪派人物,再加上自幼受同族子弟的欺侮,心性之中自然而然生出几邪戾之气,譬如刚才在兴隆绸缎庄之内,他心中其实依然滋生愤愤不平之意,只不过这种意念并不强烈而已。
想到这里,刘秀心中不禁惶恐,俯拜在地,汗颜道:“学生愚钝,险些误入歧途!”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施不知将他扶起,捋须微笑道:“我这有一篇心法,你可愿修习?”
刘秀大喜过望,忙一阵点头。
未完待续
嗯,施不知,各位猜到他是谁了吗?第一个猜对的人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