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屿觉得自己是把怀里的活祖宗惹毛了,到了舰船上大橘都想从自己怀里出来,当着外人的面,霍屿也不好和大橘吵,只能一直安抚它。
霍屿没有搭理那个寻族人,一来自己不愿意和人多打交道,二来自己也没必要分辨这货真假,人带到,剩下是远的事。
两人各怀心思,大橘蠢蠢欲动,两人一猫,倒也形成了带着青柠味的和谐。
霍家的舰队像幽灵一样滑过域外蛛网般的航线,沿途遇见的舰队纷纷避让,随着域内战线的扩张,域外的空间渐渐被挤压,域外人向边界扩展,但苦于技术垄断,扩展没有什么结果,加上寻族的势力行踪飘忽不定,一次革命前的域外二十八区现在只剩下M、N、O、P、Q五个区是域外能控制的地方,剩下的二十二个字母区和两个特区不是在域内战线控制范围就是变成了有去无回的地方。
现在舰队出了r区已经进入到s区了,原先这片是域内的矿星分布区,生态被贪婪的域内搞得一塌糊涂,矿工也死了无数,现在是域外战场的组成部分,看上去没有人烟,有些犯事的域内人会逃到这个地方,还有些铤而走险的域外人会来这开采因战事封锁而价格暴涨的颜玉赚域内贵妇的钱,还有离群索居者,有打探消息的,暗地里还是有人在活动。
霍屿的主舰在s区的长缨星上停了下来,长缨星原来盛产长缨矿,这种矿石用途广泛,不同加工方法后可以用来治病、复制、制作兵器等等,二次革命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长缨星矿洞因为域内派驻的督守以劣充好造成坍塌,饱受盘剥的长缨星民众起义,成了二次革命中有代表性的的事件。
长缨星在驻军的无差别攻击下变成废墟,看上去和那些被寻族毁了的行星没有任何区别。
程舒下舰的时候,正好赶上了长缨星的奇景——长缨矿云,大团深浅不一的红色的云团铺满了天空,长缨星上稀薄冷冽的空气让一切清晰无比,长缨矿山大多高大,直直冲向天空,被轰炸过的山上残存着积攒亿年才有的薄薄积雪,壮阔和冷寂、绝美和残败在这片被蹂躏过的土地上达到了和谐。
寻族人的体质和人族基因引导下的人族差不多,都能适应这种域外环境,程舒的鼻腔被寒冷的空气刮的生疼,肺部也在调试,这具复制的身体,程舒还在适应。
霍屿没有把大橘抱出来,他也没管德?米勒,自己向前走。
在半山腰处驻扎着夏普家的舰队。
远就那么站在营地里,除了风声,营地里甚么声音都没有,寻族的士兵正跪在地上,虔诚地向主神奉献自己。
霍屿和程舒很快就到了寻族的营地,霍屿冲着门口刚刚站起的寻族士兵挥了挥手里的令牌,那是刻着匕首状星座的夏普家的令牌。
士兵放行,两人走向了那个面容平庸气质温和的寻族人。
远?夏普笑着跟霍屿打了招呼,又冲着程舒说“德,这位是霍先生,主神指引他把你带回主神身边。”
“一锤子买卖。”霍屿不给情面,远功力强大,依旧带着笑“谢礼早就备好了,德,”远把话头转向了和他失联已久的德“你失踪了,主神给几个神使下了昭示,女爵险些晕了过去,拉塔尔也派了兵,”他顿了顿,“好在你回来了,我这就把消息递给元老院,你也不要闹小孩脾气,你是神使,看看寻族有哪些兵跟你似的,说跟大部队分开就分开。”
程舒心里觉得怪怪的,这寻族的大贵族看见他长得和德?米勒一样就认定自己是小倒霉蛋了?
结果远下句话直接解了惑,“你带出来的米勒家的舰队覆灭,我派了一支小队去寻你,结果被人族的军团围了,这些等会你写报告的时候要想好怎么跟元老院交代。”
程舒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这位急匆匆地认下自己,就是为了让自己千里背锅,他怎么不信那支小队是被派出去找小倒霉蛋的。这摆明了就是这个笑面虎一破对方害他的阴谋,二推自己失了手的罪责,这招一石二鸟难不成是他们那个主神教的?
不过好在,自己被认下了,程舒抬头,冷淡开口“一切都是主神的安排。”说罢也不理会他们,径自走向远的营帐。
远有点诧异,米勒家的这位,因为和女爵相依为命,所以自幼就纵的无法无天,也没什么算计,当初自己被尚算计,流落域外,九死一生得主神庇佑才回到寻族,面对尚染指少主位、霸占神使位的情况,远联合了韦阴了自己的好妹妹一把,这位可是一点都没细查,把没脑子演绎到了极致。
可如今,这位怎么没有顺自己的话头把米勒家舰队覆灭、夏普家小队的损失担下来,就不咸不淡地用主神把话题结束了。这是为了面子还是真的有了心眼?
远有些拿不了主意。德这件事不好处理,自己虽说现在还没有把消息递给元老院,但是如果现在把德秘密处置了,自己免不了要被米勒家仇视,到时候米勒家虽说只剩一个女爵,但米勒家是源起六贵族家唯一一个拥有三个军团的大贵族,虽说现在折了一个但剩下两个军团也不是吃素的,搞不好伤心欲绝的女爵会倒向拉塔尔,拉塔尔一向和大贵族不对付,加上自己那个站在拉塔尔那头的神使妹妹,这不是自己想看到的,自己、贵族都讨不了好。
远边指示手下把霍屿和他的报酬好好送出营地,一边召开亲兵,“把消息递给元老院。”
“他不认就不认,左右他逃不开一个指挥不当的罪名。”远这样想到,“米勒家又不能找我麻烦,是这位非要兵分两路,有他一个军团损失衬托,我的一个小队也不是什么大事。”
远看着霍屿的舰队在自己的视线中消失,他身后的亲兵沉默地把绣着纹饰的厚重披风披在了他的肩上。
“贾七,”远唤了一声,“尚那头查明白了吗?”
“少主,大小姐手下的那两支小队都没有出动的迹象,末也没有动作。”贾七声音低沉,像是害怕惊扰了主子。
“你加派几个人盯着末,”良久远出声,“只怕我亲爱的妹妹没少借末的手搞小动作。”
“那五个家族查了吗?”
“贾三带着两个人连夜查了,没有动作,拉塔尔那里,也没有。”
“回去之后免不了被元老院诘问,你把人收一下,盯紧了尚,她和那些被她摆弄的小贵族指不定要在元老院上搞什么幺蛾子,父亲这些年一直在大贵族和拉塔尔之间摇摆,看着他是不待见尚,可他到底也没处置了尚,反而默认尚坐稳了神使的位置,而我则是父亲用来向大贵族表态的继承人。”
远看着接近尾声愈发灿烂的长缨矿云,贾七恭敬地弯腰听从自己主人的调遣,寒风刮过主仆二人的衣摆,像是不甘的挽留。
“这次损失的小队,回去补上自己的人,父亲老了,心也越来越贪了。”远不带感情的声音冷硬的像战舰的外壳,“尚手底下应该有一个小队是没有备案的,她既然这么想重组圣坛突击队,那我们就让她重组,拔营前办妥了。”
贾七鞠躬正要去办,远有些疲惫地说“韦那里你把尚要在元老院提请重组突击队的消息递给他。”
贾七没有说一个字,也没有任何异议,他一丝不苟地执行着主人的命令,这是他从小就明白的道理,主神没有可触碰的主人重要。
远拢了拢厚重的披风,他的声音被风声吞没“狗咬狗,人得利,为什么要相信主神呢?”
远的目光透过矿云,看见了许久以前的自己。
那时候他时主神虔诚的信使,是父亲优秀的继承人,是妹妹合格的大哥,他是寻族贵族的模板,是未来夏普家的主人。
可他的生命看上去也就是那样了。
直到,他被妹妹算计流落域外。
在域外受了伤的他没有反抗能力,被当成奴隶卖到了矿洞,那里三教九流集聚,曾经的域内贵族犯了事被流放,孱弱的贵族寻求伤好了的远的庇护,他教会了远玩弄手段;奸诈的骗子行骗被远发现,她教会了远演戏;胡子拉碴身上透露处腐朽味道的老矿工给了远生存的榜样……一个矿洞,昏暗无光,各式各样模糊的脸庞,五湖四海的口音,各类人把不同于寻族和主神的信息一股脑地塞进了远平庸脸皮下的大脑,远在沉重的劳动中汲取着人族文化中不分好坏的东西,他疑惑,他不解。
直到矿难发生,他受了伤,其他人却死光了。
他睁眼前想起了那个贵族寻他庇佑的话语和手段,远想了想,跟那个叫霍屿的男人做了交易。
知识被使用了,它就迅速被验证了,远回到了寻族,却也没回到寻族。
远慢慢地向营帐走,鸠颜星的长缨矿云用最后的绚烂,结束了这几年一度的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