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陈允诗背诵起来:“《饿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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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北方一个缺水的地方,记得那时候我们一个村子的人吃水,都要到十公里之外的一处很小的泉眼里去挑,经常要排上几个小时的长队,才可以不深不浅地挑上一担回家,“水落石出”的成语我是这样知道的。
为了水,邻里之间隔三差五地要闹出一些磨擦。特别是到了夏秋断水的季节,村里的关系就更加紧张了。
“请我喝酒不如请我喝水。”这是村里人说得最多的话。
下雨是村子里每个人都期盼的日子,也只有在这样的日子里,大家才可以心平气和地相处。那时候,家家户户都建有水窖,用以在下雨天里储藏今后很长一段时间的家庭用水。
也只有在下雨的日子里,大家才可以痛痛快快地洗上一回澡。先是像我们这样的孩子全身脱得光溜溜地在雨里奔跑跳跃、大呼小叫,尽情地享受水带给我们的抚摸与清凉,还仰起头,张大嘴巴,去吃来自天空的水。
继而,大人们也加入到了洗澡的行列里来,只是他们远没有我们这样的无遮无挡——男人们穿着短裤,女人们则穿着长衣长裤,远没有我们那么的畅快。
洗过澡后,大家碰了面,相互都会吃上一惊,一个人说:“啊呀,你怎么胖了?”一个人说:“啊呀,你原来是这样白。”
就像过节一样,这样美好的日子在我们那里毕竟太少了,更多的是干燥和炎热,特别是在夏天,在骄阳下干一天农活之后,无论男女老少都有一种将要被风干的感觉。
储藏于水窖里的水显得更加珍贵了,母亲用一把大锁锁住了我们对水的渴望,而挂在她腰带上的那把钥匙,象征着权威以及幸福和痛快。
我们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我们四兄弟,像四根将要被晒干的狗尾巴草一样的孩子,从大到小、一丝不挂地排在了母亲的跟前。
母亲轻轻一笑,从腰带上取下钥匙,打开了水窖。
一缕水的气息扑面而来,然后,母亲一手从水窑中打起一勺水,从我们的头顶缓缓地倾注下来,一手拿着一把麦秆扇往我们身上扇风。顿时,藏于地下的水的清凉,再加上缕缕轻风,让我们都舒服得“啊啊”大叫了起来。
从头顶倾注而下的水滑过了我们的脸,像一条小溪流,顺着脖子缓缓地/滑/过了我们的/胸/和背,然后又/滑/过了我们的大/腿/和/膝盖……在水的/滑/动中,我听得到每个毛孔张开嘴巴的吸吮声,我感觉得到血管里血的流动在加快。
水,它不多不少,在抚/摸过全/身的每一寸/皮/肤后,刚好能够润湿脚板,地上几乎没有一滴被浪费掉的水。一勺水都被我们的皮肤喝光了。有时候,母爱是那么的吝啬而又均匀。
母亲锁上水窖,笑着对我们说:“你们真的饿坏了。”
这是我至今为止唯一听到的将“渴”说成是“饿”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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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忠诚听得惊讶不已,好一会没回过神来。