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的办法很简单,混入马车队中,避开刺客的追杀。那马车既有官军守卫,想来车中所坐之人身份来历绝不简单,那些刺客再这么胆大,总不会和官军作对。
刘秀拉着阴如月穿过看热闹的人群,跟在了马车一侧。
那护卫见刘秀三人靠了过来,不由一阵纳闷,刚想驱逐三人,那马车中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不必多管,由他们去罢!”
护卫一惊,颔首领命,默许了刘秀三人跟随在马车身侧。
刘秀本以为那护卫要驱赶自己,已经想到了应付之法,岂知那护卫竟然没有驱赶自己,心中不由大奇。
这时,脑海中传来了一个柔和磁性的声音,“小兄弟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刘秀微微一震。
“怎么了?”阴如月见他神色有异,不禁问道。
“没什么,咱们走吧!”刘秀讪笑,目光却紧紧锁在马车上。
那声音再度传来,“本座是秘术与你交流的,旁人听不见,你也不必害怕,至于那些追杀你的人,他们不会在手下了。”
刘秀一眼望去,只见那些追杀自己的刺客躲在人群之中,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却是不敢上前动手。
“多谢大人出手相助!”刘秀回声。
那人颇为意外,奇道:“原来你的内功造诣竟是如此不凡,看来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刘秀忙道:“大人且勿误会,小子虽略懂武功,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我那两个朋友,也就只能脚底抹油,遛之大吉了。”
闻言,那马车中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一众武士均看向马车,目光中透着古怪。
那车中之人笑道:“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像这样的年轻人了!小家伙,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刘秀讪笑道:“小子刘秀,字文叔,蔡阳人士。”
“蔡阳?姓刘?你是蔡阳刘氏子弟?”马车中人惊奇地问道。
刘秀点头道:“正是!”
“如此说来,你我之间还有些血缘关系。”
刘秀惊喜道:“如此说来,大人也是汉室宗亲?”
“我亦姓刘,你说呢?”马车中人“呵呵”一笑,不再多言。
刘秀大喜,对那马车中人更生好感。
车队转过一个弯,由大街往城西而去,行进大约半个时辰,终于停在了一座恢宏的牌坊之前。
刘秀抬头看去,不由一怔,那牌坊上竟端写着“留侯祠”三个篆体大字。
阴如月和墨玲亦是惊讶万分。
这马车中究竟坐的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他们要来留侯祠的?
就在这时,留侯祠中冒出了一大堆人来,朝着刘秀三人快步狂奔而去。
刘秀定眼一看,不由吓了一跳,那为道之人可不是正是南阳太守甄阜大人么?
甄阜领着府衙下属,各大世家家主,齐齐出迎,人未至便高声唱道:“南阳太守甄阜携宛城全体衙属,南阳世家家主,参见国师!”
闻听“国师”二字,刘秀、阴如月二人顿时一震,动容地看向自己身旁的马车。
大汉天朝,文武百官何止上千,但世人皆知的“国师”却只有一位!
那位天禄阁阁主,学究天人的儒家宗师,被奉位当世古经文学的第一人,刘歆!
车帘缓缓升起,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从马车中走了出来,他身着灰白儒袍,腰系玉冠蟒带,脚踏七星流云,面容俊朗,星眸剑眉,唇如枣红,神彩照人,两鬓的斑白非但让他没有显老,反而给人一种经历过岁月沧桑成熟感,就连阴如月和墨玲二女看他的眼神都变得精彩起来。
“这大叔……好帅呀!”墨玲痴喃地说了一句。
刘秀嘴角微微一抽,颇有一种被“移情别恋”的赶脚。
刘歆回头看了刘秀一眼,目光闪过一丝意味,抬手一礼,微笑道:“在下刘歆,方才隐瞒姓名,小兄弟勿要见怪!”
刘秀缓过神来,忙行后辈之礼,惶恐道:“晚辈不知国师驾到,方才言语放肆,还望大人赎罪!”
刘歆淡然一笑。
这时,甄阜赶来到二人跟前,他注意到了刘秀,面色不由地古怪起来,问道:“刘秀,你怎么会在这?”
刘秀忙道:“甄大人,我们来时的路上遇到了歹人的截杀,只有我们三人逃脱,如今刘、阴、李、邓四家不知伤亡如何,还请大人派兵相救!”
甄阜还没开口,他身旁的王朔却嘲讽道:“堂堂四大世家居然连几个小毛贼都收拾不了,还要太守大人出兵,可笑!”
一切亲近王家世家闻听,亦纷纷嘲笑了起来。
刘秀皱眉,心中有些恼怒,那些刺客分明就是王家派来的,王朔这老鬼居然在这说风凉话,简直岂有此理。
刘歆忽然插话道:“甄大人,我和这小兄弟一见如故,他和他的朋友来时也遭到了追杀,这宛城的治安实在有些令人不安呐!”
众人一惊,不少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谁也没想到堂堂光禄大人竟会为刘秀说话。
甄阜更是表情不自然起来,刘歆怎么说也是刘氏同宗,自己见死不救,万一他到朝堂抖了抖风,上头治他一个懈怠渎职的罪名,他该如何是好?想到了这里,甄阜马上的反应过来,喝道:“贼捕掾何在?”
一名身披铁甲的大汉站了出来,行礼道:“下官在!”
“你即刻点齐五百官军前往接应!”甄阜下令道。
“诺!”
贼捕掾刚要下去清点兵马,众人身后便传来了刘良的声音,“不劳太守大人费心了,王家主说的没错,区区毛贼如何能挡得住我等世家?”
刘秀、阴如月闻声均是大喜,丢下甄阜等人,迎了上去。
刘秀关切道:“家主,阴大哥,你们没事了吧?”
坦白说刘良有些灰头土脸,那些刺客皆非庸手,从人或多或少受了点伤,但在甄阜和王家面前这点面子还是要保全的,他强颜一笑道:“多亏李守兄早有准备,那些毛贼或是被杀,或是被擒,如今已然清扫干净了。”
他这么一说,王朔的脸色顿时不自然起来。
行刺一事甄阜自是心知肚明,不过他也不说破,反而满脸堆欢道:“既然无事,那就请李家主将那些刺客交给本官吧!”
“人是我们抓的,怎么可以交给你?”刘仲不服道。
甄阜冷笑道:“本官是一方太守,管辖南阳地方,这捕凶缉盗本就是分内之事,你们不交给本官便是动用私刑,这可是触犯大汉律法的!”
他本就是南阳一郡的长官,如今又冠冕堂皇地抬出了大汉律法,这顶帽子压下来,纵然是刘良、李守、邓宏三位家主亦无法抗拒。
李守道:“既然太守大人发话了,在下也只有尊崇。不过,这次长街遇袭在下并不打算不了了之,自会上凑朝廷,请朝廷还李、刘、阴、邓四家一个公道!”
甄阜目光中闪过一丝杀机,脸上却坦然笑道:“这是自然,人犯落在本官手中自会严加拷问,还你们一个共道。”
刘良等人知道甄阜只是说了句漂亮话,这些刺客落在他手里,最后结果十有八九哪是不了了之。不过,一想到甄家在朝中的势力,众人也只能摇头一叹。
身后的王朔等人却正好相反,心中松了口气,甄阜强行从李守手中抢收人犯,他便知道此事颇有斡旋的余地,了不起多赔一些金银玉器,珠宝美人什么的,他王家从来不差这个钱。
刘秀知道纠结在那些刺客身上毫无意义,低声对刘良道:“叔父,国师也来了!”
刘良一听到“国师”二字,身躯顿时一震,快步上前走到刘歆面前,躬身行礼道:“蔡阳刘氏宗族族长,刘良,拜见国师大人!”
刘歆笑着扶起刘良,道:“都是同宗,不必多礼!本国师途经南阳,听说这里有世家争魁的盛世,心中一时好奇,特来一观,知会的晚了,还望甄大人与诸位多多见谅!”
他语气平和,丝毫没有上位者的姿态,众人闻言均好感大增。
“国师能来宛城,实在是我等的荣幸!”
“不错!国师学通古今,渊深似海,正是主持本次文试辩答的最佳人选!”
“还请国师主持文试辩答!”
“……”
众世家家主异口同声。
听得甄阜心头一苦,这文试辩答本是他来主持的,可刘歆在此,这评判之事哪还轮得到他?且不说刘歆国师的身份挂在那,就是腹中墨水刘歆也足可把他甩开几条街。
需知,刘歆除了是当朝国师之外,还是天禄阁的掌阁之主,而天禄阁是什么地方?那是收藏大汉所有经史子集,藏图秘录的地方,相当现在的国家图书馆,历代任此职的那个不是学富五车,博古通令之辈?
想到此处,甄阜心中苦笑,拱手让紧道:“国师众望所归,还请主持本次的文试辩答!”
刘歆犹豫了下,终还是点头道:“既如此,那在下便越俎代庖了!”
众人言闻皆大欢喜,那些家主们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刘歆本就是皇族,在以朝内朝外都有着很高的影响力。另外,他除了是国师、天禄阁之主外还有另一个令人侧目的身份,上一任太学儒宗刘向的嫡子!
因此,他在太学也有极大话语权,若能入得他的法眼,那么自家的子侄想要进入太学的机会将会大出很多,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些家主不惜得罪太守甄阜也要让刘歆主持文试的原因。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刘歆跨进了留侯祠。
留侯祠内供奉的乃汉初三杰之一,高祖皇帝的股肱之臣,张良。
刘歆虽为国师,却也不敢怠慢,与众人焚香祭拜之后,这才坐到了主位上。甄阜作为太守,自然坐到了他身旁,其余家主纷次入座两侧。
刘良、李守、邓宏、阴识四人均坐在左侧,而王朔、韩荣、冯让、贾正四人坐在了右侧。
刘秀是第一次看到贾家家主贾正,只见他眉宇之间和白公子贾复颇有几分相像,只不过贾正是国字脸,远没有贾复来得俊美。
这是王临不知从那冒了出来,来到刘歆面前,行礼道:“小侄王临见过国师!”
刘歆见到王临,颇有些意外,点头道:“哦,你也在这里?”
王临笑着解释道:“宛城王氏乃是家父的远房宗亲,因此家父他特意命小侄过来看看。”
刘歆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刘秀见刘歆与王临之间似乎有几分暧昧,不由地糊涂起来,照理说刘歆乃是皇族血脉,应该和王氏一族八字不合才对,为什么王临在刘歆面前会以“小侄”自居?
身旁的阴如月见他神色间颇有疑惑,不禁微微一笑,刘秀不知道刘歆和王氏一族的关系,她却是知道的,低声解释道:“成帝时期,国师因整理经书古籍有功,被朝廷招纳,作了黄门侍郎。不久之后,王莽也因为德行有名,同样被招入宫内,担任黄门侍郎。因此,他们二人年轻时便有年谊之情。”
“原来如此!”刘秀恍然,旋即好奇地问阴如月道:“这朝中之事你居然也知道这么多?”
阴如月摆出一副小女儿的姿态,有些得意道:“那当然,我知道的可多了,不信的话你可以考考我呀!”
刘秀哑然失笑,他哪里有资格去考阴大小姐,只是刘歆和王莽的这层关系让他心中多了一根刺。
王临也算和刘歆打过招呼,坐在王朔身旁,冷笑之中带着一抹挑衅的意味,看向刘秀、刘仲等人。
“哼!看这混蛋能得意到几时!”刘仲受了点伤,心中恼怒道。
刘稷却坏笑道:“王临笑的样子好贱,真想把那龟孙子的卵蛋扯下来,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刘秀、刘仲等人听刘稷开粗,登时啼笑皆非。
只有阴如月蹙眉不语,身位女儿她自然听不惯这些粗鄙之言,无奈之下只得扭过头去,看向那祠中的张良像,忽然她奇道:“咦?这尊留侯像的脚下似乎有什么印记。”
众人一怔,齐齐看去,均是没有在意,只有刘秀见了那龙纹印记后暗暗吃了一惊,心道:“这印记的形状、纹路似乎和太上长老给我的青铜印一模一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