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豹的舞槊时间刚好是王尧面前锅中的羊肉熟了的时间。
冬季里吃羊肉最是进补。
《本草纲目》中记载：“壮阳益肾，骨蒸久冷，壮胃健脾，还可以治疗过度劳累，寒冷。”
被冷风吹了一夜，一碗浓白的羊汤下肚，最是舒服。只是王尧觉得少了点后世的辣椒油。
“咳，咳”不知道是不是被汤呛到了，王尧剧烈的咳嗽让所有人有些担心，别人还指望作为主心骨的他带他们回家。
“兄长，外面天凉，我扶你回去睡会儿吧。”
对着日目页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进了帐篷摸着自己脑门低声道：“糟糕，不会是要发烧吧。”想着出身汗或许就好了，身上盖了好几层各种保暖的东西后，王尧沉沉睡去。
正午的太阳升到脑袋最上方的时候，各个帐篷睡了一早上的人才闻着肉香起床。
南宫豹今天看谁都不顺眼，谁跟他说话都爱答不理的，只跟铁匠絮叨着无聊，烦躁。还有那对铃铛大的眼睛总是不怀好意的瞄着三个匈奴人，日目页有些想叫王尧起床。
迷糊中感觉边上有人，睁开眼睛就看到牛石头跟南宫护站在一边。
“少爷，我们该走了，月氏人快要发疯了。在外的兄弟回报说有几股牧民已经向着昨晚被袭击的部落去了。”
王尧点点头，接过水囊喝了口水：“嘶，你要凉死我。”
牛石头尴尬的挠挠头。
“去收拾妥当，咱们启程赶路。”
商队的临时营地里一时间到处都是假装忙碌的身影，而月氏人的部落里是真的忙。
大火烧了一夜遍地狼藉，到处都是烧的黑糊糊的尸体，有人的有羊的，不少马的尾巴也已经盖不住自己的屁股。
许多月氏人不时的朝天大声咆哮几声，发泄一下憋在心中的怒火，这场天灾让他们今年的这个冬天将异常难熬。
他们不知道这是场人为的报复，偶尔有人发现尸体上的刀伤，也以为这只是昨夜混乱中自己的族人相护间的厮杀。
一觉过后，觉得自己好些了的王尧，看到整个营地就剩自己的帐篷没有收起来。
风彻底停了，迎着天边美的让人窒息的晚霞，吃饱喝足的整支商队还是一直走出月氏人的地盘再休息比较好。
沿着祁连山一直向东南方向走，走过戈壁，穿过大漠。遇到的第一条大河既大通河又称浩亹川。源出拖来南山和大通山间，沿河而下就可直达后世兰州。在那里直直南下就可以从狄道走陇西郡而回咸阳。
至于路上遇到的月氏人，一如既往的热情，让王尧生出一种东西两月氏的古怪感觉，西面与乌孙人连着的那些部族更加好战一些。
抵达大秦边境后，张宁跟赵业告别，哪怕张家的护卫已经不足十人，让人很怀疑他们能否安全回家。如果张宁也在，王尧自然要差人一路护送，可前者依旧选择跟自己的兄长回到山上，也不想回家。
剩余的这些护卫要将除了各类种子外，王尧不便携带那些河西之地的各种特产。胭脂，兽皮等这些价值不菲的财货都会被赵业带去大秦的首都。张家会在变卖后，换成王尧需要的东西再运往肤施。
沿着秦长城转向东北，还要有一千多里才能回到鹰嘴崖。
多余的马匹全都留了下来，一人三马，乃至三个匈奴人都各自有了一匹换乘的战马。不停赶路，见这队全都可以在马上闭眼休息的骑手，日目页频频侧目。到底谁才是匈奴人？
肩膀已经发炎了，甚至已经有黄色的浓水流出，带来的药品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又或是受潮还是怎么样。肩头的伤势不但没有得到好转，反而成了累赘。
虽然到了这里已经属于胡人混居的地区，可匈奴还是占据大多数的地盘，王尧也不敢褪下甲胄，只得任由肩膀跟衣物粘连在一起。
路上遇到的大秦斥候已经不下三拨，两拨人好在都因为人数的原因，而没有攻击的欲望。毕竟长得一样的面容，实在是不能充作军功，以命换命不值得。
可对前方负责探路的山贼回报说，有一队匈奴人卡在必经之道上的时候，王尧的脸上布满阴云。
从配马上拿起月牙戟，单手拿在手中挥舞几下，王尧叹道：“不行，战不了。”
日目页听完回报的山贼形容的样子后，开口道：“王兄，我可能会帮的上忙。”
对啊，留着这小子不就为了应付这种时候吗。山贼里虽然胡人不少，可衣服都是右衽。虽然不是发髻，但也不是辫发啊。
“那我们在这等你？”说完眼神不经意的又看了一眼南宫护。
南宫护自然的眨眨眼睛。
日目页打马离开，只是对着手持大弓跟在一侧的南宫护微微一笑。
南宫豹闷声道：“少爷，这小子不会直接跑了吧？”
“为什么要跑？这一路我们又不是押着他来的。等着吧，通晓中原话的匈奴少年，多有意思。”嘴角向右，微微一笑后王尧慢慢回道。
就在众人有说有笑，算着最多再走半月就可以回到鹰崖上。
打算下马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南宫护挥舞着马鞭，跑了回来。
“少爷，快走，那小畜生带匈奴人回来了。人数甚众！”
听着南宫护甚至来不急靠近的大喊声，南宫豹亦是吼道：“老子砸碎他脑袋！”
楼烦举弓一箭，将刚要翻身上马逃跑的匈奴人射死，来不及再找第二人时。两侧已经出现了一个个匈奴骑手。
王尧低语一声：“这还他妈懂兵法。”
“走不掉了，准备杀出去。”
南宫护骑马来到王尧身边，看到两侧已经被匈奴人围住，开口道：“这畜生就没安好心。”
王尧冷笑一声：“二哥，常年射鹰，这次被鸡崽啄了眼吧？”
看着王尧笑的样子，许久没被称呼二哥的南宫护打了一个冷颤。这是怒急了，好在不是对他，是对匈奴。
转头眼神冰冷的望向前方，匈奴那种破破烂烂的大旗已经出现了。怎么越看越难看，跟块大一点的破抹布一样。
对着几百步外被匈奴人隐隐护住的日目页，王尧高声喊道：“贤弟是来取我性命吗？”
日目页却迟迟没有回答，接过牛石头递来的铁盔带在脑袋上，戟指匈奴大旗所在。
看着对面同行一路的那人已经举着大戟摇指自己，日目页苦笑一声，明明不能战，人困马乏的，还要跟自己拼命吗？
“王兄，我要回家了！我是来告别的！”
“你就是这么跟我告别的？你们匈奴的告别方式挺独特啊！”
“王兄多虑了，我匈奴的勇士只是担忧我的安危！所以才相护而来！
多谢王兄一路护送！告辞！”
听着日目页的话，王尧的心在慢慢下沉，冰冷。他属于那种非常会扣字眼的人，也就是多疑，甚至也有些钻牛角尖。“担忧”以及“相护”，而不是因为这些匈奴人从他的嘴中知晓有一队商队，为了劫掠而来。
虽然已经变得不像商队，可自己身上剩余的钱财也足够让这些匈奴人心动。
两翼的匈奴骑手慢慢向后退去，已经调转马头准备离开的日目页突然回身大喊道：“王尧，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你的名字，可我的名字你记住！
我是挛鞮冒顿！”
喊完后的日目页，大喝一声“驾！”穿过身后已经让至两侧的匈奴骑手，快马而去。
“我们还会再见的，下次你就来当我的左贤王吧。”
“噗！”手持大戟，骑在马上的那人吐出一口鲜血，直直的从马上坠下。
“少爷！你怎么了！”
“兄长！”的大声呼喊响彻天际。
对着抱住自己的牛石头用尽全身力气，从嘴中蹦出最后一个字后，王尧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少爷说什么？我去杀了那小子，他以为那些杂碎可以护的住他！”南宫豹拿起自己的狼牙棒翻身上马。
牛石头怒道：“谁让你去了！”说完直接背起王尧。
南宫护也急道：“少爷怎么样。最后到底说了什么！不是让我等追杀那小子？”
牛石头脸色古怪道：“跑！”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吼着要去杀了那个叫做冒顿的日目页，有人换乘还能作战的配马打算直接去追，就像自己有上千人，而对方才不过百人而已。
牛石头怒吼道：“少爷说跑，你们要抗命吗！向东走，靠近秦长城后再做打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