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懂感恩,也会记仇。
有的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有的人芝麻大点的屁事能记恨一辈子。
王尧记仇,在他小时候牛石头就知道,南宫二人更是深受其害。
死了那么多人,这就是滔天的大仇。
月氏地盘太大,王尧当初不敢立刻报复那些像是对自己炫耀的月氏牧民,可临近离开再不还以颜色,无论对张家还是这些山贼都不好交代。
装了一路的孙子,也该到月氏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至于打劫自己的牧民跟这里的牧民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面,根本不是一个部落,但在商队的所有人看来总归都是月氏人。
一路上要说什么时候最让牛石头高兴,无疑是这一刻起风了。
呼啸的北风,像是冰冷的刀子刮在脸上,刺的人生疼。
跟一侧的南宫护相视一笑,抬头望着已被云彩遮住,只露出一圈模糊光晕的月亮道:“好天气啊。”
视力极好的楼烦大声问道:“你们再说什么!我听不见!”
牛石头也没有听到,反而跟并肩而行的南宫护大声吼道:“二哥,玩个大的啊!”
南宫护震得脑袋疼,心想你要贴耳说话用不着这么大声:“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看了一眼身后,黑漆漆的夜色下只能看到距离自己最近的几人,十几步外的人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随后接着道:“少爷无非是要练兵!”
南宫护急忙摆手打断,大声回道:“你为首!”怕对方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后,两手一摊,表示功过你自己担着别指望我的样子。
牛石头用王尧有时看他的眼神看了一眼南宫护,转身沿着队伍去找落在后面的鹰。
“你的任务有更改。”
鹰回道:“为什么?怎么就改了?”
“到了之后玩把大的,你带几人去上风口北面放火。不过要在半个时辰后!”
鹰的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你们跑不过风!火只要点燃一顶帐篷,风就能将火星吹的到处都是!哪怕没有烧到那些干草堆,火势也控制不住!他们整个营地用不了多久会全烧光的!你们来不及逃跑!”
牛石头大声继续道:“那最好!你我分开一个时辰后!你看到营中火起,再点第二把!”
鹰不知道牛石头为什么这么疯狂,这种鬼天气,牧民是根本不会点火取暖的,哪怕再冷他们也宁愿苦熬到天亮或是风小一些再说。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再背风处扎营!”见已经迈步离开的牛石头没有听到,鹰恨恨的在心中怒骂一声。
可能对于自己的力量太过自信,也可能是天生的散漫,除了牧群有栅栏阻挡外,这些帐篷群的外围别说什么拒马,就连最简易的栅栏都没有。
相比较被人发现,被牧民养的狗发现的几率要大的多。楼烦举着自己的大弓瞄了又瞄,觉得除非将箭顶在对方脑门上开弓,否则实在是不可能在这么大的风中射中对方后也就放弃了。
大风的呼啸遮盖了一切的声音,如果月亮可以再亮一点,牛石头想着自己能不能一夜杀光这些月氏人。时间不够,晃动下一脑袋将这些不该有的想法抛出。
从地上爬起,手中的军刺轻轻的将帐篷划开一道口子。
杀戮开始了。
第一次站在敌人的床边,对方毫无发觉的这种感觉让牛石头的内心有些兴奋。低头在对方脸颊吹一口气,在这胡人醒后惊惧的眼神中,牛石头伸出右手呃住对方嘴巴,左手的军刺划开了对方的喉咙,
脸上喷来一股热流,闭着双眼拿手一抹,兴奋的感觉直冲天际。
对一旁跟着的山贼点点头,两人猫腰闪出这座已经充斥着血腥味的帐篷,临走时还不忘将帐帘重新放下。
羊粪、牛粪、马粪各种气味充斥着营地的天空,很好的盖过了随风飘散的血腥味,偶尔走出帐篷查看风势的月氏人闻到一丝,可使劲抽动几下鼻子,发现还是粪味。只得咒骂着转身继续回去睡觉。
山贼们闲庭信步的游走在黑暗中,将一个个帐篷清空,只是那些养狗的牧民幸免于难,可也只是暂时而已。
牛石头四处游走,问过一个脸上还有血迹流淌的山贼后,他打算去找下南宫护。
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的牛石头掀开帘子,对着坐在帐篷里的南宫护问道:“不去下一个,你在这想什么?”
南宫护没有回答,只是晃动着手指,指着面前的黑暗处。
走到近前,才发现是一个月氏女人紧紧的搂着自己的孩子正在恐惧的看着两人。
“下不去手?”
听着牛石头调笑的语气,南宫护低声道:“不是,只是在想些事而已。”
牛石头苦笑着摇摇头,一想黑暗中南宫护也看不到,就直接走向发抖的两人。对这个可怜的女人此时唯一可以开出的条件,以陪自己睡觉换取活命牛石头无动于衷。
大手如铁钳一般死死掐住俩人喉咙,牛石头心中默数着数字,那对漏在外面不时晃动的两个物体,让石头有了一丝丝反应:“她俩要不是已经被吓破了胆,大喊大叫起来你怎么办?”
他要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说了我在想事。”
母子二人已经停止挣扎,牛石头走到南宫护身边,一屁股坐在那具还热乎着的男尸胸膛上,顺手拿过帐篷里装有奶酒的酒囊,喝了一口问道:“二哥想什么呢,我也帮你一起想。”
南宫护一把夺过酒囊自己也喝了一口后道:“小屁孩,你帮我想什么。走吧,报仇时间还没结束呢。”
“也是,我记得少爷说过想不通的事,交给时间就好。”
不是每个帐篷里都有年幼的孩子,但这些山贼对孩子跟成年胡人没有任何差别。可到了流淌着胡人血液的楼烦这里就有些尴尬。
他还小,看着这些青涩的面孔总让他想起还在鹰嘴崖上的那些兄弟姐妹。
好在两人一队,当这个从睡梦里因为尿床而醒的孩子刚要大声喊叫的时候,跟着楼烦的山贼眼急手快,一刀结束了他的生命。
“我不该心软的,谢谢。”
“嘿嘿,你在山上,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谢什么,小家伙。别辜负了少爷就好,好日子难啊。”
一个时辰的时间让有的人感觉过的很快,查点人数时却少了几人,可没有人想过去寻找,牛石头等人开始慢慢后撤,沿着来时的路返回,此时已不再需要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人发现,这里已经是真空地带。
楼烦举起大弓,射出了一发点燃的箭矢。
火借风势,风助火势。
似乎是一刹那间,这个部落变得喧嚣起来,只是越发的杂乱。地上的野草,在这干燥的季节里更像是催命的符咒。
牧群拼死冲破了本就简陋的栅栏,身上着火的羊群四散而逃,逃向那些还未被烧到的帐篷。
哀嚎声,诅咒声,怒骂声,呵斥声在这大风呼啸声中,显得是那么的无力。
看到还有向着火中的帐篷而去,试图拿出财货或是解开栅栏的人影,牛石头低语一句“愚蠢”后,跨上偷来的马向来时的黑暗而去。
清晨太阳刚刚漏出天际,睡了一夜的匈奴人日目页走出了自己的帐篷。
向着稍远处正在火塘边向自己招手的人走去。
看着坐在身旁的日目页,王尧问道:“昨晚睡得好吗?”
“旅途劳累,到是躺下一直睡到现在,连梦都没做。”他当然没做,因为根本就没睡着。
王尧笑道:“那就好,赶了这么久的路。今天咱们吃点热乎的。”
日目页从善如流的点点头,闻着空气中那淡淡的血腥味,偶尔被微风吹开帘子的帐篷里,可以看到横七竖八睡着的人,帐篷的外面则挂着还在滴血的盔甲。
一个独臂男子,跟一个浑身肌肉被称为铁匠的人在指挥着几人生火,宰羊,烤羊。仿佛要将剩下的羊群在这一天里全部吃掉。
那个正在挥舞一柄像是长矛一样武器的人似乎叫南宫豹?
除了自己面前,静静坐着的两人,其他人似乎都有事可做。不过这眉眼间带着魅意的人到底是个男子还是少女?为什么那么美,似乎大阏氏也不及其万分之一。
张宁似乎感受到了日目页的眼神,轻轻拉了一下王尧的衣襟。
“嗯?日目兄这么盯着我这弟弟看,似乎不太合适吧?”轻轻拍拍张宁的手,王尧对着日目页慢慢道。
日目页急忙站起慌乱行礼道:“王兄,我天性散漫惯了,还望王兄勿怪。”
右边嘴角微微上扬:“无妨,你们向往自由,追逐天地,策马奔腾,有时候我挺羡慕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饿了吃肉,渴了喝酒,无忧无虑。你们是真正的属于这片草原。”
“王兄想要留下?”正要继续说些如果喜欢这里,那就留下这样的话,却被打断。
只见王尧手指南方道:“可我的家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