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圣宫外的一条小巷,整条箱子的两边全是小酒馆,专门给那些行走的路人歇脚用,传说这里有最柔情的姑娘,有最香甜的美酒,还有最为洒脱的老板娘,无家可归的人,可以在这里讨得一杯甘甜的酒汁,心情寂寞的贵族公子哥,可以在这里遇到靓丽动人的小姐姐,他们为这里命名为“八荒街”,听说这里聚集的人都是从四海八荒而来的。
木桑醒过来时,便躺在这条街的后巷,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只感觉到脸上一阵生疼,用手摸一下,应该红肿了,想是跌倒时脸颊磕地时受的伤。
不知道睡了多久,木桑感觉又冷又饿,此刻月亮还挂在天空,若是在那沃峡谷,只要有月亮地上一定通明,那沃峡谷的人都说,圣洁的白雪与天上的月儿是一对心意最相通的有情人,雪的美总是月亮最懂,只可惜天各一方。
木桑看到这条小巷就像一个长廊,长廊的两边全是小格子房间,依稀可见灯光,隐约传来琴声、歌声还有打鼓声。这让木桑慌乱的心感受到一丝温暖,可天地之大,她依旧不知道该往何处去,而这里又是何处?就在此时,旁边的小门打开,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出来。虽然在夜色中,木桑依然可以分辨得出,她是一名女性,穿着黑色长袍,头上包着一条长长的黑色头巾,这不是圣城人传统的装扮,应该是一名来自域外的人。两人对视,木桑才看清对方的脸,长长的瘦瘦的,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拂去脸上的皱纹,再倒退几十年,这一定是一位大美人,木桑暗叹。
到这儿多久了?孩子。对方主动开口,说着一口流利的圣城语,声音低哑而平和,有一种缓和的力量,直达人心,一瞬间,木桑的眼泪夺眶而出,她被自己的反应惊吓到了,赶紧擦拭。
我也不知道,我醒过来就在这里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木桑老老实实的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对方听后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感叹道,看来是老天把你送到这儿来的,跟我进来吧,孩子,虽然已是夏日,但圣城的子夜一样如冬天般寒冷。
对方向木桑伸出了手,木桑鬼使神差的将手放在了她的手上,并随她进了房间。这是一间可容纳十个人左右的一个大厅,房屋是木制结构,中间有一个大的圆柱,木桑猜测应该是千年古木,只怕自己双手也环绕不住,站在门口她也能闻到木头所散发出的清香,她喜欢这样的房间。若木桑对圣城多一些了解,便应该知道这就是圣城,只有圣城的房子才全部采用木制构造。
房间里面装饰很简陋,除了两张桌子几根板凳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东西,厅里有三名男子正在唱歌,脸色已喝得红彤彤的,窗户边还坐在一名男子在闭目养神,柱子挡住了木桑的视线,木桑只能看见他的背影,看起来很高大,角落里一名姑娘低头拉着马头琴,两名姑娘在跳舞,让木桑诧异的是,那几名喝酒的男子,都穿着修行的衣服。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对方询问的声音拉回了木桑的思绪
我叫木桑。木桑回答。
我叫玫瑰,你可以叫我婆婆,这里的人都这样叫我。
玫瑰,这名字真美。木桑赞叹。
你知道玫瑰是什么吗?木桑摇摇头。对方继续说道,是一种花,一种带刺的花,在我的家乡,家家户户都会在院子里种植这种玫瑰,可惜圣城子民没有这样的幸运,他们甚至连见玫瑰花一面的幸运也没有,我真遗憾,当初离家时,没有带上一株走,这样,我就能真正的将圣城当做我的家了。
玫瑰一边说,一边来到其中一张桌子便坐下,示意木桑也坐。
这里是圣城?木桑有些激动的反问。
当然。玫瑰有些诧异的看着惊讶的木桑。难道你不知道这里是圣城吗?迷香,把我抽屉里的酒药拿过来。
一名正在跳舞的姑娘,应了一声,转身向里屋走去,不一会便拿着一个小瓶子出来,丢给了玫瑰,然后扭着她那水蛇一样的腰身,看了一眼木桑便离开了。
玫瑰打开药品,用手轻轻抬起木桑脸蛋,为她涂抹在紫乌处。
这么漂亮的脸蛋要是留下疤痕,我可会心疼的,三天内不要沾水,三天后你又将美丽如初。
谢谢你,婆婆。木桑道谢。
像你这么美丽的人儿,只要见着的人,都会对你伸出援手,孩子,漂亮的脸可是神对你的眷顾,她能让你的人生多姿多彩,你应该好好爱护它。
木桑被赞美得有些害羞,在那沃峡谷时,从没有人谈论她的漂亮,那沃峡谷的人从来不在乎美丑,在她们眼中,人与人之间几乎没有分别心,如今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被一个陌生人夸奖,木桑很不适应,虽然如此,她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处境。
婆婆,这里离圣宫有多远?
圣宫,这可是好地方,刚刚进来时,天太黑了,你忽略了对面的高墙,那就是圣宫的宫城墙。玫瑰拿起桌子上的酒壶,斟满两杯,一杯递给木桑,一杯留给自己。喝口酒吧,她可以帮助你获得平静。
圣宫就在对面?木桑接过酒杯,难以置信。
玫瑰喝下一口酒,幽幽说道,圣宫就在对面,就像它会永远在你心里一样,这是永恒的事实,是你无法改变的事实,也是你无法跨越的界限。
那圣宫的大门什么时候能开,我要去见圣王?木桑激动的问道。
马头琴的声音停了,歌声也停止了,跳舞的姑娘也停下了舞步,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木桑。
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木桑小声询问。
玫瑰率先回过神来,笑道。
我已经年过七旬,一向毫无禁忌,口无遮拦,但也没有你如此大胆,八荒街的姑娘,竟然大胆的说出想见圣王,孩子,你是好样的,只是可能现实会让你失望,这里的人是没资格与圣王见面的。
为什么没资格?木桑追问。
因为这里是八荒街。玫瑰说道。
八荒街是什么地方?可不管是什么地方,都是圣王庇护的子民,就算我第一次来圣城,我也知道,圣王是不会拒绝他的子民的。。
道理是这样的道理,可圣王要照顾的子民实在太多,只怕轮不到你,小姑娘,你不能对圣王提出任何要求,那会给自己带来灾祸的。
说话的是坐在窗户旁那位一直闭目养神的修行者。或许是木桑和玫瑰说话的声音吵醒了他,只见他站起身,缓缓的过来。
我为什么不能向圣王替要求呢?说不定,圣王需要我的帮助。
如果他是圣王,他便不会需要任何人的帮助,所有的劫难,必须他自己去完成。
为什么?木桑追问。
说话间,此人已经来到木桑眼前,仔细端详了木桑的面容一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谁?木桑不喜欢对方打量的眼神。
我们都很渴,却又不能直接饮用到泉水,只能啜饮漂浮在生命湖面上那些残枝碎叶多携带的水分,其含量是如此的稀少,以至于根本无法解除我们的渴望,若要得到完全的圆满,唯有超越一切束缚并往内部深潜,以发现那存在于本身的自性光明,他必须修完属于他生命自身的业力,点燃他内心的明灯,证明奋斗而得到的欢乐和去掉污染之后的欢乐的真正意义。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我是能够帮助圣王的人,圣王他不会拒绝我的帮助。你无须在我面前故作神通,我是不会改变自己的主意的。木桑坚持。
对方听后不仅一叹。
今日你我相遇,是缘也是劫,我明日将启程前往雁国,译经授课,你若愿意与我同行,我将助你化解一段孽缘。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打算去雁国。木桑绷着脸拒绝,她讨厌对方的说话,却又不敢与对方的眼神直视,因为对方有一双洞悉世事的眼睛,这让她有些心慌,仿佛孽缘讲述的是她与紫光的缘分。
姑娘,不要着急拒绝上天给你的选择,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人生的每一次遇见,每一次抉择都是意义非凡,没有无缘无故相遇的人,也没有无缘无故错过的人。
既然会错过,那就不是我的,我遵从自己内心。木桑再一次拒绝了对方的好意,见此,对方也不再强求,转身离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黑夜中,大厅里才有恢复了奏乐声。伴随着悠扬的马头琴声,一个修行者醉醺醺的起身,他脚上的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一支,连袈裟也是满是污迹,若不是那一身袈裟,木桑会以为这就是路边的一个乞丐。
你知道刚刚你拒绝了谁吗?他可是儋州大师,得道圣人,多少人想拜他为师都没有机会,你却轻易的就拒绝了,拒绝圣人,你会受到惩罚的。你会受到惩罚的。
对方显然已经喝得连路也走不稳,迷香过来将对方扶回桌子上。
原来圣人也会在酒馆里喝酒,圣人就是这幅满身污迹的模样,木桑在心里嘀咕。
圣人也是人,看到美丽的女人会动心,看到好看的花朵会将目光投注,看到美食胃会有反应,喝多了水会上厕所,美食消化后,一样会将垃圾排除体外,平凡人会做的事,圣人都会做。玫瑰说道。
你能听到我内心的话?木桑惊讶的看着玫瑰。
不,我听不到你的内心,但我能看见你的脸,你的脸上装着你的心。玫瑰笑笑。
木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我能暂时留下来吗?我可以帮你干活,只需要给我一口饭吃一张床睡就可以了。木桑向玫瑰提出请求。
你的脸上有伤,我可以让你在六爻小酒馆暂住三日,等伤口好了之后,你再考虑去还是留。
六爻小酒馆?木桑重复了一下。
不错,六爻小酒馆,这是我们小酒馆的名字,至于你跟它有多少缘分,这得看你的选择了,不过话说在前头,三天后你若还要留下来,那就必须像其他姑娘一样,她们不是干活的人,而是修行者。
修行者?木桑疑惑的看了大厅里的几位姑娘,这些姑娘的表情为何与修行者的表情不太一样。
人生就是修行,每个人的道场不一样而已,选择了在六爻小酒馆修行,就要去完成任务,帮助那些还在尘世迷途的人解开疑惑。
解开疑惑?怎么帮他们解开疑惑?木桑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酒馆,却也跟那些修行者一样,每一句话都充满了道的感觉。
英雄征服世界,征服不了自己,圣人征服自己,不屑于征服世界。但在英雄和圣人之间,长长的道路上,布满了求道的凡人,会迷惑会痛苦会寂寞,他们有可能是路过的行人、寂寞的修行者、死了夫人的鳏夫,有时候也会有年轻英俊的少年,当他们迷惑时寂寞时,可能他们只是需要安静的坐一会,可能他们需要一杯酒暖暖身子,可能他们需要一支歌驱走心中的阴霾,这就是我们帮助他们的方式
木桑看着另一张桌子上正在喝酒调情的修行者和舞女,晕黄的灯光下,他们的笑容是那样的真实而又那样的虚幻。木桑想她明白玫瑰的意思了。
我明白了,三天后会给你一个答复的,不论如何,婆婆,我会永远记得你的恩德,终有一天我会感谢你的。木桑承诺,她相信三天时间已经足够,她会在这三天内,进入圣宫见到紫光,然后再去找到那沃峡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